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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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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那位先生,是在我杀了自己的上一任雇主,对自己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持续至今的杀手生涯被自己亲手砍断时十分茫然的时候。他戴一个花纹奇怪的假面,披着一头长发,说他看上了我要带我走,让我叫他“鸢”。我不怕死,也不怕杀人,鸢说服了我,我就跟他走了。
稀里糊涂就跟了鸢之后我按他的安排加入了一个雇佣兵组织“晓”,里面有不少有趣的人,倒挺对我胃口。我以前杀手做惯了,有命令就听也不多问,跟着鸢下了几次墓后才知道这是倒斗,鸢是个盗墓人。
有一次鸢在一个土墓道里看那些我看不懂的图画,用他的话说是“铭文”的东西,他戴着黑手套的指头指着其中一幅,笑嘻嘻地说:鬼鲛啊,这上面说这里的墓主人天生鱼相,眼狭齿利,凶恶非常,莫不是在说你?
我也笑笑,这笑肯定也是吓人的,但鸢不怕。我回答他:鸢先生,我是鲨鱼,就算他是个千年老粽子,也会把他撕咬扯烂,您尽管放心。
鸢那时又换了面具,是只露出一个洞眼的橙色漩涡面具,他偏着脑袋,又扭过头去看那些画。我听到他欢快的声音:阿鲛,你真是阿飞的小天使!
有时候鸢像变了个人似的,就是“阿飞”。阿飞很活泼,但做事手段还是妥妥鸢的风格,在晓里他是一个无名小卒,专门做活跃气氛用的,除了首领和我,谁也不知道阿飞有“鸢”的这一面。不论是鸢还是阿飞,我都只管他叫鸢,他也不反对。
首领是一个冷冰冰的男人,名叫佩恩,他和鸢是老熟识了。佩恩是晓明面上的首领,鸢则是暗中的指挥者,要说他们之间谁控制谁来操控晓,却也不是这样。佩恩是顶有名的摸金行家,他的亲信小南也是出货的中间人,为晓提供出货的路子,手段也高明,让其他盗墓的不敢来抢资源,口服心也服。
可能是我实诚,鸢也不向我隐瞒他的事。一开始,我只知道他不抽烟不喝酒,更不嫖不赌,干净利落得不像个掘死人坟的。后来我知道了,他甚至可以不用吃饭,领我下墓只带我一个人份的干粮。那次他带我去了个山里的墓,进到山里,找到墓,爆破,整整花了我们三天时间。下了墓,里面机关怪异换做我早死了一百遍不止,但鸢就能看出来,他那是第一次让我见识到了他的“魔眼”。
那只“魔眼”红得如血,还有光芒,能看见我看不到的东西,鸢还能用眼睛操控一些道行浅的粽子和精怪。他在复杂的墓道中来去自如,这眼睛居然也能让他像个鬼一样随意穿墙。我登时被他这能力吓得大吃一惊,鸢就幸灾乐祸,他说鲛鲛你还是见识得少。
他当时这话说的我心里不服,毕竟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人能穿墙,还能一会变实一会变虚的。而且一会阿鲛一会鲛鲛,鸢也不嫌腻歪。
似乎天要让我服鸢,还是那个墓,我们遇到了另一伙盗墓贼,他们人多都拿着枪,在发生火并的时候不知道哪个衰仔触发了墓室的机关,我们全被三三两两卷到不同的地方了。我杀了那两个和我一起卷进来的人,想去找鸢,又不懂古文,不识机关巧术,简直一头雾水。
我咬着电筒拿好冲/锋/枪慢慢地挑着路走,在岔路口留记号,结果走着走着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格外瘆人,我胆也大就顺着声音过去了,胡乱拐了几个弯迎面就撞见一具没了皮的血尸,那股子扑鼻而来的刺鼻腥臭味让我连打两个喷嚏。子弹打这家伙身上没反应,军刀也砍不动,我想起鸢告诉我的话:打不过就跑,撒丫子就往墓道里一钻,瞎跑开了。
让我难受的是那血尸虽然追不上我,但我也甩不开它,这样跑下去我会逐渐失了力气被它捉住。又窜进一个洞,费老劲爬出来后居然看见了鸢,他双手提着一个加特林机枪,面具挡着看不见他的神色。我来不及思考他是哪来的机枪又是怎么拿动它的,只能大呼:鸢先生!鸢先生!
鸢也大喊:你再走十步头上有个盗洞,进去!那家伙我来挡!
保命要紧,我立刻就上了那个洞,等那血尸一出来,鸢就拎着加特林机枪对那厮一顿狂风暴雨般的密集扫射,血尸身上突突突地冒着火光,弹壳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强大的突击让血尸不受控制地后退,被强控的血尸甚至被鸢逼回了洞里,当鸢一边扫射血尸一边向前走到我藏身的下方时,他有些急切地说:快跑!趁现在这家伙还不能动!
那你怎么办?我们当初的契约是保护你!
你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想怎么保护我。蠢货!鸢被我的不识时务气到了,咬牙切齿地骂。
我才明了他的意思,赶紧下来,一脚踩到满地的弹壳,一个趔趄差点丢人地狗吃屎趴地上,幸亏鸢没看见,我转身就跑。从这次以后,我实打实地服他,不仅口头上唤他一声“鸢先生”,心里也这么称呼他了。
鸢先生作为长期雇主来说是理想的,他对于墓里淘出来的宝贝与我分享向来都很大方,该给的工资也一分不少。他还清楚我不喜欢团队合作,所以每次找我搭手倒斗都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关于墓的信息鸢先生也不知通过哪里的手段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完全不用我操心。我只需要作好一个雇佣兵的指责,鸢先生说打哪我就打哪,有时候他也会让我处理一下盘口不安分的家伙,他说他最信得过我,有时候他不在的时候就让我在“晓”坐镇。
说是坐镇,其实我知道是让我监视佩恩。佩恩和鸢先生都是来历不明的盗墓人,不像“晓”里其他几个人还有我,都是有头有脸挂在通缉榜上的恶人。他们互相忌惮,这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但鸢先生只和我或佩恩,或者他自己一个人去倒斗,这么看来佩恩也是他认同的搭档吧。我一直不太懂鸢先生怎样想的。
反正我只听命于鸢先生一个人,他救了我的命,还给了我归宿,说实话,为他死我都愿意。
但鸢先生爱作死这种事我挡也挡不住……
这次,对,就是现在,我们倒了一个海斗,鸢先生说这是一个他准备了很久的好墓,确实也准备充分,不论奇门八阵,暗箭水怪都拦不住我们的脚步,几乎可以说是十分平稳地找到了墓主的棺椁。等鸢先生撬了棺盖,我们一起推开才看到里面是个身穿盔甲的……年轻人?
鸢先生欢快地问:阿鲛,你看这是哪个朝代的人啊?
我跟着鸢先生不少年了,就算一开始啥都不懂耳濡目染之下也懂些皮毛了,况且这盔甲样式特征也很明显。鸢先生问了我个傻子问题。
战国的人,看着是个武将。
欸?那这盔甲就很值钱了,扒下来交给小南卖了吧!鸢先生似乎很开心。
无价之宝我们都见过不少,不知道为什么一套战国时期的盔甲就让鸢先生这么兴奋。我点点头,看见鸢先生说到做到,伸手就要扒那尸体的盔甲。
就在一瞬间,“尸体”如闪电般出手,成爪擒向鸢先生的那只手!但那只手落空了,穿过了鸢先生的手臂。
我迅速端起枪准备射击,决定不管是什么粽子先给它来上一梭子尝尝,却听到鸢先生说:别开枪,鬼鲛。
他突然不像我认识的鸢或者是阿飞了。
鸢先生的嗓音变得沙哑低沉,语气很轻:好久不见了,斑。
那个年轻人从棺椁里坐起来,睁开双眼,居然也是和鸢先生相似的“魔眼”!他的目光中杀气几乎凝成实体,让我这样的杀人老手都感到不可思议。
你们是谁?被唤作“斑”的年轻人冷冰冰地问。
你好呀,我是阿飞,这是我的搭档鬼鲛君哦!鸢先生一把拉过我勾肩搭背,他开启了阿飞模式,在面具下对一具“死而复生”的尸体(或许是道行深不可测的粽子)嬉皮笑脸。
我低声呵斥他:鸢先生,你不要命了吗!这个家伙一看我们就打不过啊!
哦,对哦,鲛鲛你还是不安全的,作为你的雇主我要考虑到你的处境。鸢先生又变得可恶了起来。
接下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鸢先生豪爽地一摆晓袍的袍底,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对那年轻人行了个大礼,大声说:小辈失礼,今日叨扰了老祖宗,只求您老手下留情,小辈回去必会日日烧香供奉老祖宗!
鸢先生这又是什么操作?我赶紧也跟着跪了下来行了大礼。
抬头偷偷一瞥发现那年轻人额角都起青筋了,好像是被气的。他单手撑着棺椁边就流利地翻了出来,然后飞起一脚把没来得及虚化的鸢先生踹到了墓室的墙壁上,墙被撞得开裂。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叫我老祖宗,但我还是活人!那年轻人一身战国盔甲哐啷哐啷地响,一头长发和我初次见到鸢先生的时候简直像极了。
鸢先生从墙上掉下来,整个人周围的气氛明显焉了下去。
我瞠目结舌,刚才好像从鸢先生的话里得知了一个让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实——
所以说……难道……
鸢先生居然刨了自家的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