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巷（ＧＬ）》林瑶

11、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翻过身看见窗外的天边终于露出一抹亮色，一夜不曾真正入眠的林瑶近乎解脱地起了床。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门前习惯性看了一眼墙上时钟，她才发现这个时候回警队报到未免太早了一点。

　　林瑶有点自嘲地摇摇头，回房间换了身运动服。左右都起来了，出门上班嫌太早，改成晨跑总可以。

　　她今天起得太早了一点，连楼下的报摊都还空着。直到她汗水淋漓地回来时，才看见卖报的那位大爷刚刚开张。

　　“大爷早啊。”林瑶照常跟他打声招呼，递了钱过去，“麻烦您，一份今天的早报。”

　　“今天这么早啊？”大爷笑眯眯道了句，却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林瑶在愣神。

　　早报堕落了，狗仔进步了。

　　头版头条是占了大半个版面的偷拍照片，相中一人她曾认识得不能再认识。照片旁边惊悚的黑体大标题里，其中的关键字她也曾熟得不能再熟：名模，夜店，萧悦。

　　直到大爷将零钱找还给她，林瑶才反应过来，接过钱转身离去，面上浮起一丝自嘲的笑意。

　　照片上附注的拍摄时间清清楚楚告诉她，就在昨夜，就在她心中反复挣扎要不要打电话给萧悦的时候，萧悦正与一个混血美女耳鬓厮磨着同车离开夜店。

　　浴室里冲凉的时候，林瑶仰面任水流冲击自己，深深吐出一口气。

　　她昨夜没打那个电话是对的。她其实还是把自己估计得太高，萧悦根本不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

　　手不由自主地按上腰际的纹身，林瑶知道该是除掉身上这个“悦”字的时候了，也是从心里彻底除掉。她决定今天下班之后就去做这件事。

　　只是林瑶没想到，在她下班之前会遇上一个人，不止改变了她下班后的计划，也让她发现，自己以为已经扔出脑海的记忆其实只是被锁进了脑海深处，一旦打开，便入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之前的一个月都在放假，不知道今天会有一组美国同行前来访问交流的事，等她回警队报到之后知道这件事时，接待任务也另有专人负责。

　　直到这组人在被引领去参观重案组办公室时，她才发现其中有自己的老朋友。

　　眼看着她与金发碧眼的美国女警官安娜热烈拥抱，林瑶手下的三人组才发现自己头儿还有许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她也会有这么热情的一面，比如她的英文名字叫YOYO。

　　“你变了，笑容比几年前灿烂多了。”仔细打量过安娜的模样，林瑶笑着感叹。

　　她不是在客套。她们认识的时候，安娜才做警察不久，她那时刚刚因为出柜被美国陆军强迫退役，整个人陷入人生低谷。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显然早已经走过那段低潮期。

　　“你也变了。”安娜回以微笑，“你现在……沉稳了很多。”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另一句话。

　　安娜还记得自己以前看见林瑶就像看见清晨的阳光。她的笑容很安静，可就像清泉一样，能够冲走别人心底的阴霾。

　　可眼前的林瑶有些不一样了，笑容安静依旧，清澈依旧，眼睛里却不再那么晴朗。

　　安娜想她知道是什么让林瑶改变，所以只能为她在心里感到遗憾，面上却在玩笑：“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识一下你们这里的‘行星’？”

　　林瑶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安娜是在指本地的同志酒吧。

　　远道而来的老朋友要求，她自然不会不应允，只是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想不到自己还会再进这种酒吧。

　　如果不是上回跟在萧悦身后去了一次，她现在只知道本地有个著名的逍遥酒吧，却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林瑶几乎有些头疼，她刚想把这个人彻底抛出脑海，却一件又一件人和事逼得她不得不重新想起。

　　驱车去逍遥酒吧的路上，聊过彼此近况之后，安娜问她的语气里有些复杂：“所以你现在是重新回到直人的世界了？”

　　林瑶专心盯着路面没有转头，只是耸耸肩：“只是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你知道吗？JOY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安娜叹息。

　　JOY是萧悦的英文名字。

　　安娜她们那帮朋友最早认识萧悦和林瑶的时候，总是分不清“悦”和“瑶”的发音，直到两人各自取了英文名字，跟“瑶”音近的YOYO，和“悦”意近的JOY。

　　大家还曾经为这两个名字用双关语开过林瑶的玩笑：她之所以有joy，是因为她有JOY。

　　那种天赋般的joy在现在的林瑶身上已经找不到了，安娜相信这绝对应该归咎于JOY的离开，而且是以那样不可原谅的方式。

　　当初她亲眼见证了萧悦在婚礼的最后一刻逃跑，也亲眼见证了她事后又后悔到极点一路追回中国，直到最后黯然回到洛杉矶，面对所有朋友的关心只淡淡说了一句话：“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林瑶握在方向盘上的十指因为不由自主的用力有些发白。

　　她刚从安娜这里知道，萧悦后来找过她，而不是像她一直以为的那样，再也不曾回头。

　　不过现在知道已经晚了太久。

　　等红灯的时候，林瑶从座位下面拿出那张早报递给安娜，似笑非笑：“不止是我，她也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看清占了大半个版面的激吻照片主角是谁，安娜一时无言，半晌才道：“你说得不错，她也重新回到自己世界了。”

　　大家都知道这样夜夜笙歌的才是萧悦，所以当初才会惊讶于她竟然愿意为林瑶放弃整个森林。

　　逃婚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不可理喻，可发生在萧悦身上，所有人却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忍不住叹息。

　　安娜的感慨只让林瑶轻轻回了一句：“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安娜反问她，语气里带着可惜。

　　“让我告诉你两个事实。”林瑶不觉失笑，转过头看她，“首先，萧悦曾经是我的女朋友，是曾经。其次，我现在有一个稳定交往中的男朋友，是现在。”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愿意提起她。”安娜摇摇头，“没想到你却提得这么轻松。看来你是真的已经让一切都过去了。”

　　林瑶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我只是为JOY可惜。”安娜轻轻道，“她虽然有了整个世界，却失去了你。”

　　林瑶心里动了一下，面上却是玩笑的语气：“我以为我才是更值得同情的那一个？”

　　安娜摇摇头：“你虽然失去她，却还有整个世界。”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哲学？”她的话让林瑶只能继续玩笑，“说话这么深奥？”

　　“你真的听不出我在说什么吗？”安娜叹道，“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瑶没有就这个问题认真说下去的意思，让她只能把下面的话咽回去：萧悦逃婚后失魂落魄的那段日子里，曾经在一次酒醉后喃喃说，遇见她只是林瑶生命里的一个意外，车祸一般的意外；遇见林瑶也是她生命里的一个意外，却是最美好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