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三夜（4）夜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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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8
夜幕降临，芊芊站在家门口，谢过开车送她回来的山口先生，轻手轻脚的摸索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没有人，婆婆的房间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桌面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用碗倒扣着，摆着两副筷子，看来婆婆在等她回来一起吃饭。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她不想惊动婆婆，不想让婆婆看到她受伤的样子，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
芊芊刚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喊一声安全着陆，只听背后吱呀一声，响起婆婆苍老年迈的声音。
“芊芊啊，你回来了，来吃饭吧。”
灯光照亮了拥挤的餐厅——同时也是厨房和客厅，婆婆蹒跚着步子过去将盖碗一一掀开，饭菜的香气顿时弥漫在空气中，饿得肚子咕咕叫的芊芊一边馋的直流口水，一边在迟钝的脑子里盘算着要怎么瞒过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瞄到婆婆并没有坐下，而是端着一大碗汤颤巍巍的向炉灶那边走去。
那颤巍巍的步子让芊芊的心脏也跟着颤巍巍的跳动。
她赶忙快步赶到婆婆身边，一把抢下那碗，略带责备的：“端来端去的作什么？万一不小心打碎了踩到滑倒多糟糕。您快别忙了，我来吧。”
芊芊不由分说的把婆婆赶回桌边，婆婆还在喃喃着：“这汤有点冷了，我拿去热热。”
“我知道我知道。你坐着，我来。”
扶婆婆坐下后，她匆忙走到炉灶前点起火，动作利索的热着汤，等汤沸腾的当儿，婆婆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芊芊啊，你的脸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
“你受伤了！”
来不及躲开，婆婆已经看到了她脸上涂着的药膏，吃惊的身体颤得越发厉害。她伸出手想要触碰芊芊脸上的伤，又收了回来。
“我……我没事的啦，只是一点小小的擦伤，到明天就好了……”芊芊侧过头，转开话题，“啊呀，汤已经开了，婆婆你快回去坐着，我来把它端过去。还有菜……也要热一热。”
芊芊强自镇定的独自忙乎着，婆婆低声问道：“怎么受伤的？是不是他们欺负你？我们不去了，不去了啊芊芊。”
芊芊看到婆婆满心满脸的心疼，眼眶微红，胸口酸胀的难受，一天的委屈和疲劳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婆婆，真的没事啦，只是一点意外。哇！好香噢！来，不说这些了，我们吃饭。”
她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受了委屈就扑进婆婆怀里哭诉的小女孩了，而婆婆一天天的老了，所以，现在祖孙二人中她才是那个应该被依靠的人，无论有多少风雨，无论多么重的担子，她来承担。
坚强一点，她对自己说，你要更加更加坚强，坚强得足以撑起这一小片天空。
一顿安静的晚餐。
芊芊收拾碗筷的时候，婆婆有些犹豫的说到：“芊芊啊，关于明天的事……”
“妈妈的祭日吗？我去扫墓就行了，您在家里好好休息吧。这么冷的天，就别出门了。您放心，都交给我吧。”
芊芊尽量语调欢快的答道，眼底一片黯然。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过生日。
因为明天，一月一日是她的生日，同时，也是她母亲的祭日。
也即是，她的出生伴随着母亲的死亡。
有谁会在母亲的祭日里为自己庆生呢？
所以，这样的日子，根本一点都没有值得庆祝的必要。
什么一月一日生的孩子是很好命的，婆婆根本就是在骗人嘛。
忍也忍不住的，芊芊的眼圈再次红了。
伤口真的好痛。
*** ***
除夕之夜，仿若为了庆祝这一年一度的日子，今夜的雪下的特别的多，特别的美，银白色的雪天使将这个城市装扮一新，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除夕盛会。
西园寺家中本该热热闹闹的大厅里异常冷清，只有西园寺湛一人在默默地品尝着红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
细碎的发散在额前，闲适倨傲的面孔上那双血红的眼眸若隐若现；年代久远的葡萄酒醇美香甜，杯中红色的酒映着他红色的眼，不知是酒染红了眼，还是眼燃烧了酒。
今夜的他身着黑色燕尾服，系着领结，完美再现了十三世纪欧洲上流社会的衣着时尚，俨然一位中古时期的富家公子，淡漠而疏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在等一个很重要的客人，或者说，一只活了很久的吸血鬼；但那份安宁的表象一点也寻不出他正在等待的迹象。
突然间，门无声无息的开了道缝，一道黑影飘入，化为人形立于他面前。
灰白色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浓密的胡子，那双阴鸷暗红的眼直直盯着沙发上的湛，看不出神情。
“你来了，一条君，或者……该称呼你为一翁？”他并未站起，只是优雅地朝来客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你要来一杯吗？”
一翁冷冷扫他一眼，在对面坐下，冷眼看着他斟了杯酒递到他面前，也不接。
“怎么？怕有毒？呵呵~~”西园寺湛轻笑一声，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要什么样的毒才能损伤到你这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我真是好奇，这世界上会有这样神奇的药吗？如果有，记得给我留一份。”
“你似乎……过得不错。”一翁接过酒杯，终于开口说话，同样的冰冷，大厅里的光线越发暗淡，角落的阴影中似乎有团团黑雾在张牙舞爪。
“……受长辈之托照顾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你喜欢？我建议我们交换一下，你把元老院首席的位置给我坐坐，我把这三个小孩给你带，你看如何？”
“……”
此言一出，迅速冷场，谁都不再试图说话，只默默地品着香醇的葡萄酒。
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才会露出的某一面真实。
寂静中，一声叹息从湛的口中逸出。
“放弃吧……”他认真地说道，“放弃你的追求吧一条君，这是作为同样活了数百年的我给你的唯一忠告，你所追求的必得不到，因为，我们吸血鬼啊……是以能力高低来决定命运的可悲物种，你就算活了上百年，也敌不过一只纯血种的致命一击。所以，趁那位夜之世界的君王还未进行有效的反击之前，和他握手言和吧。”
“……不可能。”一翁直接拒绝这一建议，“元老院的存在对于吸血鬼世界来说是必要的，我反对帝制，只因为上位者的一句话就轻易左右我们一族的命运，这种事想都不敢想。我也并不认为玖兰枢会是位合格的君王，他必须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因为你是我多年老友我才同你说这么多，但相同的话以后我不想再听到，否则，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
湛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色，他知道他说服不了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人类常言道，活得越老越固执。他自己固执不固执不知道，但一条君绝对符合固执的形容。
“我希望你能够加入元老院……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湛，我愿意将我的荣耀与你分享。”
“……”湛骤然沉默，他轻轻旋转着手中的酒杯，血红的酒在杯中滑出完美的弧线，许久后，他方才开口，“我喜欢现在这样，而且，要严格说起来，我非你族类，所以，你们一族的事我不想插手，我也管不了。”
“你是吸血鬼，这点你无法否认，即使你来自遥远的西方，也无法改变你的身份。”
“……”
湛再度陷入沉默，大厅内的坐钟一左一右的规则摇摆着。
窗外的银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一切归于沉寂。
一翁最后的话语在空气中慢慢冷凝成冰。
“我毕生的追求，你永远都无法体会……”
是吗，湛静静地想，无法体会也好，我也并不打算体会那，一步步迈向坟墓的追求。
可惜了啊一条君，你明明活得比谁都更长久，为什么有些事，你就是无法看透？
罢了，你过你的长老生活，我过我的少爷日子，井水不犯河水，谁也管不了谁，谁也不干谁的事。不知道明年的今日，你是否还会如往年那般，于今时今日今刻前来与我共饮一杯呢？
“阿湛，发生了什么事？”忧缓缓走下楼，如踏水而来的仙子。
“为什么这么问？”
忧走到他身边，如玉的纤手轻柔地抚上他脸颊。
“你的表情……很悲伤。”
“不，什么事也没有。”湛微微一笑，“你怎么下来了？”
“快到午夜了，阿湛，我们一起去绯月那里和他们一起迎接新的一年吧。”
在忧温柔目光的注视下，湛轻轻放下酒杯。
“好。”
Part 19
[见她。不去见她，见她，不去见她……]
月奇怪地打量着坐在身边的人，自从窜进他的居所之后对方什么也不说，只是意义不明地要了朵花，一瓣瓣撕扯着，红艳的花瓣片片散去。
[不去见她。]
不死心地再摸索了一边手中的花，的确是没有了，最后一瓣花已经被扯下，答案是否定的，‘她’失望地松开了那朵前一刻还鲜艳欲滴此刻饱受摧残变得光秃秃的花，感到身边的月又递了一朵过来。
“再来一次吧……”他说，虽然不明白对方这么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他明显感觉到对方有心事，自己是如此的无能软弱帮不上忙，但至少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接过花，道了声谢，之后只是来回旋转着手中开得正艳的花儿，嘴角挂着笑：“不必了，没有用。”
仰面倒下，并没有落在草地上，而是落在了一个比草地更加柔软的物件上，那个物件还带有体温，暖暖的很舒服。
“[芊芊]，你来了啊。”闭上眼，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拂动‘她’的刘海，一波又一波。
“说了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太难听了。”如往常一样，它第n次抗议道，可惜每每都以失败告终。
“你……一直在旁边看着吧？盯着这个家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是。”小猫再次奇异地发出了人类的声音，湛蓝的眼睛竟也同时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你说，我那样对她，错了吗？”
“……”
“哥，你在说什么呢？”月终于忍不住插进话来，从刚才起绯就在家里的宠物猫进行着他所无法理解的交谈，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
[她是谁？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在意？]
月在心里连珠炮似的发问，他知道这些问题不必说出来对方就能够知晓，所以只问了一句就乖巧地打住，静静等待对方给出答案。
“不，没什么。”
简短地回答之后，完全没有留意到月的不满，绯陷入了沉沉思绪之中。
本以为在适当惩罚她以后自己可以响当当地说出欺负她的理由和当初与她相遇的点点滴滴，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如自己预想那般发展，当知晓芊芊被严重烫伤之后，内心深处涌上了强烈的不安和自责，一丝报复之后的快感也无，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
想见她，想告诉她自己一直在等着她，想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情，可是，现在却连去找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谁都不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与热闹的除夕之夜不相称的安静，于是来者的脚步声即使很轻依旧暴露了行踪。
有人来了。
月长出一口气，侧头将清澈的目光投向迎面朝他走来的女子，又转回头，推了推仍然保持着仰躺的姿势不变，手里握着一朵花的绯。
真是，他都没怪‘她’那样对待沙织，‘她’倒好，都不理他。
注意到自家么弟嘟着小嘴忧笑着上前拉拉他鼓囊囊的腮帮子。
“怎么了，月，绯欺负你了？”
“没有。”声音闷闷的，他扑进忧的怀抱，撒娇道，“你好久不出现，我想你了。”
抚摸着月的小脑袋，忧柔声道：“没办法呀，我出来了，漓就没法出来了呀。”
“爱不出来不出来，为了个女人把自己搞成那样，真不知道他哪点像我大哥了。”
“月。”
冷清的声音响起，月立刻噤声，离开了忧的怀抱。相较于绯对忧的尊敬，他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湛有着深刻的畏惧。
“好了好了，今天是除夕，大家要开开心心的。”忧拍拍手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气氛，“阿湛，辛苦了，来，绯，月，过来尝尝年糕汤，是小芊芊送来的，据说很好吃噢。”
“当——当——当……”
话音刚落，只听宏亮的钟声从附近的寺庙传来，悠远流长，被清冷的夜风送到各个角落，此起彼伏的钟声一下接着一下，整整一百零八下，在整个城镇上空久久回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绯坐了起来，地上的小兽抖了抖雪白的毛，站了起来，尾巴一卷一卷，背上一朵樱花图案清晰可见。
它仰起头，看向窗外，接着所有人都看向相同的方向。
所有人闭起眼睛，静静沐浴在这荡尽世间一切污秽的梵乐中。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新的一年来临了。
这一夜，绯吃下了足足五碗年糕汤，而往年能吃下两碗就很不错了，因为吃太多积了食，第二天‘她’什么也吃不下；也因为如此，一向敏锐的‘她’没有察觉这栋房子里另一个人的异常举动。
*** ***
“当——当——当……”
窗外的梵钟浑厚肃穆，黑暗的室内，唯一的照明来源是那银色月光。他无心倾听钟声，面色凝重地慢慢踱至书桌旁打开抽屉，巧妙的抽出隔层，取出其中的白纸，迅速的在上面书写着：
“1.西园寺忧突然归来，西园寺漓突然离开；
2.屋外留下的脚印和他们二人不符，可能原因：秘密通道，已发现两处疑似入口，未进入；
3.为什么不走正门而要用秘密通道；
4.窃听器再次全部损毁，可能原因：房中装有连他也没发现的监视器。”
所以，才会时常感到有人在他所不知道的暗处偷偷窥视着他。
写完后他将其归于原处，将抽屉复原如初。
这样写下来很危险，极有可能被藏在暗处的眼睛发现，但是，他知道，记在脑子里更危险。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写下的那些东西一直没有被发现。
当他好不容易得到那条重要讯息的时候，他就开始学习如何将脑中的所思所想用表象掩盖。
不能输，在彻底查清楚之前绝不能输。
月色黯淡，钟声渐歇，挥之不去的阴影在地面扭曲变形。
他躺回床上，静静的闭上眼提神运气，将刚才写下的一切都从脑海中排空。
没有人会发现的。
他所做的一切。
和以前每一年的愿望一模一样，今年的新年愿望依然是——
真相大白。
那个愿望，就算是梵钟敲响一千零一下，也无法触及难以涤净的执念。
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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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夜 我将继续向你展示一个甜美的梦
I’ll also show you a sweet dream next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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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三夜（4）夜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