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烟》吕澈

13、姜丝水和戒烟

　　三月的天气，小雨霏霏。
　　潇潇的雨洒满灰蒙蒙的天空。
　　诗意一般的天空，诗意一般的咖啡馆，寻找暧昧的人越来越多。
　　暧昧咖啡馆的生意也就越发的兴隆。而这样的天气，子墨的寂寞综合症越发的严重，她一整天、一整天的表情凝重，这对一个花季般的女孩子来说，简直就是梦魇。
　　晚上，她烟抽的更凶。在小店打烊之后，她钻在潇潇细雨笼罩着的夜里，做在雨声咚咚的窗边，借酒浇愁。一直折腾到夜里两三点才能勉强睡下。

　　一连几天的阴雨，一连几天的她夜夜买醉。次日的熊猫眼是必然的，小王早习以为常，曾经劝过太多次，她哪里听过，后来干脆不劝了，眼看着心爱的人自我折磨，他也就只有盼着天不要下雨的份儿。天不下雨，就不会引来太多的感伤的情绪，她酗酒的状况就会少一点。
　　这一天清晨，子墨眼圈周围汹涌的黑色，整个的脸焦黄暗无生机。小王叹口气，默默走开了：心是她自己的，心里的结解不开，外人劝解管什么用！！

　　同样的黑色被尹健发现，他的胸口一阵闷闷的疼。
　　“怎么了？子墨，熬夜了！？”他一脸的关切，失态的握住她的手。

　　子墨只是低着头，如一朵经历了霜打的葵花，她挣开尹健的手，无言的从他身边绕开。淡淡的、含糊了一句：“没什么。”
　　尹健怔怔的望着她忧伤的影子，那种发自于心灵深处的寂寞哀伤，是不需要语言的。
　　尹健转身进了厨房。
　　“王师傅，小墨这两天怎么了？眼圈黑黑的。”
　　“还不是这天气闹的！！这潇潇的雨天，诗人都能写出断魂的诗来，她一个经历丰富的女孩自然也能生出感慨来。”
　　“回忆什么？”尹健一连的疑惑。
　　“许多年前，她疯一样的爱上一个人，后来给人甩了，再后来就成这个样子了。每天晚上酗酒，我劝的嘴皮子都要破了，可不管用啊！！”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在爱情之光照不到的地方，一个痴情的女子，夜夜买醉，竟然是为了多年前一个伤害他的男人！！

　　无法想象，在这若干的年份里，在这若干的有风有雨的夜里，她是以一个怎样的绝望和哀伤熬过一夜又一夜。

　　那是多么深的寂寞啊，要深过清澈的眼眸，深过最黑的冬夜，深过最深的沟壑。
　　怪不得，她在人前是那样的冷，冷的叫人如履薄冰。原来，……
　　原来……
　　小王再次叹了一口气，为子墨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
　　“哪个狗日的玩弄了她，要老子在，非宰了他不可！！”
　　说完，大力将明晃晃的菜刀甩在案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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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健愣着，一时失语。墨玉的眼眸里顿时失去了焦点。散着光，失了神。

　　尹健拖着僵硬的腿走出厨房，一脸严肃的凝重。
　　一天里，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干活，脸上毫无表情。受到什么重创一样。

　　傍晚，在他收拾完店里残局，正要走，吧台的拐角，看到子墨，她蜷缩着，一只手拼命捂着肚子，另外的一只手狠狠扒住桌脚，痉挛般，咬着嘴唇，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落下来。

　　“子墨，你怎么了？”尹健慌乱的扔掉手里的抹布，疾步跑到子墨前面，双手扶着她，想搀扶她起来，可手臂间一股重力拼命下坠，——她猥琐在原地，不肯起。
　　“我没事。不用管我。”苍白的嘴唇发出轻轻的声音，伴随着几声由于疼痛而是产生的喘息。
　　“到底怎么了？”
　　“肚子，疼的厉害……”
　　她干脆坐到了冰凉的地板上，捂着肚子，一直轻轻唤着疼，眉头一阵一阵的收紧。
　　“我陪你去医院吧。”
　　“不，用”她有气无力的说。“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她疼的一字一顿。
　　——这是什么话？生病哪有不看医生的？!被这个倔强女子气的几乎气结。恰巧，自己内急，尹健急忙冲到了WC。
　　一阵哗哗流水声。
　　还没有拉开裤子的拉链，他瞥见废纸篓里有红色的印迹。——卫生巾，两只白色的羽翼中间是殷殷的红色血块。 这里除了子墨，没有别的女人了，这血，这卫生用品，一定是子墨的。
　　蓦然想起，妈妈在例假时，也是有过肚子疼来着，她总是会喝一碗生姜红糖水。怪不得子墨死也不肯去医院。原来……
　　他立即从厕所出来，洗了手径直的走到厨房。
　　一只白色的瓷碗里他加进了些红糖。咯噔一声放在正在忙碌的小王旁边。
　　“有生姜吗？”尹健问。
　　“有。”小王乜他一眼，将一大块的黄姜扔到他面前“情敌？!怪，你还有喝糖水儿的习惯呵！！”
　　尹健一脸的不屑，抄起菜刀，将姜切下几片，咯噔几下，剁成姜末，放进了碗里，头也不回的端着碗走出来。拿热水汆一下，一碗姜末红糖水就成了。
　　他小心翼翼的端起来，送到还依偎在地上的子墨身旁，预备给她喝。
　　子墨还在原地捂着肚子，看到一个大男人端着姜水来，心里觉得怪怪的，抬眼，冒出一句冰冷的“谢谢”。
　　“帮我把我手包拿过来。”她拿手指指了一下，不远处桌子上的一个白色手包。
　　顺着她指点的方向，尹健去了又回，将手包递到她的手心里。麻利的拉开拉链，打开，掏出一个打火机和一包烟，熟练的捏出来一根烟，叼在嘴上。
　　彭的一声，打火机点燃，幽蓝的火焰将嘴边的香烟引燃，她猛的吸一口，安慰的朝上空吐出眼圈。
　　“真舒服。”她回了一个安详的眼神。
　　尹健是第一次看她抽烟，俨然是一个老手，熟练如
　　一个男子。
　　一个女人，一个伤了心的女人，竟然这样的作践自己！！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无名的火焰，从他的心底升腾起来，他气结，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狠命的踩几脚，一边踩还一边吼着：
　　不许抽烟！不许抽烟！！
　　“你干嘛！！！”子墨一声尖叫，他一个新来的店员，竟敢夺她的烟，岂有此理！反了！！
　　“我抽我的，要你管！！”她尖叫，声音超过80分贝。
　　他的眼神瞬间移过来，突兀而凛冽。寒光四射。
　　“作践自己很过瘾吗？！”他吼道。
　　她呆了，眼神瞬间深邃下来，有多少年了，烟和酒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抽烟的习惯为了多年以前的某一个人所一直保持着，人分开了可习惯还在。
　　而眼前的这个男子竟然要她戒烟！！
　　戒烟！！
　　她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个人，他今天发怒的吼声，是他来到这个咖啡馆里说话最洪亮的一次，以前他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谁。他今天简直就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这算什么，一个员工胆敢管老板的事情，竟然妄想戒掉她多年以来的习惯！！子墨想辞掉他，但没有。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一股苍凉的感觉油然而生，真的戒烟，她寂寞了怎么办？除了小狗“不一定”谁还能懂得她的心？她木然觉得如一个走势了的孩子，无依无靠，到处都是孤单和沉寂。
　　“我寂寞了怎么办？我难受了怎么办？”她嘶吼。
　　她喃喃的，声音遥远而苍凉，疑似从另外的一个世界里幽幽的穿过来，带着一个女人脆弱的忧伤和哀怨。
　　她的问题瞬间在尹健那里回转了答案：
　　“你寂寞了，我陪着！！就是不允许抽烟。”
　　子墨一声凄凉的笑。
　　稍后，尹健默默将冲好的生姜红糖水递到她手心，她低着头，默默的喝下。
　　“叫我戒烟，基本不可能。”也许是受到了他的震慑，她的语气平稳了很多。
　　“就是，烟就是子墨的命，你才来几天。你叫她戒烟等于就是要了她的命！！”小王听到尖叫声从后台走出来，迎面给了尹健一句。
　　“任她作践自己才是要她的命！！”尹健生硬凌厉的声音。
　　“可……”
　　“你丫再敢多说话，我和你拼命！！！”尹健怒目圆睁，翘起食指突兀的指着小王的鼻尖。
　　这小子今天好想是吃错药了，小王也不敢再多的言语，只服软的说了一句：“行，你行，那你就试试看，看能不能戒掉她的烟瘾。”
　　然后发出一声不服气的惊叹声，进厨房里忙去了。

　　红糖姜汤，的确缓解了她的腹痛，几分钟的时间，子墨已经安然无恙。
　　尹健呵斥她的那一天，她竟然奇怪的没有抽烟，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