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君与鳖》喵七郎

4、第四章

　　元禄听了清平君道出的话，竟是对其哭笑不得。

　　清平君哀叹了几声，想着自己那红尘的肉身八成已经化成了一抔土，他又将手附在石莲花上，对着它道出了个“闭”字，只见那八岁孩童的肉身又被收进了石莲花中。

　　待一切完了，他对元禄道：“走吧”。

　　元禄问：“此行前来，清平君并未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元禄深感有愧”。

　　清平君安慰道：“怎可如此说，若论起来，你因我之故被那凶兽平白占了便宜，当是我有愧呀”。

　　元禄眼睛放大，道：“清平君说这话是？”。

　　清平君假意哼了哼，正经道：“怎么，不是说要做我的仙宠么，既然要做仙宠，还不快驮着我回天宫去” 。

　　清平君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明摆着要带着元禄回天宫，元禄自是欢喜，忙展开双翼，示意清平君坐到它的背上。

　　清平君跳到元禄的背上，示意它可以飞了。元禄一声鸣啼，两只脚缓缓离了地。凤凰越飞越高，元禄低头看身下那一片红尘人间，在想想坐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深感一切苦心都没有白费。

　　虽然是凤凰的身子，元禄还是可以如人那般讲话，元禄好奇，挥动着翅膀边飞边问，道：“清平君，小的不明白，既然不是您的肉身，您又为何不继续寻下去呢？亦或是将那具孩子的肉身搞清楚也是好的呀”。

　　清平君摇摇头：“既不是我的，自不该我去弄清楚，若由我寻了答案，这岂不算是强行介入他人的是非因果，平白给自己添了麻烦么”。

　　元禄不赞成，道：“小的却不这样认为，人生在世，是是非非，因因果果，对对错错，善善恶恶，经历的多欠下因果便会多，既是因果，总是有个堆积的过程，因而其中有很多因果不是一世两世便可看清的。既然是这样，清平君又焉知那孩子不是自己哪辈子的因果？”。

　　清平君只觉元禄话里有话，于是直截了当问：“元禄，你既然如此说，是不是你早已经知晓了些什么？”。

　　元禄淡淡道：“老神仙早有点化，说那石莲花里的东西就是清平君想寻之物，且清平君也当真是在寻肉身，只不过眼下那肉身不是清平君您想要的那具罢了，清平君为何不信老神仙说的，去寻一寻这冥冥之中的因果呢，说不定当真可以发现些什么？”。

　　清平君却否定了他：“说到底是我执着罢了，既已经为仙，即使是那具肉身，也该视为身为之物，不可留恋，我之所以放弃寻找说到底也是因着我的身份，细细想来，神仙嘛，该是超脱三界六物之外的，是我犯了戒，此次下来做了多余的事。我应该一心一意做我的神仙，不该有这些多余的杂念”。

　　“所以，清平君您是打算不在继续寻了？”，元禄问道。

　　清平君答：“不寻了，安安心心在天上做神仙吧，四百年前的事，何苦执着”。

　　元禄心中多少感到几分不快，旁的话也在未多说，只道了句：“敢问清平君一句，这神仙的身份当真如此重要么，倘若正如您所说的那般，肉身因果皆视作身外之物，那这所谓的神仙身份，说来也不过就是那可有可无的虚名一个，清平君您又当真可以超脱那三界六物之外，不沾染这红尘的半点灰尘么”。

　　清平君觉得，这元禄所说的只言片语，竟是让他一时间寻不到错处，到底是受老神仙点化过的凤凰，这谈吐举止间倒真有那么几分神仙的言谈包含在里面。

　　其实，元禄说的并没有错，这清平君的名号又何尝不是虚名一个呢。

　　清平君笑着说：“听你这么说，我竟一时觉得你倒是比我更适合做神仙”。

　　元禄连忙解释：“不不不，是小的僭越了”。

　　话止于此，清平君与元禄谁都不在说话了，元禄静静的载着清平君上天宫，他身前是天宫极乐，他身后是万丈红尘，极乐红尘间，他用六百年光阴将众生的苦乐悲欢通通瞧了一个遍。到头来在回过身来看看自己，才发现，他亦是这红尘极乐中的一份子，任自己是凤凰，还是鳖。

　　南天门外，有看守的天兵前来相问：“清平君，你怎的去趟凡尘还带回一只凤凰？”。

　　清平君道：“你有所不知，小仙原本是想带一只神龟回来的，奈何这神龟与小仙无缘，于是小仙便带回这只凤凰”。说罢，看了元禄一眼，复对天兵道：“他唤元禄，倒算得上是一只颇有灵性的凤凰”。

　　元禄朝着天兵鸣啼了一声，大概意思是，你小子眼力劲真不错，我确实是只有灵性的“凤凰”。

　　果然，对清平君说话的那位天兵开始夸赞起来：“清平君好本事呀，咱几个在南天门把守这么多年，除了凤主殿下外，咱还从未见过有哪个神仙身边能跟只凤凰的”。

　　旁边也有天兵天将的纷纷附和起来：“是呀，是呀，当真是只漂亮的凤凰呀”。

　　“是呀是呀，这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凤凰，但像这么漂亮的凤凰当真见的不多呀”。

　　如今这自家的凤凰被夸赞起来，清平君心里听了也高兴。再回身看看元禄，当真是越看越顺眼。清平君对天兵谦虚回道：“普通的凤凰罢了，怎有你们说的那般灵气”。

　　清平君说的也就是些谦虚的话语，他心里实则是以他的凤凰为荣。

　　在一旁的元禄虽一直努力表现出自己是一只凤凰，但他心里明白，他哪里是真正的凤凰，不过是只六百年的鳖，这张凤凰的面具虽然人人瞧着都喜欢，但说到底并非是最真实的自己。反倒是听着旁人那些夸赞的话语，令他觉得有几分讽刺。

　　为何如此作想。且用那老凶兽做个例子，四百年前，他以鳖的原形寻到会籍山，却被那老凶兽视作死敌，恨不得与自己拼个你死我活。而如今，他化作凤凰之姿，再一次寻到会稽山之时，老凶兽却视他为仙人下凡，对自己百般殷勤讨好。

　　前前后后，不过是由鳖变做凤凰而已，谁料到，境遇会有如此大的不同。而这些个神仙们，对自己的夸赞亦是因着自己是只凤凰，说白了，本不就是真心夸赞自己，他听了又何尝会真心的开心呢。

　　可他心里明白的，清平君确是喜欢这样的自己。

　　然而，事实是不止清平君喜欢，这天宫的大大小小的神仙也喜欢。天兵们除了整日把守南天门之外，其余的时间便是唠闲嗑，这清平君带来的这只名唤元禄的凤凰本就出众，当属个新鲜的话题。因而，天兵们当个闲话探讨的时候，这只凤凰就被传的神乎其神。传来传去，就不是凤凰长得漂亮这么简单了。

　　众说纷纭，传成什么样的版本都有。什么清平君的凤凰会喷火，什么清平君的凤凰扶摇而上可日达九万里……

　　各路神仙一听，这么一只神奇的凤凰，当然要来看一眼。于是，这清平君的仙居可算是被踏破了门槛。今日这个神仙要来看元禄喷火，明日那个神仙要来看元禄扶摇起飞。也有带着自家的仙宠来寻元禄斗法的……

　　清平君又不是不知道自家的凤凰是只野凤凰。哪里会喷火，即使会起飞，也不过如寻常凤凰那般，哪里就像大鹏展翅那样可高飞九万里了。

　　元禄厉害固然是件好事，可却被传的太离谱些。这日复一日的，元禄也闹心，清平君也上火。

　　这清平君一上火，便开始叹气。元禄团在一旁，看仙居里的金玉钵里两只龙鲤在打架。听清平君在叹气，他回过头来，问道：“不知清平君又因着何事在叹气？”。

　　清平君皱着眉头，回道：“我原不过是因着日子无趣，才想养一只属于自己的仙宠来打发一下日子，可眼下我虽已经养了你这么一只表面上看似独属我一人的仙宠，可却总觉得你这只仙宠又不似是我的凤凰，倒像是众仙家的凤凰，因而，我心中不是滋味”。

　　元禄听他说完，也是颇有同感，只听他道：“清平君说的在理，且先不论元禄到底会不会喷火这些个本事，单是论及元禄心意的话，元禄却只想做清平君一人的凤凰，而不是众仙家的凤凰”。

　　清平君闻得元禄的心意，他道：“可众仙家不知怎的，不知从何处听来你会那些个本事，因此每每过来，都希望你可以展现一段，你若不展现，倒让他们觉得是你我傲气的紧，不识抬举”。

　　元禄安慰道：“清平君不必烦恼，元禄本就不会喷火那些个本事，若是强行展示也是展示不出来的，下次若有神仙再来看元禄喷火，清平君只管对他们实话实说就好，不必感到为难”。

　　清平君也深觉元禄说的在理，便也暂且放下了心中的不快。翌日，星卯仙君带着自家的仙宠来找清平君，他的仙宠是只白孔雀，刚好也会喷火。一听清平君得来的彩凤凰喷火了得。于是迫不及待来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