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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武林版二 ...

  •   1·
      “唔~”
      简陋房屋里,躺在床上的某人头发披散脸色苍白,被子没有盖严实露出隐隐染血的绷带。他眼睫微颤,上下眼皮胶着缠绵,露在被子外的肌肉紧绷,因为用力扯到了伤口,嘴里不自觉的发出痛苦的低吟。
      细看之下,这位躺在床上的青年样貌很是不错的,五官出众显得清俊雅致,但此时脸色苍白,看着就只有一个字——虚。
      暂时称呼这位为某人吧。某人心想。
      某人也不是想要叫自己某人的,实在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叫做什么。
      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房梁和瓦片,他心里着实惊了一下,刚想撑起来看看,可受伤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他这样做,只得躺着转转脑袋和眼睛。
      陈旧而简陋的屋子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漏风。
      放眼看去,这房间里除了他身下的这张靠与墙角的床外,就只有床脚对面的一个柜子和他右手边的也是靠墙的一套桌椅了,再然后就只有一扇充满生活气息下一刻就要报废的门和一扇不知道贴了什么看不清外面的窗户了。
      瓦片老旧摆放凌乱只有遮挡的作用,房梁一根看着也不靠谱,数不清的蛀虫洞口开在上面,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刻这房梁就会腐朽,人也会被埋在倒塌的瓦石下。
      再看看自己,不论动那里都能感觉到被撕扯的痛苦,稍微喘气急点就呼吸不过来,脑袋里也只有一团浆糊,就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真真一个废人了。
      不过他并不怀疑自己活不活得下去,他的身体应该被很好的包扎清理过,就算身上盖的破烂被子也是阳光的味道没有霉味,对一个不能自理的人来说,这不可能是他自己动手的,所以他是有人照顾的。
      再者贴身的单衣是看着就知道很贵很软的织锦,露出的皮肤也是白皙光洁的,没被绷带包裹的红色擦痕在上面很明显。
      可见这个情况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可现在那个照顾他的人不在这儿,具体的情况什么也不知道,他只能等了。
      某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就这么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呆着,渐渐的思维发散了。
      这什么都记不得的样子不就是失忆吗?那是长期的还是短期的?
      为什么自己会是这样的状态?受伤,从好的地方搬到不好的地方,他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或许会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家族内部倾轧严重,而他,就是在一次较量中惨遭落败的某公子,然后被人排挤到偏僻幽远的小院自生自灭,还被欺上瞒下踩低捧高的奴仆们或是以前与他有仇的对家欺压,造成了一身伤痛。而那个来照顾他的人,是他以前施恩过的某人,听闻他的悲惨经历之后自愿调来照顾他,然后他们一起找到机会,东山再起咸鱼翻身,将以往那些看不起他们,折辱他们的人统统……
      某人越想越兴奋,没察觉自己竟举起了缠了大半绷带的拳头重重的锤了下床,伤上加伤,这下可真是痛死他了,张着嘴缓了良久。
      他也或许是门庭衰落的士族/贵族/首富/地主,不幸被人相中成了倒霉鬼,被带到赌场/青楼被人设套,然后他蠢蠢的钻了,于是倾家荡产,最后的荣光就这样被他给弄没了。这个时候,他才醒悟,原来那些说可以帮他护他的人全是狐朋狗友,可以信任的人也是处心积虑想要来骗他的。最后身边就只剩下老弱家仆/落魄亲戚一二,实在凄苦不已,伤好后,几人坐着牛车远去,他发誓,一定会让这些骗他害他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也可能是这样的,被一夜灭门的小公子,逃出后在友人的帮助下隐姓埋名追查真相,结果最后竟然得知这友人才是罪魁祸首,他只是想要他家的宝藏罢了。可哪里知道,宝藏本就是无稽之谈,最后平白失了家人,也失了朋友。
      结局如此悲惨,往后皆成蹉跎,某人不禁流下了悔恨的流水,合着额头不时滴落的汗珠浸入鬓边黑发中。
      某人想,要不还是来点快乐的吧。
      比如,他是一个杰克苏,脚踏九十九条船还不翻车,但某一日,一个嫉妒他的人处心积虑的戳穿了他的骗局,修罗场过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唯一一个留在他身边的人也只是可怜他,但如此朝夕相处,两人互诉衷肠,后来成了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呃……
      以上似乎不怎么符合自己的核心价值观,下一个。
      或许他会是被追杀的王公世子,因为财宝继承等等因素……
      “吱呀——”
      某人听见外面有开门的声音,发散的思维一下子全部集中在耳朵上,眼睛也不自觉的转向房间的门口。
      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某个小院的一件房,而且这小院可能是用低矮的木门作为大门的,这不可能是他想象中在城里或镇里的情况,更有可能的是在乡下。
      所以他这是乡下小可怜的剧本吗?
      院门口的脚步声止住了,然后是青年好听的声音与一位老婆婆在交谈,模模糊糊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某人急切的想要见到外人,左看右看然后用力向床下倾斜身体,将木质的枕头先他身体一步拱下床,发出“咚——”的一身闷响。
      院门口的交谈的声音顿时止住,一快一慢的脚步声往这边来,某人期盼而兴奋的注视着门口。
      那快而重的脚步声是那青年的,他一把推开门,一股热气涌来,逆着光,某人看不见人脸,但他身材高大,穿着麻衣也显得挺拔。
      可能是看某人被突然照入的阳光刺激了眼闪了泪光,那人顺手掩住门,着急的过来将某人安置好,他口中说:“小春,你醒了就好。”
      小、小春,原来他叫小春的吗?有点失望怎么回事。
      来人仔细而轻柔的把人塞进被子,认真的掩好被角,然后抽出手巾为他擦掉脸上的汗水和泪水。
      小春虽然失望但也很快的接受了现实,他仔细的观察了眼前的人,身材就不用说了,能够有门高了,而且强健的很,被裹在麻布短打里的肌肉显得越发突出。
      让小春眼前一亮的是这人的脸,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帅哥。
      棱角分明的轮廓,五官深邃立体却没有超过某个点,和那一头长发的搭配很是相合,穿的什么都有些无所谓了。年纪轻轻还没有气势去突出身上的冷,只看着有些坚硬,同时也很可靠。
      总之,很男人,心里有些隐隐的情绪涌动,那是,羡慕?!
      他的眼里透着关切,熟练的动作和尽量放轻力度都说明了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小春突然就想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喉咙里只发出“赫赫”的气音,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春还想去摸他的手,想要写字给他看,结果好容易摸到人手了,那个脚步慢的推门进来了,小春的手突然被捏在他的手心里不能动了。
      小春听的没错,外面和青年说话的就是一位老婆婆,看着只有门一半高瘦小身材,花白头发和满是皱纹的脸,右脚有疾但气色红润,想来生活还是不错的。
      老婆婆看着小春盯着自己,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语气里全是为床边青年感到高兴的语气说:“木央,这就是你弟弟?真是好个俊俏小伙,和你长得一样。昏了这么久都能醒过来,也是个有福气的。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老婆婆说着还双手合十向外面作了揖,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什么。
      木央,我的哥哥,哥哥的话,难道他叫做木小春。
      木央坚决的将木小春好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手又给塞回了被子中,摸了摸木小春的头,说:“你等着,我先去给你把药煎了。”
      木央站在房门口对已经谢完老天婆婆说:“刘婆婆,家里的猎物我今天刚卖完,我在你那儿买一只□□,给小春补补身体,他刚醒还虚的很。”
      “唉,是有多补补,你看他那小脸白的,要把你弟弟好好养养,别留下后遗症,要不以后有个什么,最后悔的还是自己。”刘婆婆拍拍自己的手,“我说这个干嘛,你们兄弟感情好,能要我说这个?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逮只鸡。”说完瘦小的背影也被木小春看出了风风火火的气场。
      木央转头就想把门关了,但木小春这么久了好容易能够看到外面的风景,怎么能够让他关呢?于是木小春赶紧使劲的踢腿,喉咙里也发出赫赫的喘气,双眼巴巴的望着木央。
      木央似乎很是惊讶,顿了一下,脸色有些明显的变化。但木小春现在除了不要让他关门外什么也想不到,自然也错过了挽回自己人设的机会,一心不想让人把门关了。
      木央试探的问道:“不要关门?”
      “赫赫赫”木小春艰难的点头,期盼的看着木央,眼神都有些可怜巴巴了,嗓子用了全力也只说出:“锅,闷伯赫赫赫。”(哥,门不要关。)然后之后好久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哥?
      木央觉察到了不对,刚想回去问问,但刘婆婆已经捉了鸡来了,还提了一个篮子说:“我觉着你家也没多少菜了就拿了点藕,这是村里掏池塘分的,想着你们刚来应该没分到,我就拿了点。自个儿村里种的,嫩的很,炖鸡正好。”
      木央回道:“多谢刘婆了,下次打了野猪我还给你们留点肉。”
      “好嘞,那敢情好。”刘婆婆走进木小春的视线里,将篮子和鸡一块递给木央,对上木小春的眼神,她又笑开了:“这孩子不论看多少遍,都还是和你一样,真俊儿——哈哈哈哈”
      木小春没禁住这样直白的夸奖,脸红了,人整个儿想往被子里钻。
      “咳咳”木央也咳嗽了几声,回头看了木小春的反应,唇边不自觉的提了提,是久违的放松。
      “老婆子我就回去了,有事吱一声。”刘婆婆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婆慢走。”木央送了刘婆婆出门,锁了院门。
      放下手里的东西,木央坐过来看了木小春好一会儿,木小春只当他看着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弟弟高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木央看着醒了之后就有些不对的某人,在他笑的傻乎乎的时候遵从内心的揉了一把他的脸,可这人还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就像是他的行为很正常一般。揉完的下一秒木央就后悔了,但是看着某人的目光纯良又茫然,想来他现在估计也不会计较这个了。
      这人失忆了,还傻了。

      2·
      “我就开着门窗,但是你不能因为热了就掀被子,知不知道?”木央再次说道。
      “赫赫”知道知道,我知道了。
      木小春没明白这哥哥怎么突然变了,就像是自己从成年人一下子变成小孩子,他自己不能自理一样,连掀被子这种小事都要再三叮嘱。但看在他给自己开门开窗的份上,木小春还是原谅了哥哥。不过待会还是要给哥哥说一声他失忆的事,吃完饭以后,木小春心大的想到。
      木央压下了心中的不可置信,看着和正常时候差别很大的木小春,临走的时候还摸了一把木小春的头。
      木小春终于可以认真的看看他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从门可以看到一部分院子,从窗户可以看到院门和厨房。
      院墙和院门都不高,木央站在院子里都比墙要高,那墙大概在木央的胸口处。院门是木头做的,和这间房的其他物品一样,都很旧。院子不大,左边搭了架子放着簸箕晒了干巴巴的草叶树根,右边就是厨房还有放在厨房外面墙角的柴火和药罐。
      院子整理的很干净,东西都放置的整整齐齐,看着就很舒服。
      木央在院子中一会儿从木小春看不到的水缸里提水,一会儿杀鸡拔毛,天暗了还有收簸箕和架子,时不时还要看看熬着的药好了没,一个人忙忙碌碌的干了几个人的活。
      而木小春呢,视线一直跟着木央的身影移动,虽然无聊,但是安心。
      那种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还不能动,就算猜测自己没有被抛弃,但最终结果没有确定之前,每一秒都是煎熬。要说世间什么时候最是磨人,那就是等待的时候了。
      晚饭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热情的刘婆婆让她家的孙子送来一碗野猪肉炒芹菜,可惜木小春只能看着不能吃,就连炖鸡的肉也没吃多少,只喝了鸡汤煮的肉丝粥,真的是肉丝。
      因为木小春手不能握只能张嘴的缘故,晚饭是由木央喂的。
      木小春吃完之后想啊,想来没失忆之前两兄弟的关系不咋地,一点默契都没有,这是有成熟的例子可以举的。
      第一,喂饭的时候木小春张嘴没人喂,闭嘴咽粥时木央非要把勺子往人嘴里怼。
      第二,木小春现在非常想要起来,不仅是身体躺久了难受,也是人类必须的新陈代谢,但木央硬是看不懂木小春的暗示,赫赫了半天还以为他是冷了还给他加了床被子,压得木小春手都伸不出来了。
      于是木小春开始抬腿,屈膝,蓄力,蹬腿,大半的被子下了床,被木央盯也不怕,毕竟人有三急。
      很急的木小春没得耐心在木央手心里写字,他拉着木央伸到面前的手移动到他想要三急的小腹,然后抬眼望着木央。所幸,木央这个做哥哥的还有点救,很快抱着木小春去了外面解决三急。
      说实在的,木小春真的觉得他们两兄弟关系不咋地。举第三个例子,被人脱裤子脱衣服,甚至还像小孩子一样被擦屁股的时候,他从内到外都由衷的不好意思,俗称害羞。
      但他有着实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个什么,虽然失忆了,但他有种自信自己知道,自己是从来不会在同性面前不好意思的,以为更加可怕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所以,他这是因为被当做小孩子般抱着嘘嘘害羞了,脸皮好薄的说。
      理所当然的享受了哥哥的照顾,木小春被放到床铺的一边,震惊的看着哥哥木央脱了衣服躺在另外一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木央没有洗澡。他自己没有洗澡那是因为他整天没外出,感觉自己很干净,但木央呢,听刘婆婆所他还是打猎的,今天不是还扛了野猪去买吗。
      会臭的,这是会臭的。
      木小春心里如此咆哮,伸出手去抓人,想叫他哥去洗洗,至少也擦擦呀。但是木央一上床就抓住木小春的爪子,问他:“你是不是……”
      “赫赫”什么?木小春还是一心想要推人下床,手臂总不老实的乱动,头也跟着滚,头顶硬是出了一撮呆毛。
      “你是不是”木央凑近了,逼着木小春看着他的眼睛,说:“失忆了。”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赫赫”哦,是啊。木小春点点头道,本人很是淡定,就连直视木央眼睛的双眼也是透着无所畏惧的直白。
      “你,知道些什么?”木央最后说,然后将手递给木小春,半躺在床上,显然已经做好了今宵奋战。
      木小春慢慢的写道: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弟弟。
      木央:……总感觉这日子没法过了。
      木小春又写:木小春,我。木央,你。
      木小春有补充写道:木央的央我不知道,是样还是阳,但我看央最合眼缘,所以你是央吧。
      木央:“嗯。写对了。但是你不叫木小春,你叫木春。这是我刚给你取的姓,以后你就叫木春。”
      木小春反应过来这是几个意思,一时间激动的写不出字来,只用手臂拍打着木央。等冷静下来,才慢慢写道:这个意思是我以前不叫木春,我们甚至不是兄弟。那说吧,我是被陷害的公子哥还是被追杀的某王公世子。
      木央耐着性子等木春比划完,清冷的脸肃着,眼中透着关切的看着他并没有被包扎过的脑袋,只说:“你想多了,这些都不是。”
      木春有想写,但木央已经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写下去,认真的说:“你现在别想这个,想了你也明白不了,反而容易漏出破绽,只当你是木春就好了,我找到机会就和你说缘由。好吗?”
      所以果然是被追杀了吗?我晓得,我会懂事的。一般那种特别好奇,非要知道个清楚的,都是早死的命。
      木春:好吧。看在你这么严肃的份上,要是我知道你骗我的话,你就死定了。
      木春自觉凶狠的瞥了木央一眼。
      木春又写:伤口呢?怎么回事?
      木央回道:“伤口是我们兄弟两个逃荒路上露了钱财和人打了一架导致的,我伤轻一点,恢复得快些,你的伤重一些,好的慢还伤了脑袋,记得的不多了。”
      木春:……我信你个邪。
      木央捏住木春写字的手,说:“既然你没有疑问了,那么我有疑问。”
      木春:说吧,我尽量回答。
      “你知道你现在几岁了吗?”木央忧心的问。
      所以你刚才是觉得我傻了吗?木春心里无名火起,抬手向木央胸前打了一下,没打疼木央反而因为木央的胸口太硬反弹到了自己,一时间只剩下木春抱着手臂“赫赫赫赫”了。
      木央确信了木春的确随着失忆心智也变小了后便不再想问其他的,只心里将快些去寻医排上了计划。他趁着木春安静摆正了他的身体,顺便还给他盖好了被子,然后吹了灯上床睡觉。
      木春不甘心自己被看成傻子,也不甘心打人不成反被自己打,幼稚的想扑腾身体去压制住他,结果被木央先发作一步,取了刚才被掀翻在地后放于桌子上的多余棉被,动作轻柔的化解了木春的反抗,给他盖上了两床被子,让人动作起来愈发艰难。
      木央还给木春腿上多盖了点东西,是他和木春的外衣,还加了轻质木棍。这对常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就目前木春的这幅体弱的身子,压制住他还是可以的。
      如木央所料,木春在被窝里动了又动,拱了又拱,像只精力充沛的小野猫,但这只小野猫在被子大魔王的抓下还是认了输,渐渐的就懒得动了。
      安静的躺在床上,白天又浪费了好久等人,体弱嗜睡的暮春很快就变得迷迷糊糊了。在睡着之前,木春有一个徘徊不去的念头——自己似乎是忘了什么,是忘了什么呢?很重要的样子,但又没有他睡觉来的重要。
      那是什么来着,那是……洗澡。
      对,就是洗澡,木央还没洗澡就上床睡了。但是谁管呢,他还是睡醒了再去讨伐他吧。

      3·
      这几日,相映红经历了他有记忆以来最是泥泞的日子,先是师父派他去差的线索断断续续,在云都王家又彻底消失了。追查的时候踩到了同道的陷阱,同道又踩到了他的陷阱,导致问责都没办法进行,只能自己承受所有损失。
      这是江湖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他也没有怨言只当是一种经历了。
      然而,后来找到了一丝线索,这王家人却被灭门了,理智上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但私心也未必不觉得这厄运是自己带来的,这就让他的心情很失落了。
      可更加可恶的是,同道中的一人为了找到线索,还用蛇窟逼供,以他一直受到的教导来说,这是魔教所为,实在不应该。可是被逼供的那人也不是什么好的,这蛇窟也是他自己的,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因果循环。
      这一切都是说的过去的,相映红并不能判定别人行为的正确与否,况且他家里也有残忍的刑罚震慑族人,但在看到蛇群撕咬人体时,他还是先一步离去了。
      那看着温和文雅的领头人却面不改色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相映红不禁有些讨厌他,但自己知道这种讨厌是非常无厘头的,也是蛮横不讲理的。况且还有苦主在那儿,他有了这种想法,就如同逼着人家以德报怨一般,就算只是想让那人死的痛快些,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但又无法克制自己的恶感,于是自己更加感到难堪了。
      你真像个伪君子,相映红。
      第二日,像是幕后之人的报复,来人身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衣,用的兵器没有制式也不尽同,他们行动迅猛,举动激烈,奋不顾身,以命搏命的打法让人招架不住,是专门训练过的人手。
      几对人马很快就被分散击破了,相映红也被几人拖到了一个悬崖瀑布,在那里反杀他们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需要好好调理才行。
      回去找人的路上,相映红发现了自己讨厌的那个面上温和的青年也被人围攻了,而且状态很不对,他当然是立刻决定去帮助青年。
      青年长得清俊雅致,身材也不是特别高大雄伟一类的,甚至腰比他还有细点(这是因为同道在温泉聚会时不小心看到的,他自己是不会那么没有礼貌的),但是青年天赋异禀,是个大力士,用的一手好重剑。
      重剑名叫伊人,剑身玄黑,长有五尺一寸,有主人的大半高度了,剑身体宽也占了大字,但整体看着却是纤长的,体表有花纹,似是某种花朵。
      青年可以毫不费力的将重剑都舞成花,特别是把剑当成箭用,直接瞄准击中敌人时,一击必中,整个人异常的帅气。可是正因如此围攻他的人也格外的多,相映红只好从旁协助击破。
      他的剑名为桃花,是把轻薄的无柄软剑,剑身清透,放置水中如若无物,阳光下显出粼粼波光,美极也险急。可把玩与方寸指尖,也可注入强劲内力当做常规的剑式,掌控得力,用于近身打斗最好不过,但距离远了却是比不过伊人的凶猛。
      没过多久相映红就被发现了,他只好跃入场中直面搏杀,和青年近了才发觉他到底哪里不对。
      青年名叫顾春风,是悬剑门门主的大弟子,待人也如他的名字一般,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就算有些冒犯也只归做自己与他不相合的原因,而不是这人身上的缘故。
      可是现在,顾春风脸上肌肉紧绷,眼眶发红,眼球红色血丝密布,只知道杀戮,那里还有以前的影子,这实为走火入魔。
      为避免不必要的对耗,相映红一直借着他灵活的身法游走场中,尽量的远离顾春风舞剑的范围。
      江湖中,能让人走火入魔的东西很多,但就在短短时间内起效的很少,而且条件苛刻,恰好,相映红因为出生于铸剑世家的缘故略微懂得些药石之术(别当铸剑就只会打铁,要懂得如何调配剑身的材质比例,起火后的各种反应,基本的药水调配,还有因为常年近火要知道基础药理调理自己的身体等等),从结果倒推,事情就很简单了。
      相映红原本以为,这些围攻的人是因为这周围山石树木多,可以限制顾春风大开大合的打法才选定这里的,但在他有意的游走全场的观察下,他还是找到了场中一直在放烟毒的人。
      那人与其他也并无不同,要说些特点的话,就头发梳的很高,就叫他高马尾吧。他在一群以命搏命的人中还能被隐隐保护着,只这一点,就值得相映红去试探。
      趁着顾春风的攻击,相映红将人往他那边引去,打散一直隐隐拱卫在其侧的几人,剑锋直指人喉,显然是打算直接解决掉不留后遗。
      这时此人才显出不同来,不仅身法快了一筹躲过了喉咙的致命伤,而且直接打破一群人只攻击不说话的氛围,他喊:“快,保护我。”
      一些人从顾春风那里分开向相映红这里聚集,但相没有理会,只贴身跟着高马尾,让其应对渐促。他估计也知道被发现了破绽还不肯放手的结果会是死亡,高马尾表现出和他同伙以命搏命的不同,他很惜命。
      他从怀中拿出一罐隐隐冒着白烟的小铁罐,用力向相反方向丢出,然后抽身就走毫不停留,而他的同伙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
      前面就说过,此处多山石,缝隙洞口尤为多,相映红不敢不去追那小小的铁罐,万一卡在那里他不是白费力气。
      捡到铁罐的同时,他还捡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一个看起来就知道是某种身份标识的小牌子,是生铁锻造而成,上面有花纹和两个字,毒二。
      相映红没时间多看,只把小铁牌收起来,再看铁罐,仔细闻过之后才辨别出这种药物制成的毒烟是什么。
      曲径深处
      需要的条件很多,比如先要给人服用相克的药物,比如周围要种植生长期很短的白花,比如持续燃烧的烟毒,比如要发作前的时间很长,但这只是让人发狂的药物,只要停止这些,药效减退即可,或是等人消耗完体力,休息几日就能好。
      相映红不可闻的松了口气,然后手不停的在土里打了一个坑,将小铁罐埋起来。相比于在周围找到不显眼的白花除去,这个办法简单多了。但是如此处理还是不行,因为顾春风那边快把人杀尽了。
      相的介入导致他们的人手减了半,对顾春风好用的阵势在相映红这里可不怎么,如果说相来之前,顾春风是一刻钟才能杀一人,那现在就是一刻钟杀五人,且随着人数的减少越发难过了。
      总共二十多人,经过这么一遭,相映红回头看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人了,还是不能逃的两人,因为那样死的更快。
      相映红到高处看了周围的地势,决定等下引人去刚才的瀑布那儿冲一冲,这样药效散得更快。
      说来就来,顾春风杀光了人,站在尸堆里,仰看着这周围除他自身之外唯一的活人,眼中增多血丝使他看来更加可怖,如罗刹降世。
      相映红始终不近不远的吊着顾春风,几次之后让其攻势愈发迅猛,但他残余的判断力在刚才那场厮杀中早就磨没了,现在还能跟上实属毅力超群,或者说已经半疯了,全凭本能行事。
      悬崖瀑布,相与顾在打斗,但声势已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人终究只是人,不可能是永动机。
      相映红身上的伤口早已全部崩裂,他现在站在水里,脚下的流水隐约能看见红色,他还好一点,知道点穴止住大出血。顾春风可就糟糕了,发带早已丢失,头发沾水乱卷,身上的黑袍被浸湿,分不清是染了血还是浸了水,被淋湿的衣角滴滴答答的滴落血水,人却一心想要向对面的人发起攻势,丝毫不顾身上的伤。
      相映红与顾春风来回了几次,体力快要消耗殆尽却还是没找到机会让他整个人泡泡水,干脆做了个假动作让对面的人抛掉他的重剑,一个扑身就把人给抱住,一起摔倒了水里。
      相映红想让人浸浸水,但也要看某人配合不配合,恰好,此时某人就非常的不配合。突然遭遇了冷水的袭击,手上还没有熟悉的触感,顾春风感到非常生气,特别生气,蓄力就给了压在他身上的人一击。
      不愧是天生神力,最后一击的力度都要比常人正常时候还要重些,柔软的腹部中了招,相映红当即整个蜷缩了一下,没什么好吐得,只得干呕几下。
      但相映红还是没放开人,也可能是没有力气去放松了。用尽了力气的两个人就这么飘在水流上转啊转,最后被一个水花给拍下了悬崖,伤上加伤,没有反抗的随着水流飘远了。
      再次醒来时,相映红是被趴在他身上还不安分的人给弄醒的,两人被湍急的河流给冲上了岸,周围是一片密林。
      身上的人在打他,使了劲却还是很没有力度,于是他开始扣挠他的皮肤,大概就像是被许多蚂蚁咬一样,虽然是能够忍受的痛,但多了也受不了。
      相映红踹了顾春风几脚,然后他就知道了,他是没办法反抗的,因为他剩下的力气和顾春风差不多,要是打起来也只能如小孩子一般。你挠我一下,我抓你一下,非常幼稚而且无聊,所以相映红对顾春风这个时候是放纵的,也是无视的。
      直到他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被咬到的地方在脖子偏下一点,若是穿上衣服就是刚好能够被衣领遮住的地方。
      顾春风咬的紧,而且这人此时脑子里还是只剩攻击的想法,就算被踹了也要踹回去,但牙一直没松开过甚至因为破皮流血之后就咬的更紧了。
      相映红:……
      他真的是第一次这么狼狈,也是第一次想要说脏话。
      相映红试过用力的掐顾春风的下巴,也试过搬开他的头,甚至踹骨折了他的一条腿,都没有办法让人放弃。
      相映红抛弃了一直以来的教养风度,骂人道:“顾春风你这条疯狗。”
      然后把住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臂,使劲握住顾春风一只被泡的有些发白的手掌,忿忿的咬了下去。
      两人像是在比拼谁的咬合力更加的强大,你这边咬深了,我那边就咬的更狠,导致两人都或多或少的喝了几口献血。如此这般,没剩下多少体力的两人生生的把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榨干,在岸上滚了好几个咕噜圈。
      顾春风可以说是在药物的作用下,性情偏向野兽,但相映红就纯粹是被气的,面上一直很稳的人都变得幼稚起来。
      两人纠缠在一起,你的这只脚踩着我的手臂,我的双臂就能给你一个锁头杀,乱成一团,纠缠着差点又滚回了河里。
      看着情形这般危险,相映红总归是正常的,放开嘴里的手掌,任由着疯狗咬着,不再和不正常的人比拼什么,反正,他肩膀上的那块肉都没感觉了。
      他还想着,自己先抓紧点时间恢复一下,等下顾春风体力耗尽后,先去周围减点柴火烧起来,再去打只猎物填饱肚子,再找机会和同门汇合。
      相映红甚至都想到要怎么和悬剑门的人好好交流交流了,就算没了这层脸皮他也要算算这帐,可惜他没做成。因为相映红是放弃了,但顾春风是从来没说过说过放弃的,或者说他都没想过要安静下来。
      曲径深处的药效在相映红的印象中式没有这么顽固的,所以,是因为顾春风的体质问题吗?这个疯狗。
      顾春风总算松开了牙,但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比刚才好多少。
      一手拉着顾春风的一直腿不让人飘走,另一只手抱住悬水的树木,相映红已经不想再动一根指头。
      “咔嚓——”
      只听的中空的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最后一声呻吟,两人连着一截朽木又落到了河中,河水流得急,相映红只取下自己的腰带将两人与树干绑在一起就再也做不了其他了,半身在水半身趴在树干上昏睡过去。
      这两人连着一截朽木过了好几个河流岔口,一路上没遇见过什么人,只有两旁青山中的原住居民好奇的看着这河里的一大团垃圾流过,但没那个去管。
      ……
      第二天傍晚,百里之外的鱼龙村,一渔民救下两个泡成惨白的人送到村里的赤脚医那儿,气息微弱的两人才活了命。
      据村人所说,这二人是从江那边的万州边缘的村子逃荒而来,是对长得好看的兄弟俩,哥哥木央以前是个猎户,弟弟小春去从小就是个病秧子。

      4·
      木春醒后的第二日,睁开眼时,天已大明。
      天际是蓝白二色的背景交织,从旁来的浅金色光束又添了一抹色。木春的思绪似乎还在梦中,空荡荡的想要飘至九天之上,不知身在何处,不明神之归所。
      这次窗户是开着的,木春轻易的从天光中得到想要的信息,视线再往下一点,就可以看到木央在搬运簸箕的身影。
      木春被这十分真实的农村生活一冲,意识顿时回归,恍惚了下神思后,一下子就回到了真实的世界,回想起昨夜的一切,融入角色非常的快,适应力极强。
      自己的身体整齐扳正的躺于床的正中央,盖在身上的被子也是一脉相承的整洁,就连最容易被忽视的被角都是有棱有角的。
      木春确信,这一定不是自己的杰作,他昨晚醒过来一次,因为睡姿的不正确身体在对他发出警告的酸痛。醒来时手脚叠放在一起,身体差点就压住了旁边的木央,而木央就算是被他吵醒了,也只是在枕上偏过头来看他,身体确实一动不动的,就如同他现在这般。
      差别如此之大的睡觉习惯,木春想看不见都不行,他倒是相信了木央之前的话中之话,他们的确可能不是一个姓,也不是一家人。
      睡了一觉之后好多了,至少没有昨日醒来时那般的僵硬,木春蹭蹭蹭的从床上蹭了起来,直到上肩靠着墙,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被子从胸前滑落,木春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被换了一身衣服,绷带的缠绕方式也变化了,从左胸至上变成了从右胸至上。
      自己被里里外外的换了一身,什么时候?他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睡觉睡得有那么沉吗?难道他已经很习惯如此了吗?
      啊,这难道就是被娇惯的公子命?
      木春还在思考自己失忆前的生活习惯如何,木央已经将昨天看到的架子簸箕和野草树根晒好了,然后端着一个土色的大碗并着一个勺子来了。
      “吃饭了。”木央说。
      “赫嘎——”难听得像是鸭子叫唤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木春立即抿紧唇,脸蛋不自觉的鼓起,一副气鼓鼓拒绝说话的样子。
      怎么回事?休息了一晚嗓子没好沙哑反而更加严重了。
      木春难过的想。
      木央停在距离木春两米远的地方,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情的脸显出清冷,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人是在惊讶吗?
      木春呼出了两颊的气体,吐气过了就成了自己在吸两颊的肉,嘴巴嘟起来了。虽然只是一瞬间,木春很快恢复了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但木春确信,他看到了,他还更惊讶了。
      木春知道自己刚才犯了囧还不小心卖了个萌,但是他这种惊讶自己所看到的反应,似乎他以前的形象有多么好似的……,所以他以前到底是怎么样的?
      木春在醒来的时候没好奇,在人不给他说的时候没好奇,偏偏看到他的反应就好奇极了。
      你有没有这样一种自觉,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了,但对自己的为人还是有一个模糊的认知,至少,他不可能从来没有犯过傻,或者卖过萌。
      于是木春得出一个结果,他之前很会装了。
      木春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不想破坏原先的人设也没法子,因为他不记得了。
      装就是这点不好,一旦漏出破绽就很难得圆回来,因为人设和本性总会是有差别的。
      气氛说不上尴尬,因为另一个人并不配合这种尴尬的氛围,木春此时心中涌出些莫名熟悉的感觉,但还没表现出来救因为木央的动作给打断了,后来再也没想起来,也没有放在心上。
      木央迈开停下的脚步,两三下就走到了木春面前,他一手端着碗,另一只空着的手动作自然的伸出来捏着木春的脸,捏着捏着还不满足还放在拇指间搓揉,往外拉扯,实话说有点疼。
      木央似乎实在报复,幼稚的报复,看来他们的关系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坏,至少木央对他的一切都接受的很快。
      乐观的心态是好的,但也让木春错过了另一种可能——不看面上,木央的脾气一向很好。
      于是乎,木春愉快的错估了他们俩的情况,实际上这之前他们才不过几面而已。
      木春的身体注定他没办法反抗,除了刚开始躲了一下,后来就任由施为了。
      好在木央一向有分寸,他很快立起来刚才不小心崩了一下的人设,继续他的喂饭事业。木央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好,就算是在一些小的方面,比如喂饭。经过昨晚的实践,他已经摸索出了木春的一些小习惯,比如喝粥也要嚼三下,动作很小,要不是他一直看着也发现不了。
      喂饭的节奏掌握的很好,时不时的还会喂点咸菜进去,一个吃一个喂看着和谐极了,侧面看,是个良妻贤母。
      喂完饭,木央要走,木春拉住他的手,在上面写道:想去院子。
      怕人不答应,他还摇了摇木央的手臂。
      这不就是在撒娇嘛!
      可木春从想通两人友好的关系后就没了那个自觉,而木央则是根本没有那根弦,就是觉得有些不对也被自己刚才的“报复”压下了。
      等习惯了这个相处模式,再想要扳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这厢木央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心中当即就在计划家里的工具和材料做一个轮椅,巧手木无压力的想。
      ……
      今天是天朗气清的一天,很适合干活。
      特别是上工之类的,因为天气热,给的工钱也比往常多。
      而今日木央根本没打算出门,一则多了个做轮椅的活,二则要照顾失忆的某人。他只要一想想昨日回来时木春看到他眼睛就亮晶晶的表现,就算这人再表现得适应,他还是不放心,就像他不省心的小侄儿一样。
      白天看院子才看出些味道,这院子大体有三间房,中间是厅堂,左右有厢房,左边的厢房旁垒砌了厨房还有个放柴火的高棚子。房体是青石砌就,院墙和铺在地方的同是,倒是屋里的墙面用了泥抹过。
      院子透着古意,是才除尘没多久的,某些地方还很陈旧没有来得及换过,院中的杂草才是新锄过的样子,只剩青石缝隙残留的短短根茬。
      木春被抱到院子的屋檐下,身上还是裹了被子,怀里被塞了个木央从床上找出来的盒子,周围的温度变得适宜。
      在外面木央身上只穿了两层薄衣,现在因为做木工还脱了一件,再联想到昨日开门后铺面的热浪,刘婆婆身上的夏衣,还有他现在身上裹得厚厚的,微感觉些热时,却在盒子被塞进来后一下子就没那种感觉了。
      木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盒子里是个宝物。他翻着看了看,没发现怎么打开也不非要打开,觉得自己可能要费很大力气才能不损伤盒子看到宝物后,木春立刻放弃了,只将盒子埋得更深。
      氛围一时和祥宁静,像是一幅画。
      可这幅画很快就变得富有生活气息,因为从院外来了一小孩,咋呼呼的,还没进院子就喊道:“木大哥,木大哥,盛哥哥让我来问你是不是有事儿,怎么今天没有码头搬货儿~木大哥。”
      小孩把门敲得砰砰砰,木央放下手里的活走去开门,那小孩等门开了就嚷道:“今天码头给的钱多儿,盛哥哥看你没来让我来问问你儿~”
      小孩子还没木央大腿高,脸色红润神色鲜活,胖嘟嘟的,扎了两个小啾啾,像年画里的小童子。他说话的感觉和木央,和那个刘婆婆都不同,某些句子喜欢尾巴带儿化音拖长点,乡音浓重,木春这才感觉真的入了生活。
      “诶?那里有个哥哥儿。木大哥,这就是木小哥吗?”小孩歪着头看他,又扒着木央的裤腿问。
      “对。”木央俯身揉了揉小孩头上的小啾啾,手法眼熟,和哄木春的时候一模一样。
      木央把小孩抱起来不给他乱跑的机会,说:“木哥哥的弟弟醒了,这几天要照顾他,你回去给你盛哥哥说,我这几天就不去了。”他走进厨房,从里面拿了一块白纸裹着的糖递给小孩,才把人放下去。
      “那我走啦!谢谢木大哥,也祝木小哥的身体早点好儿。”小孩趴在木门上说了话就跑,蹦蹦跳跳的像只兔子。
      木央掩了门,回身的时候听见家中另一人在唤他:“赫赫,赫赫。”
      手递给他,木春本想问他码头搬货的事情,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转念写道:哥哥,我也想吃糖。
      “……好。”木央摊开另一只手,那里放了半块糖,他说:“但是只能吃半块。”
      所以这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吗?木春仰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然后张嘴等投喂。
      “啊——”
      木央,木央短短时间却已经习惯了,只得自己剥开糖纸给人喂进去。
      吃完糖木春还是一副虚弱样窝在屋檐的阴凉处,木央却没有继续他的木工活,他说:“我去做饭,你午饭要吃什么?”
      “赫赫,赫赫赫赫。”好吃的,甜的辣的都可以。
      “对,我忘了,你现在只能喝粥。”木央说像是真的忘了般的恍然道。
      “……”木春憋了憋,还是没憋住,“赫赫赫赫赫”你个大坏蛋。
      木央转过身去,唇角微勾。
      ……
      从厨房的窗户,相映红可以看见在檐下气的歪歪扭扭的被子茧动来动去,他摸了摸右肩隐隐生疼的地方,最后还是想:算了,原谅他了。

      5·
      连着几天,木央都要在家里看着木春,这期间来了几拨人,但都在门口就被木央打发走了,木春好久没见过外人都有些抑郁了。
      他不禁脑洞大开,结合这情况木春联想到,他会不会是被人偷偷带出来,然后被木央这个坏人藏在这里,门也不许他出,人也不许他见,只能过着被养肥的生活。然后十几年过去了,家中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等他真正的家人找来时,他连洗澡穿衣的基本操作都忘了,生生给养成了一个傻子。
      于是他与家人一起抱头痛哭。
      当他的家人提议惩罚木央这个坏人的时候,他早就因为生活中只有木央一人而对他依赖不已,将其当作亲人家人甚至情人,后来就算知道了他是在害自己还是不能够狠心伤害他。
      总之,往后余生里,他过的很不容易。
      想到如此状况,木春双眼中满盈泪水,控诉的看着木央,用恢复了一点的嗓子说:“农整事个怀忍。(你真是个坏人。)”
      “……”木央在晾干轮椅上的清漆时,还抽空做了一副双拐,偶然瞟到木春的眼神,却不知道那里惹到他了,肃着的脸也显出几分茫然莫名。
      “木哥哥,我是住在桥那头的刘柴,婆婆让我来问你要多少胶,是煮了再给你还是拿给你自己煮。”这个孩子可以算作少年了,十一二岁大,身着青色儒衫,把年纪显大了几分,认真懂事的样子却已是个小大人了。
      “家里没有地方煮,我和你去,借用你们的煮具一用。你先进来等等,我要准备一下。”说完走到木春面前,将其抱起走到屋内放下。
      木央说:“要和我出去吗?不去的话你就呆在屋里等我,去的话就要换身衣服。”
      “粗,窝去。(去,我去。)”看来是他刚才想岔了,木央还是很好的,木春笑眯眯的应道。
      “那就换上这件衣服。”木央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麻布衣,和他身上的差不多,但相比起来要厚些要白些。
      “来,手臂撑开。”
      ……
      轮椅看着朴实无华,但实用性却远远大于表面,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推动顺利,遇到坑坑洼洼的地方也很平缓的度过,舒适度九十分。
      除了小院,木春看清周围之后才知道自家的院子两人住着实不小了,他路上还从其中一个开着院门的院子里看到一家人满满登登的挤在一家的画面,就是正常走路都显得拥挤,他们却还要在一起住。
      这还不是什么误会,木春看到人厅堂中都是铺了床,正为此惊讶时,那少年给他解释过,这是五世同堂的一家,他的语气里还有些艳羡。
      忽然满足。
      儒衫少年刘柴,是木春见过的刘婆婆的孙子,这家人一共有四人。
      刘婆婆,刘婆婆的儿子刘叔,刘婆婆儿子的媳妇刘婶,还有刘婆婆的孙子刘柴。
      刘柴叫他们哥哥,他们叫刘柴的父母叔婶,但其实只与刘叔刘婶差八九岁,只是刘柴先被刘婆婆带着认了哥哥,就不好再乱了辈分。
      刘柴来的时候说他是桥那头的,木春他们的确走过一座桥,但这桥就是座小桥,很小的桥,就木央那步子,六七步就过了,下面是两米宽的流水。
      过了桥,拐了个角就到了,和木央木春家是差不离的构造,但房间要多一个,前面院子小了,后面却是弄了一片大的。
      中间的厅堂没有关,后面通往后院的门也开着,木春被抬进院门一眼就看到了后院里热腾腾的景象,分明就只有两个人在来来回回。
      “柴柴回来啦,哟,木小哥也来了,还有”这家里只有两位女性,除了刘婆婆就是刘婶了,虽然没见过木春也是知道的,这位实际上只有三十一二看着却有近了四十的女性就是了。她穿着普通,身前穿了见皮围裙套在上面,两袖高高绑起,她回身对后院喊:“娘,木小哥带着他的弟弟来了。”
      “先把这位小哥抬到旁边的房子吧,这熬胶的味道有些不好闻,免得冲了鼻子。”刘婶笑着招呼道。
      “噗噗,窝就四向看看。(不不,我就是想看看。)”木春赶紧拉住旁边木央的袖子扯了扯。被留在房间里和之前的情况并没有区别,他就是想要看看,看什么都行,因为现在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就算是真正的农人,也可以去种田,就算是机械又重复的劳动也好过现在了。
      再说了,木春现在就只是想过过眼瘾。
      木央在院子里做轮椅和双拐的时候一直被木春盯着,显得兴致勃勃的,现在又有了新的一项活动,他当然不会想要放弃这次机会。木央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于是说:“我家弟弟从小得病,病久了出门的时候就很少,这次和我来也是想看看婶子怎么熬胶的。把他放在旁边,让他看看就好,不会添乱的。”
      “那……就去刘柴读书的屋子里,开了窗户就看到后院了,也不会被不小心撞到。”刘婶想了下出了这么个主意,没有得到反对意见后,就指向其中一间房,道:“就是这间,来吧。”
      刘婶还想帮着扶一把轮椅的,但木央的力气足够让他轻易的抬起,别人再去就是添乱了,她看到这种情况后,自然收了手先一步去了房间收拾了一块靠窗的空地。
      刘婶打开窗户,看了看,说:“就这儿,味道也少点。”
      安置好木春之后,刘婶道:“木小哥是来这儿拿胶的吧,看样子你打算在这里弄了再拿回去,正好我们也缺人手,小哥来切皮子吧。”出门时刘婶又对刘柴说:“柴柴你看着点小春哥哥,还有不是说你们老师下次去要例考吗,多看点书。”然后才领着木央去了后院做活。
      木春坐到床边,伸直了脖子才能看到后院的全景,这里味道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偏僻的角落,安静阴凉视野却不好。
      后院里没有养鸡养鸭,从左至右摆放的都是今天干活要用的东西,几个半人高的大竹篓里冒头的是发白的皮质,然后是一个大盆,里面泡的就是竹篓里的东西,再是切案与大铡刀,最右边的是临时起的蒸笼,蒸腾着阵阵的白气。
      木央干活的时候很认真,也很快就熟练的运用相应的工具,可木春已经看的足够久了,已经有些无聊了。正好旁边就有可以解决这种无聊的方法,他干嘛委屈自己呢?
      “你家里没养的有鸭子大白鹅之类的吗?还是说放养在外面的。”木春问旁边因为吵闹根本静不下心来的刘柴。
      刘柴很快答道:“”

      引出家庭,打猎,由来,生活,等等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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