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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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妖人确是早早就知道清平君要来一般，虽说是个妖人，但待清平君寻到他时，这个所谓的妖人只是呆呆坐在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上，白发苍苍，眼中无光，面目狰狞，所见之处，浑身都是褶皱的皮肤，像是位八十岁欲要行将就木的老妪。
眼前的这个妖人，分明就是个少了妖灵的空壳，勉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那妖人似乎等着清平君的到来，看到清平君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只是瞥了一眼，淡淡说：“看来天宫到底是容不下我了，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清平君说：“你从北冥逃出来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你就需得有回去的那一日”。
“知道，自然是知道的，这不是，我已经坐在这里了，上仙你想捉便来捉吧，你又不瞎，看得出来，我是没什么反抗的气力的”。
清平君问：“你的妖灵呢？”。
“妖灵？”，妖人想想道：“自然是给了新的宿主，七分给了人，至于另外的三分么”
妖人故弄玄虚。
清平君问：“另外的三分在哪里？”。
妖人不正面回答他，只说：“我给上仙说个故事可好？”。
清平君立在原地，妖人自顾自说起了她的：“从北冥逃出来时，我可不敢化成人形之姿，于是我化成了一只白猫栖于这冥溪，游走于人间，我自带瘟疫病气，但凡敢靠近我的，差不多都会得病死去，我逍遥快活，可亦是孤独不已”。
“可我的弱点是惧怕老鹰，有一日，我被一只老鹰啄食，伤了元气，周身动弹不得，在地上躺了好几日，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被一位和尚拾起救下了，我可是万病之源，你说说，这和尚居然不怕我，哈哈”，妖人狂笑起来。
笑过之后，又接着说道：“那和尚心善，待我很好，我饿了，便将自己的粮食分予我一半，我渴了，他便双手捧着干净的泉水给我喝，不知道为什么，他手心的水总是甜甜的，我还从未尝过那般甘甜的泉水，真的是很好喝啊”。
“他啊，晚上大概是怕我受凉，总是躺在榻上后再将我放在他的怀里，可我是病气之源啊，你说他傻不傻，别人都是上赶着躲着我，他倒好，巴巴的对我好，巴巴的找死”。
说着说着，她便哽咽了：“我爱上他了，没错，像我这样的人，从未感受过这人世间的半分温暖，偶尔感受一次，便深深地沦陷了，我舍不得离开他，即使伤都好了，元气恢复了，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他，我整天担心着我会害了他，可即使这样，我还是贪恋着他的温暖”。
清平君虽然嘴上不说，但不知为何，他竟多少有几分同情眼前这个妖人。这世界上的事，何尝不是她所说的这样，从未感受过半分温暖的人，偶尔感受一次，便会深深沦陷，一发而不可收拾。孤独惯了的人，偶然享过几分陪伴，便也是心中牵挂，久久无法释怀，妖人为妖尚且如此，自己是神仙，不也亦是如此么。
清平君感慨一声，道：“他是人，你是妖，殊途注定不能同归，这一点，你肯定要比我清楚许多”。
妖人摸了一把眼泪，苍白的指尖贴在脸上就轻轻一抹，她厌弃如今自己这样的模样，却丝毫没有任何办法，只道：“清楚又有何用呢，清不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接着说：“我是晦气的妖，那和尚救下我，和我相处了一月之余后，他果然因我之故，生了大病，眼瞧着整个人一日不如一日，我的心痛啊，我爱他，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去死啊”。
清平君总算明白了：“所以你为了救他，将自己的妖灵给了他”。
妖人说：“我本就欠他的恩情，抛开对他的情分不谈，我总不能害了救我的恩人吧，除了舍身救他，我实在想不出旁的法子”。
清平君说“你方才说给他七分，那我再一次问你，你那剩下的三分地妖灵呢？”。
妖人顿住了，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清平君，道：“上仙，难道方才在这冥溪外布设结界的时候，没有发现有一股额外的力量注入到了结界中么”。
清平君总算明白了，他镇定说：“我真未料到，你竟将那三分妖灵注入到了结界中，你是想和我同归于尽么”。
妖人道：“反正我活着也痛苦，还不如死了痛快些，况且，结界在我就在，结界亡，上仙与我皆亡，临死拉上个神仙陪葬，我倒觉得有几分划算”。
“你就不想再见那和尚一面”清平君问。
“他有我妖灵傍身，自是一世太平，我不见他于他而言反倒是好事，反正像我这样的妖人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倒不如以我之力，护他太平”。
清平君点点头，他抬头望了一眼碧蓝的天空，深深呼了一口气，再低下头时，对妖人道：“如此也好，既然如此，便由我驱动摧毁结界之力，你与我一同就死吧”。
这神仙竟是个求死的，妖人疑惑：“上仙竟甘愿同我赴死，上仙可知，这结界一旦被摧毁，你与我可都是会魂飞魄散的，可是不经过奈何桥的”。
清平君对他说:“你身上有孽，我身上有债，况且今日我奉命而来前来捉来，捉不到你我有失职之罪，捉到了你你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没的选，我亦没得选”。
妖人摇摇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笑声：“如此，便一起赴死吧”，说话间慢慢闭上了眼睛。
清平君想到元禄，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心头多少有几分放心不下元禄，他想见元禄一面，现下想的不得了，算了，世间之事，总需得有几分遗憾。但愿元禄闻得自己的死讯之时，不要有遗憾难过。
闭上眼睛，狠心催动仙法，四周开始如飓风吹袭般混沌起来。混乱中，有妖人的狂笑声，有不晓得从何处传来的嘶吼声。清平君只觉周身一股巨大的疼痛埋没了自己，仙法逐渐失去，他倒在了飓风里，任凭飓风撕扯着自己。
他本就不打算挣扎，在这样的飓风里他闭上了眼睛，妖人也是万分难受，他目露红色煞气，狂吐毒气。
混沌剧烈之时，他耳边竟偶闻得“清---平----君----”三个字，清平君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分明听到了元禄的声音，他紧紧捂着胸口，咽下喉间的一口血，艰难唤道：“元禄，元禄，元禄，你在哪里？”。
“清平君，元禄来了”，混沌之气中，一只老鹰如同一只利剑，破开混沌之气，直直飞来了清平君身边，此刻的元禄不再是那只华丽的凤凰，也不再是鳖的模样，而是一只硕大的老鹰，他将所有的混沌之气都咽入自己腹中，再将所有的气息转化成破敌之力，全数朝着妖人喷去，妖人瞬间在这样的力量中散于无形，连渣都没有剩下。
清平君顾不上旁的，他只看着他的元禄回来了，心中说不出来的欢喜，但却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那口血，“哇-----”，血被喷了出来。
元禄自老鹰化成人形，忙跑到了清平君身前，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般手足无措，哭道：“清平君，元禄来晚了，元禄来晚了”。
清平君伸手抚着元禄的脸颊笑着说：“不晚，元禄，你无须自责，我见到你，我也就心安了，倒是我想问问你，之前种种，是我对你不住，你可有怪过我？”。
元禄摇摇头：“没有，元禄只觉欺瞒了清平君，对不起清平君，从未怨过清平君，清平君于小的有救命之恩，元禄怎会怨你”。
清平君说：“如此就够了，元禄，你听我说，那妖人将自己的三分妖灵注入到了我布下的结界里，现在她一灭，而我也受了重伤，这结界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你听我话，快些离开这里吧”。
“不”元禄怎会答应，他说：“元禄本就是清平君的仙宠，清平君在元禄便在，清平君若不在，元禄亦不会苟活，元禄绝不会走”。
清平君小声艰难问着：“元禄，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元禄擦去眼泪，哽咽回答：“小的哪里都未去，小的怕清平君不愿见我，便一直默默的跟在清平君的身后，小的需保护清平君，片刻都怠慢不得”。
闻得这话，清平君潸然泪下，纵使他如此对待元禄，元禄也从来不曾想过离他而去，他觉得自己好生糊涂，糊涂的连北冥的妖人都不如。
清平君对元禄说：“我实在应该早早就明白，我这神仙的名号本就是虚名一个，不仅如此，什么都是虚的，唯有元禄你，于我而言才是最实实在在的存在，元禄，听我的话，快走吧，莫要让我在自责下去，待我灰飞烟灭，天宫里便又会有你的位子，你不该如此下场的”。
元禄不肯，他说：“倘若元禄今日无法救主，同样也是失职之罪，即使出去了，元禄亦毕生都会活在内疚自责之中，清平君，元禄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清平君再无了气力，他一字一句撑着最后的一点意识对元禄道：“元禄，倘若再有机会，继续做我的仙宠吧，鳖挺好的，我，我也是喜欢的紧呢”，说罢，手一摊开，便在没有了任何的意识。结界同时也在顷刻间散做了无形，仿佛一切平静的不曾发生过。
天宫最近热闹的紧，因清平君除妖一事于天宫有功，天帝对其可谓是大嘉封赏，使得清平君的地位在天宫中一下上了一层档次，各位仙家送礼的送礼，请吃酒的请吃酒，清平君也忙，今早吃完星卯仙君仙府里的桃花酿，晚上又被拉去寿星处品尝一口醉春风。
且日日都不闲着，忙着吃酒，忙着收礼。凤主昱瑾殿下来了要恭迎，洛神来了要礼遇，星卯仙君家的白孔雀来了，他还得忙着给元禄通风报信。那送礼的神仙中送什么的都有，有送画的，有送仙丹药丸的，那是延年益寿的好玩意，清平君得来，总要逼着元禄一颗不漏的服下，一只千年的鳖在清平君的喂养下，快与万年的神龟并驾齐驱了，当然说到神龟，自然也有来送神龟的。元若神仙说：“小仙闻得日前清平君在寻一只神龟，眼下小仙正好得了这么一只有灵性的神龟，今日特地送来给清平君，不知道清平君可喜欢”。
清平君看了一眼神龟，婉拒道：“日前寻龟，不过是想着膝下养只仙宠来解闷，现下我已经有仙宠了，岂敢再委屈了这只神龟，我相信，这神龟自会遇到他的有缘人，我又怎可敢耽误它的好去处”。
“仙宠？”小神仙问：“小仙听闻您的仙宠是指只凤凰，但那凤凰早已经下得凡尘，不知去向了”。
清平君摇摇头，他笑笑，解释说：“谁说我的仙宠是一只凤凰的？众神仙皆晓得，我的仙宠是一只鳖，凤凰之言只是旁人的胡诌之语而已，不可作数的”。
“哦？”元若神仙迷惑。
清平君提了提嗓子，道：“你若不信，我只管将自家的仙宠唤过来便是”，说罢，对着门外道：“元禄，还不进来见过元若仙君”。
只见一只背着笨重壳子的大鳖缓缓爬了进来，缓缓爬到元若仙君脚下，慢声细语恭敬道：“元若仙君安好，小的元禄，在此见过元若仙君了”，语气厚实，吓了元若仙君手里的神龟一大跳。
元若仙君转过身，对清平君道：“这神鳖怎有小仙这手里的神龟上得了台面，小仙这神龟可是东海的宝贝龟，珍贵的很”。
“原来这样”，清平君不紧不慢说：“既然如此，那可定要替他寻一位好主子喽”。
婉拒之下，元若仙君带着不解离去，清平君自己对自己小声念叨着：“鳖也好，神龟也罢，全然在于自己如何去想，旁人眼里的上得台面，终及不过自己养着舒心来的好，何苦执着于自己那一二点可有可无的虚荣之心呢”。
元禄看清平君若有所思，他问：“清平君，您在想什么？”。
清平君的思绪被拉回，他说：“我在想，元禄，你好本事啊，当日竟可以一己之力在你我身上架起又一重结界，使得你我躲过一劫，你说我该怎样谢你？”。
元禄受了褒奖，他说：“当日小的服下最后一颗清珠丸，化作老鹰模样赶去救您，看您受了那么重的伤，小的一时被刺激到了，兴许这才在情急之下激出了那道结界，好在您平安无恙”。
清平君嘴角微提，他感慨说：“是啊，无恙最好，你也无恙，我也无恙，大家都无恙，如此最好不过了”。
“对了，你的本事可莫要显摆了出去，你是我一人的仙宠，可不能成为众仙家的仙宠”。清平君提醒道。
元禄点点头：“清平君放宽心，小的藏的紧，就连那冒火的白孔雀也尚未看出任何端倪”。
清平君很满意，他说：“还有一件事”。
元禄问：“什么事”。
清平君说：“以后多给我讲讲我前几世的一些事情吧，我着实好奇的很呢”。
元禄眼眶微红，半晌道了句：“好，清平君想听什么，小的都告诉您”。
远处是天宫外的九重云霞，任天宫孤独它的千年万年，在清平君的仙居里，总算是热热闹闹的了。
至于旁人的议论之言，我只能说，任凭它多少是是非非，起起落落，终是如川逝水，淡做笑谈。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