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行》占白

3、投我以琼琚

　　山上的日子过得很快，我每天逗逗鸟抓抓鱼日子也就过去了。有几次我特意找机会下山，也没有再遇见他，令我感到十分遗憾，我还想跟他讨论一下我们的话本子该怎么写呢。
　　时间长了，我都有点忘记他是什么样子了，想到他的那种感觉也逐渐模糊了。
　　二师兄对此评价道：“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你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而已，你这是土包子下山看什么都新鲜。”
　　我想了想却也想不明白，只因我确实不知道喜欢到底是何物，也不知道对一个人的喜欢能维持多久，遂也就不再纠结，暂时先不想他了。
　　很快的，我的笄礼到了。
　　笄礼前一天，做饭的王阿婆把我叫过去，絮絮叨叨的对我说了很多话。阿婆说，笄礼过后我就是大人了，以后不能那么顽皮，不能上树也不能爬屋顶，不能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要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不然以后会嫁不出去，就要留在山里当个老姑娘。许是因为太担心我，阿婆说以后要教我女红，还要我学习做菜，我想想自己拿着根针在那里扭扭捏捏绣花的样子，就感到十分头痛。
　　至于阿婆说的嫁不出去，我很不以为意，嫁不出去我还有我的男主角呢，却也没想过我的话本男主角此时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看不看的上我。二师兄总说我对自己太有信心，对此我表示十分同意。
　　晚饭过后，师父把我叫到后山，给了我一把锄头，让我把他埋了15年的梨花白挖出来，我就知道，这小老头又是想使唤我。
　　我哼哧哼哧的把整坛酒从土里抱出来，一转头看到师父正躺在桃花树上呼呼大睡，顿时气不打一出处来，大声喊他：“喂！小老头儿！”
　　“啊？啊！”
　　眼前的小老头因为突然惊醒，一下子从树上掉了下来，我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丫头！”师父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过来，抬手就给了我一个爆栗。
　　他板着脸，气哼哼的说：“你这丫头，为师年纪这么大了从树上掉下来，你也不担心一下，万一缺个胳膊断个腿，看以后谁罩着你。”
　　我笑嘻嘻的扯了扯他的胡子：“师父才不会呢，师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
　　这倒确实是我的心里话，这小老头虽然长得很普通，功夫却很不普通。我曾看见他在山崖上如履平地，也见过他拿着一根树枝就能胜过别人用剑，他空手抓鱼比我们用工具抓的都多，当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但是我年纪小又爱偷懒，在他教功夫的时候去了几次就开始逃课，开始的时候他还会骂我几句或者罚我，后来渐渐的也就听之任之了。
　　师父笑了，大概是被我气的，可他也没再说什么，于是我也笑了。一个小姑娘跟一个小老头在树下相视而笑，这场景真是有点奇怪。
　　师父拉着我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大石头是白色的，滑滑的凉凉的，上面落满了粉红色的桃花瓣，真好看，符合我作为仙女的气质，我笑眯眯的想着。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酒壶，顺着酒壶就看到了师父的那张大脸，他扯扯我的头发，嬉皮笑脸的对我说：“小九色，明天过后你可就是大人了，怎么样，要不要尝尝师父的梨花白？这可是捡到你那年埋下去的，好喝极了。”
　　我撇撇嘴，成为大人跟喝酒有什么关系，这老头儿肯定又是喝醉了。二师兄说酒是坏东西，喝了会做出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情，我才不要碰酒。
　　又突然想起来，不知道那个人喝不喝酒，如果他爱喝酒我却不喝，以后他喝酒的时候我怎么陪他呢。
　　我正苦恼，身边突然响起师父的声音，听起来很近却又很远。
　　“桃李春风一杯酒。”
　　我转过头去看着师父，这小老头竟然还会念诗，复又觉得这句诗很好听，我以后也要念给我的男主角听，于是急急的问他：“师父，下一句呢？下一句是什么？”
　　他好久不说话，眼睛也闭上了，我险些以为他睡着了，他却突然睁开眼睛，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流出了眼泪。他抬头灌了一大口酒，又变成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然后轻轻的拍了一下我的头。
　　“小小年纪知道那么多做什么，你只要知道前面一句就可以了。”
　　……
　　第二天，日出时，我的笄礼开始了。据二师兄说，我的笄礼的一切流程都是按照古礼来的，师父可真是个顽固的小老头儿。
　　师父今天起的很早，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色长袍，平日里乱糟糟的胡子和头发也打理地整整齐齐。我也一大早就被王阿婆叫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被她扔进了浴桶里，其中过程种种，自然是十分痛苦。
　　忘了说，我们的山上有一座孔庙，此时师父就站在庙前的东面台阶上，二师兄托盘站在西面台阶下，我们师门的其他人就在外面等着。
　　早上我从浴桶里爬出来以后，就换上了王阿婆带来的朱红色的采衣采履。采衣以缁布为衣，饰以锦边，锦边是月牙白的，衬着采衣，王阿婆说我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像桃花一样，我感觉很是自豪。
　　换完衣服之后，我就在房间里坐着等待出场。房间里安静的很，我听到了师父的致辞，又听到了三师兄的琴声，王阿婆过来寻我，我就知道我成年的这一刻要来了。
　　阿婆引我来到了庙里的大殿上，里面已经铺好了蒲团。笄礼的礼仪二师兄早已多次叮嘱我，我就算再笨也该记得了。
　　伴着三师兄的琴声，我面朝南，向他们行揖礼。接着面朝西跪坐在蒲团上，等着王阿婆来为我梳头。
　　这时，突然有个穿着长袍马褂的人闯进来，师父很是恼怒，那人却极有礼貌的向师父作揖，朗声道：“遵景深先生指示来给九色小姐送及笄礼。”
　　我惊讶极了，竟是景深，竟是大师兄，大师兄竟然知道我笄礼的日子。
　　那人向我拱手，递给我一个月白色的盒子，示意我打开。
　　里面是一只蓝色的小鹿吊坠，用红线穿着，是玉做的。
　　我以前从没见过蓝色的玉，我虽然不懂玉，却也能看出它的蓝色很纯粹，质地干净通透。
　　像水，又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