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遇》余六噗

3、重获肉身

　　再次抵达小荒城，石瑞已经不像刚才那样不情不愿、心惊胆战。

　　罗刀笑嘻嘻地说：“恭喜加入小荒城。”

　　石瑞有些疑惑，“你们当时为什么找我？冥界应该有很多鬼魂，随便找个鬼不就好了吗？或者从其他城里挖墙脚？”

　　月寒风道：“第一，我们不是真的黑白无常，因此为了避免被发觉，时间非常有限，在这个有限的时间内，我们只在附近看到了你一个死人；第二，冥界的普通鬼民全部有眼无珠，我们招聘启事已经在其他九大城市里贴了整整一个月，竟然还没有鬼愿意加入我们！至于挖墙脚这种事，我们高贵的陵野殿下更不会做的。”

　　石瑞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不会是所有竞选队伍里最弱的吧。

　　他试探着问：“其他四个竞选的城主是？”

　　“幽都王、酆都王、墨城君、素城君。唉，提起他们我就烦，四个卑鄙无耻的丑八怪。自从一百多年前在鬼王大战中发了一笔横财，他们现在就在冥界横行霸道，真是丢人现眼。”月寒风一脸不屑。

　　“鬼王大战？”

　　罗刀面色有些不好看，“就像你们人界有两次世界大战，冥界也不太平。一百年前，因利益分配不均，冥界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鬼王之战。可怜我们的老小荒君，就是在这场斗争中身负重伤不治而亡。”

　　石瑞识趣地转移话题，他环顾四周，“小荒城这里似乎没什么人啊。”走了这么久，还是很荒凉。野兽倒是有不少。

　　月寒风高傲地说：“我们小荒城才不是那么庸俗的鬼城，它是地府最独特、最另类的存在。战争结束后，我们这里主要是各种冥界珍稀野兽生存的地方。”

　　石瑞：“……”果然很独特！

　　他们很快到了宫殿门外。月寒风有节奏地轻轻叩门，大门应声而开。石瑞好奇地朝里望去，发现空无一人。宫殿一眼望不到头，路边磷火荧荧，十分荒凉。

　　月寒风和罗刀都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带着他往前走去。

　　石瑞打破沉默，“这里也没人吗？”

　　“当然没有人。整个冥界都没有‘人’，这里又怎会有？”月寒风笑答，“哦，不过到确实有喜欢带人来冥界的城主，那是用来充作食物的，他有食人的坏毛病。”看到石瑞大惊失色的神情，他又补充：“陵野殿下并没有这个癖好，你不用担心。”

　　“我是说，宫殿里也没有多余的……鬼吗？我看这里很安全，没有野兽了。”

　　“陵野殿下不喜欢热闹。而且，小荒城本就是冥界最小的城市，虽然环境宜人，治安极好，资源丰富……但却一直没有什么居民。唉，都是他们有眼无珠。”月寒风沉痛地叹息。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被证实了，石瑞不禁为自己担忧起来，“也就是说，小荒城是十大鬼城里最弱小的一个吗？”

　　“是最有潜力的，不是最弱小的！”罗刀气愤地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嘴。”

　　石瑞立刻不说话了。

　　二人带着他到了一处偏殿内。

　　月寒风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人过来给你安排地方休息一下，你看上去不太精神。估计明天陵野殿下才会回来呢。”

　　石瑞发现，鬼魂状态下的自己，也是会犯困的，而一犯困，灵魂的颜色就会淡一些，变得更加透明。

　　罗刀摸着下巴，“人类真是脆弱。这才一会儿，魂魄颜色就变淡了。” 他拍拍石瑞肩膀，“石瑞小兄弟，幸会。好好休息吧，祝你和殿下第一关顺利。”

　　“我现在觉得身体有些沉重，不像之前那么轻盈了。”石瑞担忧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魂淡的感觉。”罗刀不耐烦地挥挥手，和月寒风出去了，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石瑞：“……”

　　很快一个红衣小姑娘过来，朝石瑞友好地笑了笑，“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她带石瑞到一个布置简单的小房间内，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石瑞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骨头做的桌子，头发做的窗帘，刚才脑补得心惊肉跳。现在看来，显然是自己想多了。

　　女孩认真地叮嘱：“我明天早上再来叫你，在此之前，不要乱走动，不要出这个房间。”

　　石瑞慌了，“不能出去吗？可是，要是我想吃东西怎么办？要是我想上厕所怎么办？”

　　女孩惊讶地看着他，“找这么多借口，难道你想逃走？灵魂状态下的你不会有这些生理需求的。如果你只是想回忆一下作为人类时拉屎的感觉……”她打开房间的侧门，“这里就配有卫生间呀。”

　　“我差点忘了我已经死了。”石瑞咕哝着。

　　“哦，这是好事儿。”女孩笑得眉眼弯弯，“说明你对死亡并不畏惧，也不讨厌冥界。这可以让你保持活力。”

　　身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怎么可能不讨厌冥界！不过石瑞决定还是先不纠正她这个错误认知。

　　“畏惧死亡的人很多吗？”石瑞问。

　　“当然，人界不少人一听说自己死了，那是哭得震天响，死活不肯来冥界，黑白无常经常因此抱怨。所以，你可是很难得的。”

　　短短时间内竟收到两次褒奖，石瑞心里喜滋滋的，他对女孩的印象更好了，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星垂。”她笑了笑，“我该走了，晚安。”

　　石瑞也已经很困。他躺到床上，拉起被子，发现竟有阳光的味道。可是冥界不是永远黑夜么，怎么会有阳光呢？

　　来不及思考更多，他就沉沉睡去了。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来到冥界后，仿佛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等再度睁眼，发现星垂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手里拿着个奇怪的玉牌。

　　石瑞吓了一跳。发现窗外仍然黑漆漆的，以为天还没亮。再一想，才回忆起来，自己是在冥界，而冥界是不会有白天的。

　　他拉拉被子，“你这是私闯民宅。”

　　星垂歪头想了一下，“这是我们的‘宅’，不能算私闯。”她把玉牌递给石瑞，“这是你在冥界的身份证明，从今往后，你就正式成为冥界小荒城的一员了，恭喜。”

　　石瑞好奇道：“这有什么用？”

　　“和人界的身份证有点类似，有这个你才能在冥界生存下去，比如顺利进出冥界、乘坐冥界交通工具、在这里买房子、找工作、娶妻……”星垂耐心解释，“你是小荒城户口，会在这里拥有更大权力，之后你就知道了。”

　　石瑞兴致缺缺，“这要是北京户口，我还能更高兴些。”他根本就不想留在这里。

　　“其实，冥界也有很多黑户的。”星垂尴尬道，“很多人留恋这里，不愿投胎转世，因为在冥界他们可以像我们一样长生千年。可是他们又不是合法鬼民，于是为了这个身份玉牌可是使出了千方百计。”她皱了皱漂亮的眉头，“最近冥界的非法居民越来越多了，不过幸好，小荒城还不受影响。”

　　小荒城这个环境，大概也没鬼敢来影响。石瑞腹诽。

　　“另外，你的玉牌是特制的，可以跟崔判官联系，用来汇报任务中无法解决的紧急情况，保证陵野殿下不失联。”星垂双掌合十，“冥界合法户口很难得。你该感谢陵野殿下的恩赐。”

　　石瑞：“……”

　　大概是察觉到石瑞的怨气，星垂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带他往陵野的居所走去。“殿下已经准备好，你们现在应该就要出发了。”

　　再次见到陵野，对方依然冷冰冰的，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于是石瑞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陵野看起来并不在意，打量石瑞片刻后，给出了毫不留情的评价：“看起来很胆小的样子。”

　　这个倒是确实，石瑞也从不否认自己的胆小，不过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他还是有点不舒服。

　　“所以应该不会给我造成什么麻烦。”陵野的语气有些许傲慢，“人类总是自以为是，鲁莽冒进，偏偏还以为自己多勇敢，殊不知这最容易惹下事端，这也是我最厌恶他们的地方。不过你看起来应该没有这种恶习。”

　　刚才心里的不适瞬间烟消云散，石瑞一点也不介意了，毕竟这也算是对自己优点的认可。

　　至于他贬低人类的那些话，石瑞自动忽略。自己从小就听过不少奚落，已经练就了自动接收好话过滤坏话的本领，以保证心情愉悦——这一招通常非常奏效。

　　星垂提醒：“殿下，快两天了，我们得赐予他肉身才行。”

　　陵野点点头，伸出手轻轻按在石瑞头顶。

　　石瑞感觉怪怪的，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很快一股暖流从头顶蔓延至脚跟，连带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这感觉相当美好，他差点哼起了歌。

　　“好了。”

　　石瑞睁开眼，发现星垂正开心地看着自己。“恭喜，你现在是个正常鬼了。”

　　石瑞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透明，变得和生前没两样。

　　“如果没有冥界帮助，普通灵魂很快就会魂飞魄散。冥界第一代鬼民身体都由城主赐予，你该谢谢陵野殿下。”

　　“……谢谢。”石瑞这次倒是真心实意。

　　陵野不在意地点点头：“不客气。”

　　石瑞有些好奇地问：“鬼的身体和人有什么不同？”

　　星垂解释：“外表上没什么变化，不过人类看不到我们，偶尔会有小孩子和动物看到，你不用在意。另外，我们可以去一些人类无法生存的地方，以后你就知道了。”她神秘一笑，没再多说。

　　陵野跟星垂道别：“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要辛苦你们了。”

　　“殿下这是什么话，”星垂微微一笑，“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更何况，小荒城一向没多少事儿。”

　　石瑞直接把这理解为荒凉。

　　星垂很快离开。陵野带着石瑞往宫殿的一处地下室走去，一路上既没有鬼影也没有兽影，安静得让人颇为不舒服。

　　难道这就是冥界的常态？这怎么受得了。石瑞打破沉默，“咳，冥王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陵野回答得言简意赅：“找到戏精兽。”

　　“？”石瑞一头雾水，“那是什么？”

　　“戏精兽是冥王的宠物。几十年前因贪玩而逃出冥界，冥王心软因此没有召它回来，不过它还保持着跟冥界的联系，冥王也一直监视着它。没想到不久前它竟然主动切断了和冥王的联系，再无音讯传来。”

　　这个名字，认真的吗？石瑞震惊地问：“是唱戏的戏，精神的精？”

　　陵野白了他一眼，“不然呢？”

　　“咳，冥王很聪明嘛。”石瑞点点头，“这样既能当成你们的考核，又能让你们帮他找到他的宠物，不费多余的钱让公务员帮他处理私事，真是一举两得。”

　　陵野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石瑞又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A城，就是你生前所在的那个城市。”陵野顿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想，它应该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