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上九夜

1、第 1 章

　　今天是一年里最普通也是最不寻常的日子。晴空万里，春末最后几日，天气逐渐炎热，草长莺飞，繁花绽放姹紫嫣红。
　　京南小区80年代末建造，快三十年的房龄，一楼是车库，二楼以上才是住户。一个楼道里两户人家相对，两人并肩可以通过的距离，再寻常不过的设计。
　　此时这个小区的7号楼下又停了三辆警车，两个警员在车旁驻足，其余都上了顶楼的601室。
　　“老蔡，你来了！”
　　“嗯，什么情况？”
　　“死者刘海涛，男，32岁，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失踪了半个月，警务服务台接到过报案，寻找无果，已经列为失踪人口。”小郭念完资料，满脸崇拜的望着蔡维晔向前走的背影。
　　601室坐南朝北旧格局，进了门后，南边一个大厅，北边是个厨房，房子的最东边卧室门口几个刑侦人员正在用仪器检测指纹脚印等物证。
　　腐臭味在空气里飘荡，浓重的让人作呕。
　　小郭带上口罩跟在身后。
　　敞开的门内，一男一女浑身赤裸，仰卧在床上，胸口都被剖开，发白的血肉外翻，整张床被红褐色的血浸润，又肥又大的蛆虫在两人身体里蠕动。
　　小郭心领神会，“死者叶子青，女，25岁，在一家会计事务所工作，与家人失联了半个月，她的母亲昨晚报案，正在赶来。”
　　地板上有打扫过的痕迹，可沾着泥泞的脚印却异常清晰。蔡维晔绕过床往窗口走去，小刘在窗口扫描保存痕迹。
　　“是CK5837？”
　　小刘抬头握着仪器的手抖了下，赶紧稳住，“蔡警官，是的。”她激动的尾音有些飘。在y城的刑侦界没人不知道蔡维晔，他破案无数，为人却很低调。
　　窗上还留了指纹，这次又打算玩嫁祸。蔡维晔头疼的摇摇头，转过身继续检查尸体。
　　老关探过头来，被口罩遮住的大半张脸上只剩下一双虎眼还在喷火“又是那个ck5837干的。你看切口整齐的，还把心脏都掏走了，狗娘养的，肯定有特殊嗜好，这个变态。”
　　“的确不正常。”蔡维晔带上一次性手套，翻看尸体。男死者眼睛圆瞪，鼻子以下部位有严重尸斑。
　　“死不瞑目，ck5837肯定怕他喊，用力的蒙住了他的嘴，然后一刀捅进去，把他结果了。”
　　剖尸的切口整齐，锁骨下皮肉扭曲，大约一到两个刀口左右，显然直插入肺部后，男死者没有断气，他在垂死挣扎下，让ck5837的完美杰作出现了一些小瑕疵，不过就算如此，也丝毫没有破坏剖口的完美度，流畅自然，手法纯属。
　　“这次比前几次剖得更好了。”蔡维晔翻检着皮肉。
　　“可不是，也不知道找多少人试验过了。”
　　女死者身下的床单往下移了几寸，褶皱在脚后。她的手掌成爪状，虽然被凶手平放在两侧，但是她的眼周有明显的皮下出血点，根据种种推测死前应该经过了激烈的挣扎。
　　手指做了美甲，右手有两个指甲尖端有断裂，里面有些黑色的纤维物质。
　　“老关拿个袋来。”
　　“老蔡你这是和法医抢饭吃啊？”老关边说着边递来一个证物袋。
　　蔡维晔翻查了一遍尸体，又反复搜查了一遍房间。
　　“老关，602的口供做好了吗？”
　　老关递来一份文件，死气沉沉的念叨，“在这儿呢。等抓到这个ck5837一定看看是不是怪物，先后作案这么多起，不知道怎么想的。”
　　打开文件，首页是602住户的资料：余味，女，30岁，保险经纪。租住在602室快一年了。
　　一目十行没有全部看完，蔡维晔合上资料，敲开了602的门。
　　余味打开门，有些迟疑道，“你找谁？”
　　“我是蔡警官，找你做份笔录。”蔡维晔今天来得匆忙，没有穿警服，他面无表情的巡视过余味，平静无波的回答。
　　余味脸上的警戒在蔡维晔说出警察后，完全的放下了，可能因为做保险，她很健谈，时刻带着亲切的微笑。
　　“请进，这边坐。”
　　602的格局和对面一样，只是卧室朝西而已。蔡维晔在南边的客厅沙发坐下，他看了看四周的装修，七成新的地中海风格，沙发是藏蓝色布艺的。
　　余味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个茶杯，放在蔡维晔面前的茶几上，\'\'蔡警官，喝茶。”
　　“谢谢。”眼角扫过她精致小巧的拖鞋，翻开文件，抬头与她对视。“虽然早上已经有同事给你做了笔录，不过我还是循例再问一下。余小姐你搬到这里快一年了，有没有和对面的租户有过争执？”
　　余味脸上的笑逐渐收缩，她紧皱眉头，认真思考了下，“有过几次。蔡警官你不会怀疑我吧？”
　　“只是循例问问，对这个案件警方不能排除任何线索。”蔡维晔一板一眼的回复，眼睛却时刻留意着余味的一举一动。“为什么事呢？”
　　“叶小姐经常带形形色色的男人回家，每次都是半夜，动静很大让我睡不着。我和她说过，似乎她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还依然我行我素。”余味说着，脸上出现了一些厌恶。
　　可能是蔡维晔的眼光太过直白，余味抬头丝毫没有怯懦的回视，似笑非笑的调侃道，“看来下次搬家，我要找个好点的地方，不然这样被你们排查几次，非让我短命不可。”
　　“余小姐太会说笑了。”蔡维晔这样说着，脸上却没有笑容，“昨天为什么你会去猫眼张望呢？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余味敛了笑，双手环胸，语气还算平和，“刚才问笔录我已经说过了，我听到大半夜有人敲门，我睡眠比较浅就醒了，起来走到门口看猫眼，发现叶小姐在掏钥匙，而她男伴靠在我家的门前，手没闲着还在敲，应该喝醉了吧。”
　　“之后你没听到其他声响？”
　　“我看到是他们就回去睡了，还用了内置耳塞，后来睡着了，没有听到其他的。”
　　“那时候大概几点？”
　　余味回想了下，“大概12点左右吧。”
　　蔡维晔规律的敲击着茶几，哒哒哒。
　　“余小姐，你每天路过601没闻到臭味吗？”
　　余味摇摇头，有些困惑，“这个似乎是警犬的工作，另外你可以问一下保安，叶小姐除了喜欢扰民，有时候还喜欢制造不合时宜的臭味，比如做个黑暗料理，烤焦个蛋糕什么的，甚至有一次做腊肉结果腐烂变质了很久才扔掉，我已经习惯了。”
　　“那你这么久没见到她不觉得奇怪吗？”蔡维晔端起茶杯，鲜红的枸杞漂浮在茶水上，绿茶的清冽中还有股淡淡的茉莉香，淡到不仔细闻，根本感觉不到。
　　余味索性脱了鞋盘坐，她托着腮帮子思考了下，“虽然她做会计，可我们作息完全没有重叠的地方，基本十天半个月碰不到也是常事，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莫非蔡警官很喜欢观察身边的邻居？或者身边的人？”
　　她扬起一抹促狭的笑意，尖尖的虎牙闪现，嘴角露出个甜甜的梨涡，“蔡警官是不是对我很感兴趣？如果是的话，买一份保险吧，今后你可以经常来找我问笔录。”
　　“这个我不需要。”蔡维晔果断拒绝。
　　“当警察风险很大，我公司刚好有个项目很适合你们，你可以考虑一下。”余味站起身，拖着鞋进了卧室，很快又出来递上了一张名片。“有需要可以打我电话，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记得帮我介绍给身边的同事啊。”
　　蔡维晔礼貌的接过名片，想到的都已经问了，他合上文件，站起身告辞。
　　从602出来，小郭已经在做收尾工作，刑侦的同事都走了，老关从一楼拿上封条和警戒线等在一边。
　　“老蔡你终于问完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在美女家吃饭了。”老关国字脸硬挤出个关怀的嘴脸，看八卦的小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蔡维晔。
　　余味在门边，非常配合的点点头，“可以啊，欢迎你们大驾光临，我可以现在点外卖。”说着还煞有其事的低头看了眼手表。
　　“不麻烦了。老关，小郭我们走吧。”蔡维晔说着，人已经下了楼梯。
　　三人磨磨唧唧到警局已经过了饭点，幸好小五带了盒饭。
　　老关掀开饭盒，吃得狼吞虎咽，大早上的接到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5个小时，冷饭吃起来也特别香。
　　小郭一边嚼着饭，一边叹气。
　　“你女孩唧唧的，吃个饭也这么磨蹭。不会被吓破胆，吃不下了。”
　　“怎么可能。”小郭翻了个白眼，像是为了验证说过的话，舀一勺大口吃起来。
　　老关三两口咽下，一盒饭见了底，他盯着小郭还有大半碗的饭咽了下口水揶揄，“今天这尸虫也太多了，又大又圆，还爬得到处都是，一看就知道吃多了撑得。便宜了老张了，解剖的时候还能尝尝鲜。”
　　不等老关说完，小郭蹭的一下站起身，跑了出去。
　　老关眼疾手快迅速接手剩下的扫尾工作，两口就吃了个精光。“小郭这胆子，还怎么做刑侦啊，吃个饭也像个小娘们一样。”
　　“老关你再和他抢，他吃不饱更没力气干活了。”蔡维晔一面翻看现场照片，一面咽下嘴里的饭，还要一面怼老关，一心三用。
　　翻看笔录的时候，掉下一张名片：太和保险公司，余味。
　　是个有意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