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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卷三 第四十八章 还车春处 ...

  •   “现在,你听得见吗?”

      在贺居北一通鬼哭狼嚎过后,余畅晚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他抱上了马车。怎么还不消停了,不是该讨论她的烧埋问题了,是该入土为安呢,还是该挫骨扬灰,这是个大事,怎么不好好讨论一下,难道他准备把她抱出去随便扔在哪个荒山野岭就完事了,有他怎么省事图便宜的吗?

      余畅晚的脑子里在胡思乱想,所以贺居北说的话她差不过也没认真听,除了是因为她这人自以为是,从来不会把人家的话放心了去,主要原因还在于,刚才贺居北嚎叫的声音太过洪亮了,把她的耳朵都震聋了,现在还嗡嗡直叫呢……

      “倘若是我……”她就听清这一句,其他的什么都没听见。

      后来,随着马车摇啊摇的,余畅晚觉得自己离鬼门关也不远了,突然精神一振,莫名抖擞起来,听得到贺居北在说,“当初我把你带走,你就一定会是我一手养大的,如果那样,你会有多听我的话,你会多依恋我……”

      怎么这么紧要的关头,他还在痴人说梦呢,就不能拣些实在的说说吗?

      “……即使我坚信人定胜天,但是时光的磨砺,依然有我无法抹去的创伤,你的心里,在这些年里,根本没有印刻过我的半点痕迹,你的喜怒哀乐,皆不是为我而生的,我要你舍不得我,这是奢望而已。”

      知道是奢望,怎么你还一意孤行?余畅晚心中想着,却懒得开口。

      贺居北分不清她到底能不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有些话他憋在心里,不说就在也来不及了。

      “是的,我不懂你,我懂不了,一个人,把自己真正的喜怒哀乐都扼杀掉,是怎样的心情!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扮作一副潇洒不羁的样子,轻狂肆意地与人玩笑,行事做派出人意表,有时候,我总是在想,你是不是无论处理什么事请都能轻而易举,不管到了哪里,你都能随遇而安,趋利避害完全就是你的天性,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为难到你……”

      “对,这一点我是想对了的,你的确是不会被别人为难……你专会为难自己!”

      “遇到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说走就走,你不顾他人死活……你连自己都不顾了,哪里还会去顾及别人!”

      没想到贺居北也能如此词锋犀利,对她的评价一语中的,令余畅晚都快对他的后知后觉刮目相看了。

      “你是仗着别人对你认知不清为非作歹呀,你这么玲珑剔透,一定早看出我最爱你神采飞扬、招摇过市的得意,你就用肆意妄为来回敬我的期待,用痛哭流涕来掠夺我的关爱……”

      “那么一步一步地等待,倘若不是你有意为之,我是不会这么快被你‘捕获’的。”贺居北笑叹,“对,这也是我的错,你是个好猎人善于擒获猎物,你早就说过……”

      “只是你太过肤浅地看我,难道在你心里,我只会珍爱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你吗?你在我面前,哭的,笑的,哪一个不是你,不论是灵动跳脱的,还是蛮不讲理的,以至于现在……我怀里死气沉沉的,尽管你一句话都不愿意对我说,但你也无法不向我宣告,你就是余畅晚,是最让我心痛的晚晚。”

      说到这里,贺居北凉苦一笑,“我不知道,在你眼中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傻瓜,你怎么还不知道,我最近不是经常说吗,你就是个疯子啊?!

      “你也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让人心痛,如果你这么伤人是为了整治我,那么晚晚,你大可不必这样虐害自己。”贺居北自嘲地将她搂紧,“因为我知道,你对我,还远没有到要一起同生共死的地步……”

      余畅晚听他声音已近哽咽,“其实玉大夫也说过,该把你送到天下第一神医那里,给你诊治……”

      玉大夫?!是不是那个春二哥春流郁呀?

      天下第一神医?!你直接说是春流翠嘛,说了你难道心里亏吗?

      贺居北连连哀叹几声,说出来的话是字字泣血,“他哪里知道,你是我的血肉啊,我怎么能让我的血肉与我分离。”

      余畅晚听他这受伤到无以复加的声音,心里隐隐起疑,正模糊着呢,忽听他道:“下一次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吧,这次我们慢慢来,一切重头来过,我都听你的,晚晚,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听你的,这样好吗?”

      余畅晚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整个人都震住了。这时,马车上的车夫贺有道:“王爷,已经到了。”

      贺居北抱紧余畅晚在怀里,像是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般不愿放手。“他们呢?”

      “也来了。”

      看着怀里仅有一息尚存的人,贺居北长叹了一口气,“那好吧。”

      余畅晚被他抱下了马车,才一感觉他落地,就听到一个异常熟悉的吼声,“晚弟!”

      这是随大哥来了……

      才一年没见,真是……呵……恍如隔世……

      他们之间隔着几百尺的距离,随慕杨看不清被贺居北掩在怀中的余畅晚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能看见贺居北脸上是憔悴凄绝的荒凉。随慕杨看着他不由得心中发紧,“加害人”尚且如此惨不忍睹,“受害人”不知是如何惨象了……按耐不住心中的渴望,他向贺居北这边奔。段永堂连拉了他几下才把他拖住,“随盟主,稍安勿躁啊。”

      “安什么安?”随慕杨眼睛一瞪,冲他吼,“我晚弟在他手里捏着,我能不慌吗?”

      段永堂无奈他的莽撞,“就是因为余侯爷在他手里我们才要小心行事,你就不怕你一慌,逼得狗急跳了墙,余侯爷可就危险了。”

      随慕杨瞪视的目光转到贺居北身上,“他敢!”

      “他怎么不敢?他当初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掳走余侯爷,带回去之后诱拐不成,便不分日夜地折磨,糟蹋得余侯爷形销骨立不省人事……”

      “哼!”

      “还好他尚有一丝天良未泯,这才……”

      贺居北冷笑一声打断他,“段大人,本王的爱妃如今人事不省,你怎么还有心在这里耍嘴皮子?”

      “贺居北,快把晚弟给我还回来!”

      说罢,随慕杨便伸手向他索要。贺居北不屑地冷嘲,“随盟主,不知是不是本王派来的信使传信有误了,本王这次要见的,好像并不是你。”

      随慕杨挣开段永堂的手,向贺居北大步一迈,中气十足地吼道:“你说见谁就见谁了?”

      段永堂微笑着过去挽住他,“贺王爷,你现在踏足的,是我大盛的王土,奉劝阁下不要乱嚣张。”

      贺居北纵声大笑,笑得人毛骨悚然,“早闻春流翠春相爷是铁石心肠,虽然担着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却总爱干这见死不救的事。本王深知春相爷脸热心冷,可是本王的爱妃已经病入膏肓,本王救爱心切,不得不来……”

      段永堂轻轻点头,指出他的放肆,“既然都来求救了,还这么傲气可是不好哟。”

      贺居北眼神一沉,狂嚣的本性几欲爆发,“段大人,让春相爷别藏着了,出来见见人吧,本王相信,此时此刻,心急如焚的一定不止本王一个。”

      “你好意思!”随慕杨听得抓狂,要不是被段永堂牵制,又看到余畅晚在他手上,不然早就按过去打他了,“晚弟这么不死不活地还不是你害的!”

      “随盟主,本王这是等着春相爷出来救人……”

      清悦的马铃声随风传来,叮当摇响的清宁之声在他们耳边渐渐明亮。

      春流翠驾着马车徐徐而来,风采沈俊,气势如仙,“贺王爷,别来无恙。”

      贺居北冷哼,金眸中竟是炙热的愤焰,“比不上春相爷这般闲情雅致。”

      春流翠淡淡瞄了一眼贺居北怀中的人,雍雅微笑道:“若是为救墨北晚妃,本相必定尽力而为。”

      “春相爷姗姗来迟,原来是因为担心救不了本王的爱妃心怀忐忑呀。”贺居北看着春流翠这云淡风轻的做派,不屑嗤笑一声,“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本王也不会放着爱妃任人胡乱医治。”

      “是吗?”春流翠唇角一勾,从马车上跃下,芝兰玉立,“那请问贺王爷,墨北晚妃的病,当今天下,除了本相之外还有谁能治?”

      贺居北冷笑,不置可否。

      随慕杨瞅着这二位似笑非笑地两厢对视,再瞧瞧余畅晚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心痛欲狂,“春流翠,你和这北方狼笑什么笑,现在是你臭显摆的时候吗?救晚弟要紧呀!”

      段永堂见他二位迟迟不动,反而还目光角逐,也是帮腔随慕杨,“春相爷,余侯爷落入敌手,晚回来一刻就是凶多吉少,你也快用点办法嘛!”

      贺居北深望进春流翠寂夜般莫测的凤眼,突然大笑,“这是本王的爱妃,春相爷或许不知道,本王的爱妃吃过本王的肉,喝过本王的血……”

      随慕杨一听这话吓得当场愣住,“你是说……晚弟这么要死不活地,是因为……食物中毒?”

      贺居北怨恨他一眼,继续道:“本王即使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也不会让她受别人染指……”

      “可以了。”春流翠很认真地听他说到这里,温和地点点头做出了表态,“贺王爷的话本相已经懂了。随盟主,去把墨北晚妃接回来吧。”

      随慕杨不乐意地瞪他的悠哉,“你……”什么墨北晚妃,那是晚弟!

      随慕杨杀气腾腾地朝着贺居北走过去,来到贺居北面前时他伸手要人,贺居北抱着人身子一侧,绕开他,只直视向春流翠道:“春相爷,本王的爱妃治好之后……”

      春流翠知道他要说什么,淡然无波道:“既然是墨北晚妃,本相必然归还。”

      “好,本王信你!”

      万般不舍地将余畅晚交到随慕杨手中,这搂紧在怀里的重量徒然一失,贺居北心中怅然落寞。

      情不自禁地,他就又把手伸过去,想要又把她重新带入怀中。随慕杨经警地一步跃开,“你又干什么?”

      “随盟主……”贺居北失措地望着他怀中的人,“你轻点啊,本王的爱妃……晚晚,皱眉了。”

      当然要皱眉头了,到墨北这么久,千方百计地,好不容易把你北方狼整成贺疯子了,眼看她大功告成,大家可以同归于尽,他偏要把她送回来,必定没安好心!想必是他想着,她这么病歪歪的天天吐血,他尚且承受不住地日日抓狂,即将绝望了,他不能就这么一个人吃苦到底,一定要把她这个妖孽祸害送回来,让随大哥、春祸水也吃吃苦头……贺疯子,你狠心如此,天理不容呀……

      随慕杨哪知余畅晚心中的挣扎,只道是自己抱的方式太过粗鲁让余畅晚不舒服了,他调整了一个温柔些的姿势,又对贺居北咬牙切齿道:“晚弟的事不要你管,滚回你的墨北去吧!”

      不要啊,随大哥,你把我抱还给他,你要识时务呀,我这么个烫手山芋你哪能自己接着,快还给他,快还给他……

      “晚晚……”贺居北见余畅晚的眉皱得更紧,不禁悲喜交加,“你竟会舍不得我了。”

      “你滚远些!”随慕杨瞧他扑过来的架势,赶忙避开他向段永堂处走。

      贺居北在他身后跟了几步,一个闪身跃到随慕杨眼前,“晚晚……”

      段永堂一看有变故,也走了过来,“贺王爷,别婆婆妈妈的,人我们已经接到了,你也快回去吧。”

      贺居北凄然地苦笑了笑,“晚晚,倘若是我送你回去,你可愿意死而复生?”

      她皱起的眉渐渐舒展开,贺居北瞄到余畅晚脸上的细微变化,微微地舒了一口气,“我会来接你的,晚晚。”

      他这话随慕杨只当没听见,也懒得和他再吼了,直接转身就走。只有段永堂维持着基本礼仪,对他道:“贺王爷,一路走好。”

      “段大人不必多礼。”贺居北点头,目光灼热地定向春流翠,“春相爷,随盟主,我们改日再会了。”

      随慕杨不悦地哼了一声。

      春流翠笑容春风和煦,风度得体,“贺王爷放心,我们后会有期。”

      “春流翠,你还对他这么客气。”随慕杨板着脸挡在春流翠面前,让他看看余畅晚的境况,“你看他把晚弟糟蹋成什么模样了……”

      春流翠低头扫了一眼余畅晚气血不足的脸,轻轻摇头。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贺居北偏偏给搭上一身血红夺目的衣裳,衬得人更是虚弱死寂,看了叫人心痛不已。

      随慕杨嗤笑他的装模作样,“你也看了心痛吧?”

      “好了,我们先回去了。”目送着贺居北离开后,段永堂不放心地催促,“这里是大盛与墨北的交界处,我们还是早些回去,万一贺居北包藏祸心设下埋伏,我们动起手来就耽搁治余侯爷的病了。”

      “也好。”春流翠回身钻进了马车,轮到随慕杨上马车时抱着人行动不便,他很顺手地就将余畅晚接手过来。在看到随慕杨进入车厢坐稳后,他对段永堂道:“段大人,有劳了。”

      段永堂起初还没懂他的意思,在掀开车帘望着这内安稳做好的三人后,才抱怨道:“什么嘛,你们都坐进去了,也不挪出个位置给我。”

      春流翠把赶车用的鞭子递给他,“段大人,启程吧。”

      段永堂嘴一瘪,不甘愿地驾车。

      车厢中一片安静,驾着车的段永堂开始找话,“春相爷,人这次可是回来了,是死是活你要……”没注意到前面有几个坑。

      马车颠簸,随慕杨愤愤叫道:“哎哟!姓段的,你想摔疼我晚弟呀!”

      “哈哈,一时大意,一时大意。”

      又静了一会儿,他还没见到春流翠有把余畅晚交还的意思,命令道:“春流翠,把晚弟交给我来抱!”

      春流翠勾起一抹,“刚才明明是随盟主自己递过来给本相的,怎么现在又要要回去了?那时抱不得现在又要抱住了,是不是待会儿又会递交给本相?随盟主这么一会儿一个想法,反反复复地对病人折腾,真是让本相对余侯爷的病情束手无策呀。”

      随慕杨嘴角一抽,他这是摆明了威胁,“那你就好好抱着,别让晚弟这么难受。”

      自从余畅晚到了春流翠手里,就开始苦着脸,直到他们回了城里都还没变。随慕杨不忍心见她难过,“春流翠,你要抱到什么时候,都到了屋里了,还不快把晚弟给我放下。”

      春流翠含笑反问他,“随盟主,既然你意识到我们已经回府了,怎么还不出去?”

      “啥?”那个姓段的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回来就不见了人影,叫他孤立无援啊……

      “本相这就给余侯爷治病了。”

      “那你就治吧。”气归气,但看在他是天下第一神医的份上,随慕杨不和他争,“可要记得把我晚弟治好呀。”

      “随盟主,出去时随手带门。”

      关上门了,随慕杨暗自嘀咕,“门关上了你又能把我晚弟怎样,我就在门口守着。”

      于是,房间里仅剩下了春流翠和余畅晚二人。春流翠对着怀中神情趋于悲愤的余畅晚略有皱眉,“别装了,睁开眼睛看看吧。”

      看什么?

      “看我……”或者让我看看你,我都还不知道,回来的到底是墨北晚妃,还是我的晚弟……

      被随慕杨气恼的段永堂,其实很冤枉。一接回了余畅晚,他就没有闲着,四处在宣扬大盛御北侯孤身犯险,独闯狼穴,不畏□□,重创墨北镇国王的英勇事迹。

      他说,余畅晚余侯爷,那是春相爷悉心栽培,一手培养起来的大盛得利干才呀,想当初智破墨北奸细,计擒连环杀手,义挑公主送嫁,舌战朝堂诸臣,火烧燕罗粮仓,独灭墨北魂枭卫,余侯爷干的,没有一件是小事。就是这么深受器重,沐浴恩宠,一心为国,忠勇不屈的余侯爷,为了打入敌人内部,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不惜与春相爷彻底决裂,即便是感念春相爷的知遇之恩,内心深受煎熬,也毫不犹豫地装出想要通敌卖国,卖主求荣地叛变到墨北去。春相爷在余侯爷毅然决然地离去之后,不堪打击,一时糊涂,昭示天下说我们情义双绝的余侯爷,是帐前变节,投奔墨北去了,更放下狠话,说“余畅晚奸佞小人,不仁不义,大盛人人得而诛之”。春相爷的话这是说明了什么,这是明明白白让我们知道了,什么是“爱之深责之切啊”。想我们春相爷,那是多么英明不凡,智计无双的人,没几天就猜透了余侯爷是在舍生忘死,为国捐躯,立刻调集了人手随时准备接应余侯爷。可叹啊,我们大盛地大物博,人才辈出,众志成城,齐心协力,只是敌人虽然身为蛮夷,粗鲁妄为,不通教化,不知礼仪,却是阴狠狡诈,诡计多端,而我方余侯爷尽管再是聪明伶俐,巧捷万端,却终不是穷凶极恶敌人的对手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卷三 第四十八章 还车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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