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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他眼里没见多少歉意,反而满满都是笑模样。微薄的阳光斜入进来,将这一切都定格在那儿,安静得没有半丝声响。】

      两人相对而立,周九良却似乎并没有打算开门,只是那么看着秦霄贤,看着他那只拿着文件的右手。

      那是一双指节修长白皙的手,中食指与虎口有微微薄茧,却并不是因为握枪而留下的。这样一个年轻的孩子,不提上过战场,兴许是枪都没握过几次。

      太嫩了。

      “你就是高处说的那个助手?”周九良的话调里显然透着疑虑,毕竟眼前这个毫不出彩的文职科员,确确实实就是老实又稚嫩的模样。

      他多少不太明白,高峰怎么就撒开了胆子把这样一个人塞去了第一线?

      周九良正想着打量,可秦霄贤被他看得浑身不得劲儿,又别扭地调整了下站姿:“是高处谬赞,太抬举我了。我刚刚接到命令才知道是科长您要亲自赴上海行动,所以,此次我将全程辅助周科长左右,包括吃、穿、住、行等一系列……”

      “闭嘴。”周九良一皱眉:“辅助左右,就是伺候我吃喝拉撒睡?高处是这么跟你说的?”

      秦霄贤见周九良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更握不住分寸。不由喉咙一紧,微微低了头轻声道:“是,高处说了,吃穿住行,样样都需要替您周道,然后还要例行汇报,我……我每天都要写报告书的。”

      周九良挑眉,表情皱成一团。在他看来,高峰绝不会器重一个无用的人,再者如果只是照顾日常,全不必正儿八经的找一个文职科员跟着。

      念到这儿,他心里多少有了权衡,终于拿出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进来。”

      秦霄贤听他招呼不敢怠慢,忙跟着进到办公室反手掩了门,再看周九良已是兀自坐到办公桌后头认真看起了文件,那样子是明摆了不愿搭理他。秦霄贤自不敢轻易扰他,轻手轻脚先去到了隔壁间泡茶,对周九良循着他一道转来的目光浑然不觉。

      “上个月赤兔线报,说日军有一批军需将在上海中转,并且有补充驻军到岗。”周九良忽然说:“上海行动队在线报提供的时间进入码头,可非但没有截下军需,更是直接暴露导致行动失败。”

      秦霄贤一听周九良说话,连忙端了杯子紧赶着走回来:“我知道,行动队队长被日军干掉了。”

      周九良看着茶杯,没接:“知道这次去哪儿干什么吗?”

      “知道。”秦霄贤点点头说:“要去上海重组行动队,重架情报网。”

      他想了想又说:“科长,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您有没有怀疑过,赤兔他可能被日军策反了?”

      周九良闻言一乐,终于是伸手将杯子接过来放到手边:“为什么这么说?”

      这样的接受让秦霄贤很是舒心,于是壮了胆道:“赤兔所在的新政府是同日军合作的机构,他要掌握一些线报并不是难事,况且日军对每次行动有所戒备,所以行动失败可算作是情理之中。可能将上海行动队完全暴露并且还干掉了队长,我觉得这可不是普通戒防能够收获的战果。”

      周九良不置可否,反问他道:“你知道那批军需现在在哪儿吗?”

      秦霄贤也老实,摇头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周九良端过茶杯道:“行动队失败后,那批军需当日并没有进港卸货,如果赤兔当是被策反的,那在行动队暴露之后,日本人大可光明正大继续中转。”

      秦霄贤听罢似乎并不认同,又提出疑惑道:“那兴许,他们是为了保住赤兔这条线呢?”

      “你说得对,这是第一种可能。”周九良道:“第二种可能,就是赤兔不知实情,误传情报。第三种……”

      “还有第三种?”秦霄贤还没把话听全,就觉得自己的思虑还是太过简单了,心里有些没底:“怎么还有第三种?”

      “第三种,就是赤兔是被延安方面策反的。”周九良说:“军需不入,当日又有延安方的突然参与,这种可能虽说稍小,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秦霄贤不由对周九良的细致钦佩不已,眼里几乎闪出敬重崇拜的光芒来:“那科长,咱们这次去上海,除了重组行动队,是不是还要彻查赤兔?”

      “必须查。”周九良起身道:“你准备三张去上海的船票,我要带新调的行动队队长一起走。”

      “票我早买好了,今天晚上的船,原本也不知道是您要走,正好三张不耽误。”秦霄贤说着,眼见周九良收拾了桌上的几份文件抬脚就要走,连忙跟上他:“对了科长,我能不能问问,新的行动队队长是谁啊?”

      周九良也没瞒他:“张云雷,听说过吗?”

      秦霄贤一听这个名字,不由又露出一脸的崇敬来。周九良见他这傻乎乎的模样,语重心长的说:“趁着没到上海之前,你最好先学学什么叫喜怒不行于色,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霄贤到底是太年轻了,忙忙收敛起自己脸上的情绪:“是,是。那现在先去找队长吗?车就在楼下。”

      “这事儿我去就行了。”周九良说:“你替我回去拿行李,我都理好了,开门就能看见,完事儿直接到码头等我。”

      他说着略是一顿,望着秦霄贤忽然道:“还有从现在起,你谁都不要相信。”

      秦霄贤虽没有太懂周九良话里的意思,可还是谨慎将他的吩咐记在了心里。这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大楼,全不知三楼高窗的玻璃后头,高峰正站在那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陶制的香炉内,缕缕青烟缭绕,使得办公室的每个角落都弥漫了合香的味道。微薄的阳光斜入进来,将这一切都定格在那儿,这样的日头一旦入眼久了,一切的颜色都会被吝啬收回,灰白被累得沉重,光影被耀得刺目,视线所及,皆成了遥不可及的希冀。

      眼看着车去得远了,这才收回目光落座到办公桌的后头,轻轻靠在椅中闭目养神。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跟着走进一个样貌温和的男人来,平静才终于被打破了。

      “来了。”高峰说。

      “哟,赶巧,我来得不是时候啊?”栾云平眼里没见多少歉意,反而满满都是笑模样,他见高峰懒懒地靠在那里,有意问他道:“吵着你了?”

      “没有,我想事儿呢。来,过来坐。”高峰站起身迎了栾云平一起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事儿办妥了?”

      “妥了。这小事儿放心吧,情报处借俩人还不容易么。”栾云平搓了搓手,想了想说:“不过,我刚上来正好见到九良带着个小科员出去,怎么,他俩这就走了?我这儿人都没到位呢,你不是要盯他吗?”

      高峰看了栾云平一眼,说:“现在叫人跟着他没必要,上海那边安排好就行了。”

      栾云平点了点头,半晌又摇了摇头,笑说道:“可我觉着吧,这事儿不靠谱啊。”

      “怎么?”

      “周九良是正统军人出生,这黄埔军校的人才,可不是普通的小伎俩能轻易对付的,能不能察觉到有人盯他那都是早晚的时间问题。”栾云平望着香炉里袅袅的薄烟,轻声说:“还有那个小科员,是叫什么秦……秦霄贤?那孩子资历浅,人又老实,他能看得住周九良?”

      “就因为他老实,所以才让他去。”高峰说:“那油头滑脑的才不好对付呢,咱啊,已经舍不起人才了。”

      栾云平一叹,颇也认同道:“一旦行动,总会有人牺牲,哪怕是个孩子。这阵子行动屡屡失败,不怪上头怀疑,行动科科长这差事,确实也是不好干呐。”

      “知人知面不知心,眼下这个时期,哪怕是对党国做过多少多大的贡献,也万不能就此轻易信任一个人。”高峰说:“周九良是黄埔军校毕业也好,打过北伐也罢,他是团长师长亦或科长,哪怕是个处长,党国给予的荣誉并不妨碍他或者任何人来背叛党国。信任,你告诉我什么是信任?”

      栾云平突然笑了:“哟,这话说得,你不会对我也不信任吧?”

      哪想高峰却是一笑:“不说你,我连我自己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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