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戏（极挑）》寒阖月

13、第 13 章

　　“你是昨天中午从长沙来的？”高扬一身黑色皮衣倚在审讯室墙上，手里一下一下地甩着打火机，火焰或明或暗地在他指尖闪灭。
　　“长沙确实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出尽了人才。”
　　“知道我为什么找到你吗？”
　　他前倾身子，鼻尖停在何辅仁脸一寸前：“你身手很好。”
　　“又这么年轻，在长沙是做什么的？”
　　“让我来猜猜，共-党？”

　　“高队长也太过武断了吧。”何辅仁被押着按在椅子上，“乱世中想要平安活下去的人，总归要有点身手傍身不是？”

　　“我懂，”高扬重重地拍了何辅仁一把，死死按住何辅仁的肩，扬起眉露出一个瘆人的笑，“你这样的青年人，最是容易有一腔热血的，为了那些空虚的、毫无意义的信念，抛头颅、洒热血。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目标打到我们身上。”
　　“我们就是天津这块地方的王，我们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何辅仁挺直了腰板，与高扬手上的暗劲死死抵抗着：“我不觉得这种话你真的敢在所有人面前说。”

　　“哈哈。”高扬猛地松开手，满意地看到何辅仁因着惯性前后摇摆了一下，“这种话若是只有说出来才能震慑住人，那才不算数，只有当我什么都不说，而所有人都默认的时候，这才算数。”

　　何辅仁瞥了他一眼，脸上绷地很紧：“高队长，您对我说这话没什么意义。”
　　“我充其量不过是个让你怀疑的对象而已。”
　　“你没有证据给我定罪，没必要对我说这种上纲上线的话。”

　　“没有证据？”高扬猛地抽出腰间别的一把木仓，抵在何辅仁额角。
　　“将死之人是不需要证据的。”

　　何辅仁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手心已经沁满了汗，但依旧面不改色道：“高队长是笃定我是凶手了？”

　　“你在这种时候来到天津，行走之间又看得出身手了得，这些天来到天津的人里面，你最有嫌疑。我不怀疑你还会怀疑谁？”高扬拉开保险。

　　“高队长就这么自信杀害潘主任的是从外面到天津的人？”何辅仁轻声问，“高队长就这么自信，天津在特委会的管辖下，就那么铁桶一片？”
　　“天津日报可是有风声，沈副主任下令，您三日内找不到凶手，是要被革职的，今天才是第一天，高队长就已经狗急跳墙了？”

　　高扬咬住牙，手里的木仓托一砸敲到何辅仁额角上，他力气奇大，一下就在何辅仁额角砸出了一道口子，鲜血争先恐后地渗了出来，顺着他的下颌角滴在他的青色锦袍上。
　　“杀害潘主任的事，你认，还是不认？”

　　何辅仁被他一木仓托敲得眼冒星花，额角火烧一般的痛意让他几乎要昏过去。
　　看着高扬塞到他手里的几张认罪书，他眼尾通红一片，狠狠甩开那一叠认罪词。
　　“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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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晚上高扬还真是给我惹事。”沈西林问清了来龙去脉，只得把衣服穿穿好，坐着朱碧石开的车准备到特委会的狱牢去。
　　他走的时候动静有点大，把住到他隔壁的黄少峰都吵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黄少峰提着一盏小煤油灯，披着大衣打开房间门。

　　“出了点事，特委会那帮孙子，到处咬人，居然咬到一个和政-要走私大-烟的人身上了。”沈西林两下把事情都交代给干净。

　　“好好处理，千万不给那些政要留个不好的印象，你好不容易才当上了特委会的副主任，万一一个处理不好，他们再调一个正主任过来，我们这些日子可都白费了。”黄少峰摸出口袋里的眼镜，擦了擦戴上。

　　“哼！我看那帮孙子正有此意，都不服我呢，”沈西林蹙起眉毛，他想到高扬那张倨傲的脸，“这样乱咬人，不就是想坏我的面子，想从中得利么？”
　　“主意倒是想得不赖，但遇上我——”
　　“行了，你接着睡吧，这种事情，你也不好出面。”

　　晚上路上早都戒严，一个人毛都没有，车子畅通无阻地驶进特委会。

　　沈西林不理会狱牢门口上前查询身份的人，一个阔步就往里面大步走，还是朱碧石一把制住警卫的动作：“怎么？连副主任都认不出来了？”

　　警卫当下一愣，不敢再拦。

　　沈西林一口气就走到何辅仁那间狱牢里，他隔着栏杆往里面瞧，只见何辅仁已经躺下了，整个身子挺得板硬，一身旧派人士爱穿的锦袍衬得小脸越发的白。
　　他没漏掉何辅仁额头、嘴角的红紫伤口。

　　他心里狠狠把高扬骂了一顿。
　　你说要是抓一个五大腰粗的人指鹿为马，说是杀人的罪犯也就罢了，逮这样一个白生生的小公子哥算什么事？
　　还把人家打得这么惨。
　　他有点明白何辅堂为什么那么急着打电话警告了，扪心自问，要是他沈西林也有这样一个白白净净、规规矩矩的弟弟，肯定也恨不得掏心掏肺地护着。

　　沈西林摇摇头，他问站在一边的守卫：“把门打开。”

　　守卫连忙开了门。

　　何辅仁听到了动静，一个翻身坐起，直直地看向来人，一双清亮的眸子里全然是警惕与防备。
　　“你是什么人？”

　　沈西林看着对面圆圆而明亮的眼睛有点愣神，他一下就想到了一种动物。
　　他没上学前住在乡下，曾帮着村口的黄傻子放过羊，那小羊羔子的双眼，就是这样清澈而又带着天然的警惕。
　　这人当真是个富家贵公子，一看就知道被护得很好，若不是在这种乱世，这样的人定会过得很好。
　　可惜了，去哪不好，居然来了这天津地界，这样纯善之人怕是无人护得住了。

　　他的想法莫名地一瞬间和磊少爷达成了一致。
　　国之大厦将倾，这世间人恐怕连自己都护不了，更别论是护着一个干净如斯的公子哥了。

　　沈西林收回了思绪，面对何辅仁警惕的眼神，他轻笑一身，小胡子勾起一条虚伪的弧度：
　　“在下，沈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