《宇宙行记》老熊软糖

4、第三章：只属于他的过去

　　许未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智障，小时候是个小智障，长大以后是个老智障。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虽然他是主角。

　　在许未马很小的时候也有过一段非常为人称道的时光。那个时候所有人第一次发现许未马跟别人不一样。

　　他会飞，字面上的意思。

　　在他的记忆里，妈妈总是坐在后院里抱着猫看书，而他会在一边飞一会儿。不会超出妈妈的视线范围的那种飞行。这样当妈妈像抬头的时候就能看到他。

　　当然也有意外的时候。

　　“妈妈。”六岁的许未马光着小腿对着妈妈说到。

　　“妈妈我刚才被雨浇了。”连鞋都冲丢了的许未马整个人都湿透了，两只小眼睛像是两颗长了睫毛的小葡萄，一眨一眨得怪可爱的。

　　妈妈憋着笑，“怎么被浇了呢？”

　　“挂在电线杆子上了。”

　　“没飞回来。”

　　妈妈把许未马放在浴盆里，洗澡水里漂出来两只小橡皮鸭。许未马不喜欢这样的小鸭子，他是一个男孩子，妈妈应该放一点不这么幼稚的东西。

　　他把橡皮鸭坐在屁股下面，小鸭子不堪重负发出吱吱喳喳的声音。

　　有时他爸会系着围裙走进来，让他快点洗，洗完去吃饭。

　　小时候的生活里没有那么多计较，就像是海风吹拂的平静海面，无数的潜在波涛埋下，你从未察觉到海啸。而眼前却只有远方蓝图。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短暂而又甜蜜的家庭生活会成为他少年时期到青年时期最重要的支撑支柱。

　　在这之后，他总把自己比做成舔刀子的狼，而生活就像是一柄抹上一层薄薄果酱的利刃，等到把果酱舔光了就只剩下刀刀割肉的痛感了。

　　可是痛得久了，也就不知道痛了。

　　虽说如此，但许未马小时候也有忧虑，他偷偷翻过他爸的移动设施，尽管记录删得再干净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他爸偶尔也会精神出轨一下。

　　而这个时候最担心的不是许未马他妈，最担心的人是许未马。许未马特别小的时候看过一部描写婚外情的电影。

　　那还是几十年前的电影。

　　几十年前的电影放映前还有一堆广告，广电绿油油的开播标识，混杂着多人电影时代的特色，像是一个时代残留在岁月里的痕迹。

　　但出轨这种行为却永远都不会残留在记忆里，这种糟粕会随着时代的改变而与时俱进。社会上的讨伐声越大，真正有出轨需求的人就越刺激。谁让这种行为本来就是越雷池的行为。

　　在爱情最高潮的时候，谁管你这世界的死活。

　　许未马担心得可不是他爸和他妈的爱情，这种东西可不是他一个小孩能左右得了的东西。
　　许未马担心得是他妈没钱啊，他妈没工作。如果爸妈离婚的话，他更有可能跟妈在一起。

　　幼年时代的担忧都被枕进梦里，搁置在短浅的想法里，最终随着时光的推移化为灰烬。

　　事实证明他所有的担心也都是空穴来风。

　　他爸用一生的时间证明了这段爱情的忠贞不渝。而这份血脉相承的忠贞之情在许未马的骨子里萌发出一股无法替代的欲念。这种至死不渝的爱情观像是一朵猛长的花，在许未马的身体里发芽，在每一寸骨骼里结果。一旦他有任何违背此而生的想法之后，就会有一种抽筋拔骨的痛感警醒他。

　　“未马啊，你以后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儿啊？”妈妈靠在沙发里，整个人陷入软绵绵的布垫里。

　　“男的。”才七八岁的许未马一本正经的回答。

　　随后他又接了一句：“还有我喜欢我的。”

　　屋里只有流光溢彩，平静无波澜，洗碗机里偶尔发出乒地一声。搁置在桌子上已经干枯的野花散发出单调的香味，整段时光萎缩成为一道幽暗的光线，划清他年少时节与平静生活的界限。

　　“那未马喜欢妈妈吗？”妈妈的话像是海平面上跃起的巨鲸，巨浪翻滚。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不对的。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妈妈的脑内已经发生了异变，像是吗啡打进身体里，癫狂而又魔怔，但却伴随着一种刺激感。

　　生活里微不足道的违和就像是一根根深深扎进肉里的刺。在一个不经意的某一天你会发现它长到你的肉里，再想拔 出来只能忍受抽筋扒皮的痛感。

　　“妈妈？”许未马看着把他举起来放到阳台上的妈妈，语气虚虚的，像是只犯错了的小狗垂着耳朵。

　　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七岁的许未马对生命的理解只局限于日新月异的各异新闻里。一条文字就宣告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死还是活都置身事外。

　　但那一刻，妈妈的眼睛里有一种向死而生的光彩，像是二月里挣开白雪拥抱的春花一样在世界的角落里绽放，“未马，妈妈在另一边等着你了。”

　　随着话音一落，许未马被妈妈从高楼上扔下去。

　　以他的能力其实是可以在天空中保持平衡的，但那一刻，许未马的心里像是装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带着他一起坠入无尽的深渊，半点想要飞起来的能力也没有，一切随着妈妈的松手而被摔进无间地狱。

　　在抛下他之后的那一刻，妈妈跳下了十六楼。

　　在许未马的眼前，妈妈炸成了一朵血花。

　　许未马的腿磕在报废的路灯座上，血像是止不住一般，在他眼前变成一滩又一滩的血泊。疼痛的感觉仿佛感觉不到，他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挪向妈妈。

　　虽然他对死亡的理解是模棱两可的，但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妈妈死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愣在原处，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已经围在他面前的一堆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妈妈已经摔得到处都是的身体。人间的悲喜指点仿佛与他无关，他像是一只动物一样。

　　直到爸爸把他抱在怀里的那一瞬间。他记得那天爸爸哭得像个小孩子，在医院隔间里抱着自己的身体，“以后没有妈妈了。”

　　“没有妈妈了你也是爸爸的小宝贝。”

　　“还有爸爸呢。”

　　许未马哇的一声哭出来，像是一只被人丢了的小狗一样。眼泪刹不住闸，将他整个眼眶淹没。凉夜被拉得无限长，父子两个人抱着哭了一宿。

　　许未马无忧的童年时代也在那一瞬间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