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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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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各位媒体朋友、所有关心关注纪氏集团的商界同仁,大家好,我是纪舒。今天,借由本人的董事长就任大会向社会各界发布公告,我的父亲,也就是前任董事长纪文盛先生,因教唆、威胁他人隐瞒企业所得、账目造假、偷逃巨额税款等违法犯罪行为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董事会决议自判刑之日起解除其纪氏集团董事长一职。因纪文盛股权转让至纪舒,也就是我本人名下的决定在税务部门立案前已经生效……”
纪舒今天特意选择了一身黑色天鹅绒西装,将头发在后颈的位置简单一束。脸上精巧的清淡妆容可以恰如其分地掩藏上位者的得意,甚至故意强调出一丝苍白,让人得见犹怜。
“纪氏集团作为我市龙头企业协会成员,理应带头履行纳税义务、承担社会责任。今日,我代表纪氏集团作出承诺,将全力配合税务部门后续工作。纪氏已于一周前整合出让海外市场资源及战略团队,在此感谢凌华集团的收购,使得我们有足够的资金用于补缴此前所欠税款及产生的滞纳金和罚款。”
“滴哩……”
司里新来的硕士杨琳狠狠地按下电视遥控器的红色按钮,仿佛把心中的不服气都撒在它身上。“辛处,你说咱们辛辛苦苦十几天,啥也没查出来,反倒给大企业管理司和稽查局那帮家伙做了回媒人!”
也不怪杨琳生气,国际税务管理司成立了以萧辛嘉为负责人的专项工作组,以反避税调查的名义对纪氏境外贸易进行税务清查,全组十几个业务骨干没日没夜连续查了两个星期,愣是一点破绽都揪不出来,倒是顺带回来的国内往来账目“大有可为”。查账办案最怕两种情况,一是漏洞百出,账目错误清单一眼看不到头,徒增工作量;二是毫无破绽,每一笔税务处理都干净利落。第一种情况风险在企业,无论是罚款还是判刑都是自作孽,负责办案的干部还能赚得个“坚决守卫税务事业”的美名。可这第二种就麻烦了,如果企业日后被选入税务复查或陷入经济丑闻,初查干部可能会因为执法不力被追究责任。
“纪氏跨境所得的税务处理太完美了,跟教科书似的。我甚至发现一笔款项经过一系列纳税调整后的应纳税所得额竟然被公式整除了!得出的应纳税款是整数!这又不是卷子上的应用题!”杨琳手里的铅笔急躁地敲着办公桌嵌入的皮质垫面,“可是不对啊,他们花了这么大气力保全的海外项目怎么就这么痛快给卖了啊?辛处,这里头绝对有鬼!”
“杨琳,”萧辛嘉双肘支撑在桌上,闭着眼睛一直揉太阳穴,“注意言辞。”
“征纳关系从来都不是敌对的…可以带着问题查案,但绝不能抱有敌意…”杨琳扁扁嘴,心有仍有些不服气,“辛处,你叮嘱我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
“叩叩叩!”一阵有力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适时的停顿之后,萧辛嘉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辛处,又见面了。”是严柯。
“严总监,稽查局在八楼,补税款去大厅。你这是不小心走错了呢,还是来自首贵集团国际税务处理造假呀。”杨琳正在气头上,正好这罪魁祸首送上门来。在专业领域暂时是没法见真章了,那就在言语间刹刹他们的威风也算出口恶气。
“杨琳。”萧辛嘉皱着眉头,对这年轻姑娘不分场合耍脾气的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回去工作。”
杨琳见萧辛嘉有些不悦,便答应了一声悻悻离开。路过严柯还剜了一记白眼才作罢。
“辛处,看来这次着实给您填了些麻烦。”严柯固然不会计较杨琳这等小角色,确定她在门口趴了一会才迈出的脚步越来越小声后,上前走到萧辛嘉办公桌对面坐下。“这次,也承蒙辛处关照。”
“严总,”萧辛嘉从严柯一进门就留意到他外套左胸的地方被支撑的有些过于板正,“我们司里的小朋友,虽然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进来的精英骨干,但之前接触的都是一般企业,像纪氏这种跨国大鳄还真没怎么见识过,也招架不住你们的手段。本来心气儿就高,你们拿来的报表,每一个精准到令人发指且完全正确的数字在他们眼里都是嘲讽。”
“辛处,您这话听着倒是像在嘲讽我们。”虽然萧辛嘉的话里都是刺儿,但严柯全然没有半点愠怒,竟反过来仗着萧辛嘉的不吝言辞混开起玩笑,“但我不介意,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您一口气说这么多字儿,我猜您跟高董都没这么多话呢吧。我有点受宠若惊。哈哈。”
“我是说,你们账上的整数真的过分了。”萧辛嘉只觉得头更疼了,这短短一上午,先是纪舒在电视上激情演讲如何纠集太子党把亲生父亲送入大牢谋权篡位,杨琳又在她的办公室里无证据第六感揭发纪氏造假捎带挤兑严柯,现在这蛇鼠一窝最得力的冲锋手又来耀武扬威不知耍什么花样,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出现高凉承的名字啊。萧辛嘉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已经被这四个人拿着机关枪突突成筛子。“说吧,纪舒接下来还想怎么折腾。”
“这次,是喜事了。”严柯果然将手探入外套左胸内侧的口袋,一张镌刻藤蔓纹路的红色请柬十分刺眼。“高董和纪董都非常希望您能亲自到场祝贺。”
“一群疯子。”
严柯走后,萧辛嘉总算能歇一口气,便站在落地窗前向外远眺,任由思绪缥缈。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回忆里的人脸都要模糊,高正华、纪文盛和萧启涛三位父辈时常约在纪家后院的湖心亭品茶钓鱼聊生意经,而纪舒非要拉着随父亲一同前来的萧辛嘉玩过家家的游戏,当然高家那俩小子也逃不过。纪舒不厌其烦地永远都只安排同一个剧本,高凉承是新郎,自己是新娘,萧辛嘉是司仪,江洛是花童。想到这里,萧辛嘉恍然大悟地一笑,纪舒可能从小就在彩排即将到来的这场婚礼了。只是萧辛嘉根本不打算出席,更别说扮演什么可笑的司仪,江洛的年纪也不适合做花童了。江洛……应该不可能再出现了吧。
尚在旧时回忆里的萧辛嘉如果能稍稍放低一下目光,便能利用高处的优势轻易发现停车场看似隐蔽的拐角处,一辆黑色的跑车车门嚣张地向上升起,犹如蓄势的苍鹰。车中的纪舒正在等待着严柯一步一步靠近,用自己的香气奖赏最忠心的属下,而严柯,竟变成了自愿在这个女人的怀里溺死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