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栩栩如生的栩如生

8、离人。

　　即使不是什么盛大的节日，集市上依旧人潮攒动。褪去了夜色，生出一种更加鲜明的热闹。这次出行，先生并未跟着我一道，而是待在家里，对着一小叠纸张专注地奋笔疾书。

　　没有先生陪在身边，面对数量如此众多的陌生面孔，我一时有些紧张。定了定神，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变恰乘时机悄然而至，我循着那种一般人难以察觉的气味，在巷口街道里穿梭。绕了将近七八个拐角，映入眼帘的是一堵毫无生气的黑砖墙——这里显然是个死胡同。

　　我有些疑惑地回头望了望，正打算退出这条死路再去别处找找，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落地声。

　　再次转过头时，那个男人正拍打着衣袖上蹭到的灰，漫不经心地向我瞥了一眼，神色冷淡。

　　“想好了？”他大步向我走来，太过强烈的气势让我忍不住向后退了一小步。

　　“嗯。”我的语气却是义无反顾的坚定，“我接受你的条件。”

　　那人从鼻腔里发出一阵轻蔑的闷哼，笑到：“拿身子换灵气，你赚大了。”

　　“你……”我感受到了一种直白而尖厉的羞辱，正欲反驳，却哑口无言。

　　因为这就是事实。

　　“别总你你你的。”那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叫章策。”

　　“什么时候走？”他挑了挑眉毛，微微垂眸看着我，“我可不保证会不会突然反悔。”

　　“……再过几天。”我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的失落和不舍却挥之不去，“等我给先生过完生辰。”

　　章策轻笑了一声，扔过来一个棕黑色的小瓶子，似乎十分清楚我的身手，瓶子在空中划过的速度不算太快，瓶子内装着些液体，看不清颜色，我有些不解地看着章策。

　　“□□。”章策把这三个字说得毫不避讳，语气还带着隐隐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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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耳尖有些发烫，囫囵将那个瓶子收起，垂下了目光。

　　“走了。”这阵声音在我还未来得及抬头时便已散在风里，只捕捉到些许不甚牢固的碎石块从墙头摔落，发出细微的声响。

　　从死胡同中原路返回时，我几乎已迈不开步伐，越来越强烈的不舍将我淹没，灌注入身体，又从眼角滑落。

　　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

　　我抹了抹眼角，向家里走去。先生种下的桃树长得郁郁葱葱，似是在几米开外就缓慢而沉稳地晃动着叶子迎接。

　　“回来啦。”先生搁下笔，“去买了些什么？”

　　“现在暂时不能告诉渐川。”我把头抵在先生肩部，双手环住他消瘦的身体，故作神秘地说。

　　“好……”先生的气息打在头顶，有些痒痒的触感，“我……很期待。”

　　先生生辰当天，气温比前些天稍暖，晴日当空，我和先生一同去栽了颗新树到院子里，幼苗上细小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寓意着生命的延续，也作为我和先生之间在此特殊的日子中，寥寥无几的纪念。

　　我将桌子从屋内搬了出来，放在院子中央的桃树旁，又置上备好的酒，装于玉壶中。

　　夜色将至，却再无前些天的寒意，只剩下大片的寂寥与温婉。桃花树下，我和先生无声地对坐着，月光如银，奚落撒下。

　　我起身给先生斟了一杯酒，缓缓开口。

　　“这一杯……敬渐川。今日是我陪渐川过的第一个生辰，是渐川给了我新的生命……给我赋予了崭新的意义。我想陪渐川再一起过很久很久……直到世界尽头。”

　　“渐川……。”我的喉咙哽了哽，“骆渐川，小馥欢喜你，十分十分。”

　　“能遇到渐川，我三生有幸。”

　　先生的目光比月光更温柔，如一潭清冽的深泉水，细纹荡漾着。

　　“小馥，骆渐川也欢喜你，十分十分。”他照着我的样子，十分认真地说到。

　　“我比小馥所想的更加欢喜小馥。”

　　叮……酒杯轻碰，里面的液体晃荡着流入喉咙，火辣辣地刺激着内壁。

　　先生平日从不喝酒，今日也是被我劝说了好久才肯应下只喝一杯。

　　他放下酒杯，眼睛半眯着，我又将杯中的酒注满，坐得靠近了些。体内渐渐泛起一阵燥热，户外的微风也无法消解。

　　“小馥……”先生轻皱起眉头，“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先生已察觉到了，我便不再隐瞒，捏起他的下巴，轻轻地吻过去，酒气在口腔中蔓延着，我的呼吸渐渐加重。

　　“渐川不喜欢吗……？我这个样子……”先生在用灵力压制着自己的欲望，我索性环上他的脖颈，跨坐在先生身上，嘴角贴近耳畔，温热的呼吸声夹杂着模糊的话语一同滑进耳朵。

　　“小馥把自己送给你……好不好？”

　　身下的躯体颤栗了一下，继而我便被轻柔的抱起，我将腿勾在先生腰侧，缓缓闭上了眼睛，眼眶有些发烫。

　　屋外的一盏酒独自待到了半夜。我在先生怀中睡去之前，抑制不住地将心底最后的言语说出口：“渐川……小馥已经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

　　先生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抱着我，各种液体贴合在一起，有些黏糊糊的触感，让人不甚舒适，但落入先生的怀抱之中，一切都能被忽略，唯留下一片不必多加思索的安心。

　　先生知道我要离开……

　　没过几个时辰，我便悄然从床上爬起，整理好衣物，一切都做得安静而迅速，心中恐惧的并不是先生会突然醒来，而是明确地知道，只要先生哪怕一个字，我都会反悔。

　　即便如此，临行前，我仍不舍地注视着先生的眉眼，随着呼吸缓缓起伏的身子。有一瞬间，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吻上去的冲动，却被一阵身体的酸痛所冲散。并没有什么行李需要带着，我却不由自主地拉开桌旁的抽屉，找出了那张日历——上面朱红的“元日”二字虽已微微泛起浊黄，也毫无保留地向我透露着那日的经历。

　　一切的开始。

　　那张日历旁还堆叠着一沓墨迹，想必是先生近几日一直书写着的东西，我却没有时间去细细翻阅，缠着先生让他给我解释了。想到这些，我的鼻头又开始发酸，只能轻巧而迅速的关好抽屉，带上门。

　　门外的那壶酒仍静静地驻着，有猫头鹰在枝头轻声啼叫。

　　我隔着衣料按了按那张日历，又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存储了我绝大部分记忆的小茅草屋，里面住着我最爱的先生。

　　然后，我不告而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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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感谢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