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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忧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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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广场舞音乐训练出的生物钟战胜了人间四月天,闫绀在手机闹铃定的时间前醒来。窗外传来啾啾的鸟叫,于是他下床便先去拉了窗帘。跟着帘子泄进来的阳光预示了今天的好天气,让人心情也顿时晴朗起来。
他忽的想起旁边的床位还睡了个人,窗帘拉得哗哗的也不知会不会把人家吵醒。
隔壁床的被窝是掀开的,没有人。
思绪回到昨晚,闫绀心情有些复杂……
昨晚他们合了房间后,那位方老师客套了两句就出去找他们团队的领队商量行程去了。因为情况特殊,前台给了他一张备用房卡,所以走时方老师还贴心道,“闫哥你该睡就睡,不用留门。我回房间会小心轻声,尽量不吵到你睡觉。”
闫绀并没有因为对方一口一个“闫哥”而放松那一丝警惕:工作这些年时常跑外地住酒店,听过不少离奇凶险的酒店惊魂抢劫案,虽然自己身上没什么值钱的财物,万一遇上割肾的呢?那一刻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答应和陌生人合一个房间。所以方云济出去之后,闫绀偷偷开了个门缝看了会儿,见他数着门牌找到对面靠近楼梯口的一间房门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学生模样的男青年,笑着朝房间里喊了声“&¥*#,是方老师。”
虽然前半句没听清是什么鸟语,但后面那声“方老师”他是听清的。可闫绀还是不能放心,万一他们都是同伙串通好的呢?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安顿好时就已经快11点,而按照医嘱他得规律作息,这个点必须吃药洗漱睡觉了。他依然担心那位方老师是披着老师外皮的抢劫犯,环视一圈,发现房间里最趁手的“武器”只有小茶几上饭盒大小的水晶烟灰缸。于是他拎着烟灰缸刷完牙,又拎着烟灰缸进了淋浴间。洗澡洗到一半时外面有了动静,方云济开了厕所门跟他打招呼
“闫哥,我回来了。”方云济的声音隔着淋浴间的玻璃门传进去。
而门里的闫绀手里小心翼翼地抓着个烟灰缸,还要佯装无事,“哦,你要洗澡吗?我马上就完。”
“我不洗,刷个牙就好。”
果然洗脸台前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刷牙声。
闫绀其实已经差不多洗好了,但是无论是拿着个烟灰缸出去被碰个正着,还是被人家发现他用过的淋浴间里放着个烟灰缸,都会显得很奇怪。
幸好方云济刷牙的动作很快。闫绀等他出去了,才关掉淋浴,擦干了换上睡衣,暗搓搓地拎着烟灰缸出来。
疑似要偷他肾的“悍匪”已经睡了,雪白的被窝里只露出一丛黑黝黝的头发,看上去不仅无害还令人安心。
闫绀看着那丛乱发有片刻的出神,回过神时,睡意已经袭来——他吃的药里有助眠的成分。躺下之前他顺手把烟灰缸塞到了枕头下面,心想枕头下硌着个有棱有角硬邦邦的烟灰缸自己应该不会睡得太死。
事实证明他不是闫豌豆公主绀,不仅一沾枕头就睡死了,还一觉睡到天亮,“室友”几时起床出的门他都不知道。真要遇上割肾的,这一大晚上估计就算他长了十个肾也早被割干净了。
此刻,伪豌豆公主闫绀全须全尾地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有点尴尬地摸出枕头下的烟灰缸。作为一名常年关注多个反诈骗BOT的精明的前销售经理,作为曾经嘲笑过“随手割肾”那种无稽之谈的本科学历社会精英,他只能把自己昨晚的神经质2B行为归结为没有按时吃药。
滴,咔哒,房门口传来电子门锁打开的声音,随即,一身黑色运动服的方云济开门进了屋。
闫绀愣了愣,俩人四目相对了片刻,还是方老师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早啊闫哥。”
恢复神智的前精英尴尬一笑,“早。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啊?我都不知道。”
“六点过起来的。我习惯晨跑,一天不跑浑身难受。”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运动外套,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成半透的运动背心。
闫绀正要把烟灰缸放回小圆茶几的手又顿了一下,眼神在年轻人紧实的身材上流连。
“你要用浴室吗?”注意到他的眼神,正要脱背心的“年轻人”扭头对上他的目光问。
“啊不,我昨晚就洗过了。”闫绀迅速找回了前•金牌销售的从容,“你到浴室再脱吧,这个天也不暖和,当心感冒。”
“呃……”对方却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
以为是自己羡慕的眼神太赤裸裸,可顺着那欲言又止的眼光看下去,闫绀才惊觉自己手里还拿着那个有棱有角的烟灰缸!
“闫哥,我不抽烟的,你不用藏烟灰缸了。”
“不,我不是我没有。”
“你昨晚就藏起来了吧?”
“其实是……是我。我在戒烟,烟瘾犯了,就抱着烟灰缸过过瘾。”
对方愣了下,随即笑了,但余光瞟到电视机旁的药瓶,笑容又收了几分,然后道,“那你慢慢过瘾吧,我先去洗了。”
等人进了浴室,闫绀闭眼叹息,三寸不烂之舌前销售精英真是颜面扫地。
等他换好衣服,洗澡的人还没出来,他就进了厕所伴着哗哗淋浴声和一屋子水汽洗漱起来。漱口漱到一半,淋浴房里的水声停了,身后的玻璃门哗啦一开,方云济只穿了条胖次走出来。
闫绀透过雾气朦胧的镜子瞄了眼身后一闪而过的luo男,暗搓搓捏了捏自己肚子,虽然没有“游泳圈”,但是……
算了,社畜不配泳有腹肌。
果然是吃药吃傻了,他对着镜子端详了下自己的脸:又不赶时间,为什么自己非得急着这会儿来刷牙自找羞辱呢?
等闫绀洗完脸出去,方云济已经穿戴完毕,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
“你们这么早出发?”社畜闫多嘴问了句。
“哦,不是。我先去前台问问他们有没有空房。”
闫•前任经理•绀心里升起一丝忧伤,果然被嫌弃了呢。怪不了别人,试问哪个正常人愿意和一个喜欢烟灰缸的变态住在一屋呢?
谁知对方又补了句,“如果今天也没有空房,可能还得委屈闫哥你跟我凑合一晚上。”
“没问题,我睡得沉,一般人打扰不到我。”闫绀的回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愉悦。
方云济带的是一队新加坡来的学生。万江地处山区,经济虽不怎么发达,却保持了原始的自然风貌,境内有许多没怎么开发的景区。比如下面的三阳镇,几座山头的野杜鹃,一到春天满坑满谷开得如火如荼。去年有游客把自制的风景视频发到了墙外,这波新加坡的学生就是被那个视频圈的粉,借着和伍原艺术大学交流游学的机会,指名要来万江看三阳的杜鹃。
不过今年气候不太正常,一直低温多雨,昨晚前台都服务员还帮他们打听了一下,说今年三阳的杜鹃还没到盛开的时候。所以昨晚方云济其实是去和新加坡的领队老师商量是否要改变行程。
“来都来了”大概是根植于华人血脉里的基因,跨越了国籍——新加坡同胞商量的结果是按原计划去看杜鹃。当然所有抱着“不到黄河不死心”想法的人最后的结局也都大同小异。
不过方老师遭的这些曲折都跟闫经理没什么关系了。他一早就载上父母和小姑一家直奔他爸那边的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