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失业青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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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7点，闫绀在楼下广场舞的音乐声中醒来。小区里的大妈早7点晚7点两场舞，风雨无阻。
辞职已经一个月，加上之前挂名经理的两个月，他已经休养了三个多月。他现在搬到伍原和父母一起住，对症吃药，规律作息，定期辅导，三个月下来，病情缓解了不少。规律作息这一点上，小区广场舞功不可没。
父母已经去面馆忙活了，他照例去厨房揭锅盖，里头给他留了早餐。
他爹妈都是农村出来的，早先在伍原给人打工，后来攒起点本钱，两口子自己开起面馆，靠一碗面三块钱的毛利把他供到大学毕业。所以闫绀买的第一套房子就在伍原，亲自盯完装修，把父母从出租屋接到新房。他没有告诉父母抑郁症的事，只是说在公司被上司打压，没前途，辞职修整一段时间再找新工作。面馆生意一直不错，算不上网红店，但在周边一带也是有口皆碑，父母只是节俭，但生活并不清苦。闫绀自己也不缺钱——有邵黎黎的保驾护航，离职异常顺利，该拿的钱一分没少。除了父母住的这套房子，他名下还有两处房产在收着租子，光靠收租也能当一个游手好闲的包租公。
只是在家“啃老”时间久了，难免就招父母的嫌。原来上班时闫绀满世界跑忙活自己的工作，老两口钉在面馆忙活自己的生意，互不招惹，儿子偶尔回家一趟那就是“有妈的孩子像块宝”。现在尽管闫绀不啃老，也没什么不良嗜好，但对于信奉勤劳致富的闫家父母来说，好好的工作说辞就辞，这就是不务正业，赋闲在家，就是要成镇子里那种成天喝茶遛鸟打老婆的闲汉。
晚饭桌上，常常成为闫爹教育儿子的第一课堂。
“我不喝茶，不养鸟，更没老婆可打。”闫绀咬着筷子，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他爹第N次唠叨，盘算着要不要把俞城那套房子的租客赶走自己去住。失业这事他心里比谁都急，现在还要天天被他爹揭疮疤提醒，再跟父母住下去这抑郁症怕是好不了了。
“没老婆就赶紧去找一个咯。”老妈眼神嫌弃手却很诚实地往儿子碗里夹了块红烧牛肉，“以前你总说工作忙没时间，这一忙就忙到27，眼见着就快30了。现在反正也失业了，成天窝在家里玩手机看电视玩电脑的也没个正事，不如去西门公园蹲着相姑娘。”
闫绀扶额，还没反驳，他爹先不乐意了，
“去那儿干嘛？蹲得着吗？！一个个把自己闺女吹得天仙下凡似的，三十五六还嫁不出去，那是王母娘娘！咱们闫家庙小，供不起。”
前年正月里面馆关门过年，闫家两口子除了回老家串门访友，专门留了两天回伍原，去西门公园给儿子相对象，结果只呆了半天就给气回来了。出于社畜们某些心照不宣的原因，闫绀的工资收入到孝敬二老的电子产品，他报给爹妈的价钱统统都打了对折甚至直接抹个零，他手头几处收租的房产也没告诉过他们。以至于他爹妈拿着这虚报的资料摆到西门公园相亲市场上，根本不能看，还被别的家长奚落了一番。
“好吧，那就等着你儿子找个仙女儿回来吧。”闫母幽幽地，“早先从大姑子那儿听说，小炎媳妇可都怀上二胎了。”闫炎是闫绀的堂兄，早年分家时两家生了嫌隙，现在明里老死不相往来，暗里就什么鸡毛蒜皮都要较个劲。
“生呗，那小子都不姓闫了管他生几胎。而且你这怎么又扯上什么仙女儿了，我说了要小绀找仙女吗？咱们小户人家，找个你这样勤快能持家的，踏实过日子比什么仙女儿都强。”
后一句话把闫母哄得心花怒放，嘴上却依然不要不要的，“说正经的呢，拍马屁也不看时候。”闫绀在一旁虚握拳头挡在嘴前，笑得肩膀都在抖。
“怎么不正经呢？我就说正经的啊。咱儿子啥条件？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有房有车，一个月工资五六千，工作也体……”说到一半想起他儿子已经没工作了，逐渐走高的声调拐了个弯又降下来，面朝闫绀，“你说你，好好的工作干嘛辞了呢？辞就辞了吧，也不见着急找下家，成天的游手好闲。要不你到面馆来给我打工？一月两千包吃住，比不上小白领，可没人欺负你，总比眼见你变成镇上那种成天喝茶遛鸟喝酒打牌的混混好……”
眼见着他爹又要开启循环播放模式，闫绀及时打断，“妈，下周三清明。今年还要回去上坟吗？”
“要，当然要。昨晚你二姨还打电话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呢。”闫家父母的的老家都在万江，每年清明回去一趟两边祖宗都不得罪。
“行，那我陪你们去，省得又麻烦舅舅跑一趟。”
“只是怕麻烦你舅？你两年没回老宅了，怕是姓啥都要忘了。”
“这不今年就回嘛，你这老头子，儿子上班忙你怪人家忘了祖宗，不上班陪你你又嫌人家是懒汉。皇上也没你这么难伺候的。”
闫爹撇了撇嘴，没跟老伴争，回头对儿子道，“哎，对了，刚好，把你小姑和小姑父也捎上。他们那车一时半会儿修不出来。”
“行。”闫绀低头扒饭，暂时散了要搬到俞城自己住的想法。
辛医生说得对，自己工作狂的本质不是因为喜欢工作，而是需要一刻不歇地挣钱带来的安全感。万江是X省新领导班子定下的重点开发区。回去考察考察，说不定有赚钱的机会。
万江离伍原不到300公里，但因为没有通高速，开车要四个多小时。又因为要等闫绀小姑父下班，一车人快5点才出发，又遇上下雨山路上不敢开太快，到万江县城的时候已经10点。
“伍万高速不是说五月要通吗？”闫绀的屁股已经被坑坑洼洼的国道颠得快没了知觉。
“又延到年底了。”小姑父在交通局上班，对公路的消息最灵通，“万江这边地质特殊，地形复杂，修路比别的地方费劲，光隧道都开了五六个。不赶工期是好事。”
“住旅馆我们得开三个房间吧？要不还是我跟你爸去住你二姨家算了。”闫妈还不习惯回自己老家不住亲戚却住旅馆。
“哎哟，妈，房间都预定好了，现在退得扣钱。而且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还去打扰二姨。”两代人攒钱的路数不同：父母靠省，儿子靠挣。一听说要被白白扣房钱，闫妈就啥也不说了。
闫绀早在网上订好了住宿，是家连锁的民宿，既能满足他小资的物质欲，又能迎合父母朴素的价值观。
民宿的前厅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暖色的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漆黑的夜里，让夜行的旅人顿时有了归属感。
“劳驾，办入住 。”闫绀朝柜台里的前台扬了扬手里的一叠身份证。
两位前台小姐一个正在打电话，一个正在跟一位瘦高个子的男子解释什么，听到这边的招呼，三个人同时转脸过来看着他。
闫绀一脸懵逼。
打电话那位脸上闪过松了口气的表情，走近问道，“是闫先生吗？”
“嗯。”
“我们正想给您打电话，确定下您的入住时间还有具体人数。”
“不是备注过吗，9点半左右到，三个标间。”
“是六个人吗？”前台小姐用眼神数了数他身后一家子人。
“五个。”
他这句回答一出，两位前台都松了口气似的。
原来万江这边已经接连下了一个多星期的雨，这家民宿三楼的单人间漏水，还正对着床中间。之前一直淡季，又少有人住单间，这种小破客栈也没有定期检查，等今天客人住进去了才发现那房间根本没法住。可小长假高峰期，他们店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俩前台就盯上了闫绀手里多出来的这个床位。
“我睡品还行，不打呼噜。”那个倒霉催的客人朝闫绀微微笑道。他就是一直在前台和俩服务员调解的那个年轻男子。
闫绀打量了他一番，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人看似普通的法兰绒格子衬衫和卡其布外套背后那不平凡的牌子和价格。自己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手里的iphone8，可能还抵不上人家一双鞋。所以他果断抛开了“他要是偷我东西怎么办？”的想法。何况这人长相十分讨好，七分像金城武三分像陈坤……闫绀突然警觉地四下望了一圈，然后在自己亲爹娘诧异的眼光中尴尬地笑笑，“你这…长得跟明星似的，我还以为是在拍什么真人秀呢。”
对方客气地笑了笑，“我是伍原艺术大学的老师。带学生来考察的。哦，如果您愿意合一间房的话，房费可以由我来出。”
攒钱全靠省的闫妈一听可以免房费，立马替他做主了，朝两位前台小姐道，“那就这样吧，他俩先凑合一晚上。有事明天白天再说，大晚上的外头还下雨，也不好换旅馆了。”
前台小姐如释重负地面露微笑，接过他们身份证。
等房卡的当，热情的东道主闫爹又和人聊起来，“我们其实也是万江的，虽然搬到伍原几十年了，但是我们每年清明、春节都回来，也算半个主人，你们是客人，哦，对，老师贵姓啊？”
“免贵姓方，方云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失业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