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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长孙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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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4年.
高昌延寿十一年,新罗建福五十一年,日本仁平元年。
在中国,在大唐,它是贞观八年,太宗盛世里一个普通的年份。
对我来说,却是我一生最值得纪念的年份。
因为,在这一年,承乾对我表白。
因为,在这一年,长孙冲娶了我。
贞观八年,长孙冲十八岁,我十三岁,承前十五岁。
我们其实都是ado,我和承乾甚至未成年,但在古代,那个人人早熟也早死的年代,一切开始的太快,结束的太快,我们算是大人了,我们可以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的确,是在结婚之后,我才慢慢了解长孙冲。
以前,我所以为的他,是一个和舅舅,或者应该叫做长孙无忌一样非常好学的男人,而且刚正,而且上进,而且爱看书,总之太宗,或者应该叫做父皇,其实都一样,就是李世民,非常的喜欢他,他是宗正少卿,与我成亲后,还是驸马督尉,后来又是秘书监,他还不到二十岁,就进入了内阁,就算是我穿越前最年轻的总统也没他这么平步青云,当然,人家GG起点也很高。
总之,他看起来很精英,很中流砥柱,很人杰。
事实呢?并非如此,事实上,我的第一观感是正确的,他是一个风一样的男子,他和承乾,他们的本质都一样:毫无野心,爱好享乐,即使有野心也是乱七八糟的胡闹,完全不是明成祖那般有计划有组织的野心。他们都很有特别的不被社会承认的才华,后来我还知道,长孙冲很爱喝酒,而且总是喝醉,这一点李泰对我说过,但是我没有在意,承乾也说过,但太晚了,我不喜欢抽烟喝酒的男人,从穿越前开始我就小心翼翼的避开他们,可是最后我还是嫁给了一个酒鬼。
酒鬼的定义就是一天要喝16杯以上的威士忌并且从清晨就开始抱个酒瓶子喝喝喝,平常人喝酒都会找个理由,他们是不会找理由的,他们不需要理由,喝酒已经成为他们人生的一部分,就好比我们吃饭喝可乐那么自然。
于是,风一般的男子长孙冲,和我一样有鲜卑血统的长孙冲,非常之英俊的长孙冲,比我大五岁已经是国家高级公务员的长孙冲,他爱喝酒,他是个酒鬼。
如果穿越前我也google一下长孙冲的话,就会知道,他是我们三个里面最长命的。他在我死后又活了很多年,直到667年。后来长孙无忌死了,他很忧郁,他说话很随便,得罪了武则天,再后来,武则天忽然召他回京,他身体已经很差了,但是还没放弃游玩,喝酒,作诗。他一生中都没有放弃过游玩,喝酒,作诗,从来没有。我死的时候,他不会,他父亲死了,他也不会,得罪了武则天,他不会,最后快死了,他也不会,他是一个执著于游玩,喝酒的男人,这大概是他一生唯一令他快乐的事。
他是一个纨绔子弟,这个词是善意的,没有任何批评性质的,但一个一生都毫无建树,只是喝酒,游玩,作诗并且没有任何出名的诗作流传的贵族子弟,我们只能说,他是一个纨绔子弟。
于是,纨绔子弟长孙冲,年轻的国家高级公务员长孙冲,成了我的良人。
在成亲的前夜,母后对我说了很多话,然后她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大殿里,我对着烛光,这一刻忽然觉得幸福而孤独,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凤冠霞帔,然后我看到在我身后站着承乾,他是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我不知道。
我从镜子里望着他,他的轮廓不甚分明,是的,这是634年,历史上的贞观八年,我们用铜镜,我们用锡镜,我们用银镜,但是我们没有玻璃镜,遗憾,我永远不会知道他这一刻看着我的眼神,我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眼神,是真挚,还是玩笑。
然后他把手放在我肩上,他说:长乐,我喜欢你。
于是,我永远不会知道,在他表白的这一刻,他是真挚的,还是在开玩笑,他的表白,是真的表白,还是不过逗我玩。
我永远不会知道,还因为,我没有勇气回头,我没有勇气问清楚,我们是兄妹,仅此而已,他可以说他喜欢我,像是哥哥喜欢妹妹一样的喜欢,他也可以说他喜欢我,像是男人喜欢女人一样的喜欢,尽管我们还是ado,我们都未成年。
这是他一生唯一的一次,单独对着我,他说,我喜欢你。
然后他弯下腰,在我后颈很轻的吻了一下,温暖的唇停留了万分之一秒,这一刻我闭上眼,盛夏荷塘里一片灿烂的阳光蜻蜓点水的飞快,轻盈和温柔,很多年后,很多年来,我都一直在想着这一刻。
盛夏荷塘阳光下蜻蜓点水得飞快,轻盈和温柔。
贞观八年,我带着因为魏征的劝诫而减半的嫁妆嫁给了长孙冲,我一直猜测魏征是一个非常小气的男人,他总是抓紧一切机会坑长孙无忌,在很多年前,在建成元吉权势滔天的时代,魏征和长孙无忌,他们是敌人,他们是对手。如今,他们是同僚,他们是一个团队里的不同领导者,他们不会是朋友,我想不会。
如果有人写一部bl小说,主角是长孙无忌和魏征,我会说,作者非常有勇气,我想如果是我,这篇文会叫做贞观双骄,或者一代权臣,或者谏官与宰相。我会想,在魏征死后,长孙无忌还要孤独的活很多年,他会不会怀念他?一个比他丑陋,比他嘴大,比他直爽的男人,我无法想象他们两个能写出一部bl小说。
后来,母后赐给了魏征四十匹帛,四十万钱以示奖励,母后是一个仁慈的女人,我带着嫁妆离开了大明宫,我和长孙冲一起生活在我们的府第,你可以叫它公主府,也可以叫它驸马督尉府,从成亲那刻起,就没有必要再区分我或者长孙冲,我们是一个人,一个整体,我们是公主和驸马。
今生今世,我再也不可能和承乾在一起,我终于确定了这一点,永远不可能。就算是在另一段人生,就算是长孙冲死了,太宗死了,长孙无忌死了,母后死了,也不可能,永远不可能,因为,我比他们死的都早,我是最早离开的那个,我没有机会,重新好好爱承乾,我的一生都将不再有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