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魂》浮世一小生

6、回魂6

　　良宵倏短，但对于个别人来说却格外长，那就是：屋内的是深情款款、打情骂俏的含光君和夷陵老祖，院中是小口喝着闷酒的监兵，床边是视线一刻不离晓星尘的宋子琛，桌旁是愁于苦于兑现“春宵一刻”的泽芜君。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蓝湛小心从魏婴脖子下抽出胳膊，才刚动弹，胳膊就被魏婴噘着嘴死死抱住。

　　“卯时了。起床。”嘴上催促着，却动手把魏婴的被子塞得更严实。

　　“蓝湛，我起不来~~你说……怎么……哪儿哪儿都疼……”魏婴明知故问，看蓝湛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颇为满足。

　　蓝湛用手温柔的在魏婴腰后慢慢揉着，稍注入了些灵力，背上的酸痛缓缓纾解，魏婴才松开蓝湛的胳膊。

　　“含光君，我眼睛睁不开了……”魏婴平躺着一脸委屈带着鼻音撒娇。

　　“别动，我看看。”蓝湛在床边坐下，伸手要检查，只见魏婴孩童般睁开一只眼睛，冲自己眨巴两下又赶紧闭上，“要含光君亲才能睁开。”如孩童一般。

　　每次都这样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担心他的身体，蓝湛又好笑又好气，终于还是宠溺的摇摇头，用行动应了他。

　　才贴近，脖子就被魏婴双手搂着不放。

　　房门才刚一打开，监兵就忙着拿起身旁的铜盆和毛巾递上去。魏无羡正伸着半个懒腰，忙不迭地笑着伸手要接，“谢谢，这位……监……兄…….”还真是拗口。

　　前一秒，监兵还为“监兄”这种亲密称呼欢欣雀跃，下一秒就看到魏无羡脖子上红红紫紫的一片“伤痕”，如坠冰窟。

　　“哐当~~咣咣咣咣~”监兵手里的铜盆砸落到地上，摇摆了几下才停住。再看监兵憋得满面通红，一脸隐忍的委屈，握住腰间的刀柄转身就走。

　　“早跟你说过，有主的馒头不能碰，也别惦记。”倚着门口嗑瓜子的执名向监兵的背影喊道。

　　“啧啧啧~我都有点可怜你了~”执名盯着魏无羡的脖子绕着他走了一圈。

　　“啊？”魏无羡这才反应过来，脖子上蓝湛弄得！赶紧往上紧了紧衣领遮住，转身向将刚才一幕尽收眼底的蓝湛抱怨：“蓝湛，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蓝湛整整衣服，昂首挺胸的走过来，用把魏婴刚拉上去的衣领拉下来，颇有些“夫君”的派头。

　　“有异议？”蓝湛语气是询问，表情却是不容抗议。

　　“没没没！”魏婴连忙摇着头，摆摆手，这几日蓝湛霸道的紧，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此时，宋子琛不似昨日期待，反而满面阴云，一步步失魂般走到院中。

　　“怎么了宋兄，可是小师叔他有什么不好！”魏无羡说着就往晓星尘房里跑，被宋子琛一把抓住。

　　宋子琛动了动嘴，欲言又止，最终终于长叹口气，闭上眼睛缓缓道：“晓星尘他醒了……”

　　“醒了是好事，宋兄这是怎么反而不高兴？”魏无羡听闻晓星尘醒了，笑着就要进去看他。

　　宋子琛依旧抓着他，又缓缓说道：“晓星尘他……问我是谁？还问……”如果晓星尘仅仅是忘了自己，宋子琛也可以接受，但晓星尘偏偏记得不该记得的事。

　　“小师叔他还说什么”魏无羡看宋子琛依附痛心疾首的样子，隐约也觉得不妙，该不会是……

　　“他还问我……成美和阿菁在哪儿？”

　　“啊？薛洋！那你怎么答的？”魏无羡真的不确定要不要告诉晓星尘义城发生的事，如果说了，刚重生的小师叔真的能承受的住吗？

　　“说来话长，从长计议。”宋子琛不知该怎么讲述与晓星尘相遇，结为道侣，又被薛洋暗算，怨恨赶走晓星尘，却受赠了他的双眼，又该怎么向他描述他被薛洋欺骗，屠戮义城，自刎身亡，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宋子琛啊！

　　“我说的没错吧~有的时候，活着才是最痛苦的~”执名望着苦闷的两人，鄙夷笑了一下。

　　“切~那是因为在这个世上，没有爱你的人，没有等你的人，没有人嘘寒问暖，所以才能说出活着痛苦这种话，如果这个世间有个人一直在等你重逢，恐怕你还想长生不老呢！”魏无羡反驳着，眼睛一直盯着蓝湛。蓝湛独活世间，问灵十三载，是他心里永远过不去的槛儿，这番话是说给执名，也是说给自己听得，他要更加更加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珍惜始终不放弃等候自己的蓝湛。

　　向来伶牙俐齿，“礼尚往来”的执名竟然没有反驳，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好像在忆起了什么事，半晌笑意又浮上脸来，娇滴滴问道：“既然人醒了，泽芜君许诺的事也该兑现了吧？”

　　唉！怕什么来什么！魏无羡皱着眉头，看看蓝湛，这可是你亲哥啊！你怎么还面无表情啊！

　　“求人的时候大言不惭，兑现的时候哑口无言啊……好一派虚伪的作风……我既可让他生，便可让他灭……”

　　“执名公子稍安勿躁，姑苏蓝氏说话向来守信。”执名还未说完，就被泽芜君打断。

　　“泽芜君不必勉强，要求是我答应的，我又不是姑苏蓝氏的人!”魏无羡本来也计划钻自己“身份”的空子赖掉。

　　“魏公子，你与忘机结为道侣，是要入蓝氏族谱的，自然是姑苏蓝氏的人。”蓝曦臣浅浅一笑，当着众人承认魏无羡的道侣身份。

　　“我要入蓝氏族谱……”魏无羡又重复了一遍，他以为自己这般顽劣成性，烂泥扶不上墙，劣迹斑斑，永远得不到以雅正规训蓝氏的认同，可现在，他可以当着天下人，堂堂正正与蓝湛站在一起了。

　　看魏无羡又惊又喜的呆站在原地，泽芜君抿嘴一笑，然后深吸口气，转回向执名鞠了一躬，道：“执名择一日期即可。”

　　执名盯着泽芜君半晌，朱口轻启：“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晓星尘醒转喜事一桩，何不喜上添喜？”说完，将红袖往蓝曦臣手里一送。

　　蓝曦臣又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支起一个笑容，握住丝綉。

　　所有人都像为泽芜君送行一样看着泽芜君被执名牵进房内，房门关上。

　　魏无羡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抱抱蓝湛的肩膀，说道：“蓝湛，我有悔！泽芜君他是个好人！”

　　“以后改叫兄长。”

　　“蓝湛，你就一点都不替泽芜君……不是……兄长他伤心吗？”

　　“兄长他早心有所属。”什么也改变不了他对那人的心意。

　　屋内。

　　“泽芜君可有属意之人？”执名一寸寸收回后袖，一寸寸和蓝曦臣拉近距离。

　　“实不相瞒，确有一人。”泽芜君坦然相告。

　　“那还答应我？哦，对了，不是你答应的，是姓魏的那小子！”执名暗暗自诩，既是旁人答应的，你泽芜君明明可以义正言辞的拒绝，还同我进来，必定是也动了心思。

　　“魏公子也是姑苏蓝氏之人，自当信守承偌。至于心属之人……”泽芜君停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他，“无论发生什么，我心不改。”

　　“那就好办了~”执名递上一杯酒，“泽芜君既不是出于本心，就喝了这杯酒，我们只当是酒后的荒唐事可好？”

　　酒后的荒唐事？也好，这样对阿瑶的愧疚就小了一些，自我安慰也好，蓝曦臣接过来，一口干了。

　　甜腻香醇，蓝曦臣只觉喉间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眼前一阵恍惚，再去思考现在何时何地因何在此，竟混沌不清。

　　“阿瑶！”身边事皆一片模糊，阿瑶的身形、脸庞却在面前清晰无比。

　　“泽芜君……””阿瑶”捋了下脸庞的头发，笑着扶住蓝曦臣坐在榻上。

　　“阿瑶真的是你吗？”蓝曦臣手指轻颤摸索过“阿瑶”额间的朱砂痣，又用指腹戳过“阿瑶”的酒窝。

　　“泽芜君！”“阿瑶”一个翻身，将泽芜君推到压在身下。

　　“让我好好看看你~”泽芜君制住他下一步动作，只接着微弱的烛光细细打量这张魂牵梦绕的面庞，看着看着，最后笑着落下泪来。

　　“怎么哭了？”“阿瑶”伏下身想吻去他的泪，却被蓝曦臣笑着摇头，不着痕迹微微推开。

　　“我既答应了执名公子，执名公子就不必再施术做’他’的替身，这样对’他’，对公子，对我都不好。”蓝曦臣从榻上起来，背对“阿瑶”说道。

　　“好！好！好！泽芜君果然为人坦荡，不趁人之危。”执名去了法术，恢复真容。

　　蓝曦臣深深行了个礼，说道：“本阴阳相隔，无缘再见，谢公子成全得意短暂重逢。”

　　“假的也要谢我？”泽芜君用情至深，不似俗物。

　　“假的，也是阿瑶。”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你们姑苏蓝氏兄弟两个都是这世上少有的……情种！”执名捂着嘴大笑，他执名只要勾勾手指，追求者能拍到城门外边十里，怎会甘心做别人的替身！实在可笑！“阿瑶”？除了命短，你还真是好运气啊~

　　“不玩了！”执名一指房门，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蓝曦臣一愣，立刻明了了执名的心思，又深深行了礼，说道：“执名公子心思细腻，善良温厚，定会寻得良人相伴。”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良人……”执名捏着下巴重复着。

　　众人还在为泽芜君担心的时候，就见房门自开，泽芜君走了出来，神色泰然。

　　“怎么这么快？蓝湛，你说，泽芜君……不是，是兄长他……会不会有什么隐疾？”魏婴碰碰蓝湛。

　　蓝湛瞪了他一眼，大抵意思是，你看我有隐疾吗！

　　“不不不，我是说，那不男不女的，一定是被兄长的雄风吓到，举手投降了！哈哈哈~”又回想起含光君的天赋异禀，应该是家族遗传，人皆有之。

　　“兄长？”

　　“无事，我们都错了，这执名公子，并不是蛮横难缠之人。”蓝曦臣笑笑，并未多言。

　　“汪汪汪！汪！！”一道紫光劈过，结界被毁，仙子径直冲了进来。

　　“蓝湛！狗！狗！”夷陵老祖一慌，只捡着身边穿白色衣服的人身后躲，抓住白衣胳膊才发现，认错了人，竟然躲在监兵身后，监兵知他认错了，仍是左手握刀，右手护他。

　　蓝湛两步向前，把魏婴拽回自己身后，皱着眉头看了魏婴一眼。

　　怎么办啊？蓝湛又生气了！含光君和狗，我都惹不起！夷陵老祖在心中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