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144、第 144 章

　　当天夜里，徐滨一回府，又在自个儿的屋子里看到了韩绍谦。

　　徐滨见韩绍谦拿着个酒坛在饮酒，笑嘻嘻地问道：“怎么？和弟妹吵架了，这个时候还往我家跑。”他可是听说了韩家最近的热闹事儿，以为他家媳妇和老娘终于不睦，惹得他出门喝闷酒。

　　韩绍谦瞥了眼满脸看热闹的徐滨，直接开口道：“我们最近抓了几个混头，牵扯出一个礼部叶尚书家的嬷嬷和她汉子，他们什么也不肯说，只说听从你的命令，我来问问你，该怎么处置两个人？”

　　“你怎么不问问我他们俩做了什么事儿？”徐滨玩味地看着韩绍谦，从他手里将酒坛拿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碗。

　　韩绍谦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才道：“听闻叶家姑娘的病越来越重了，已然下不得床，而后宫的太妃们正合计给皇上扩充后宫，你说，我该问吗？”

　　徐滨一听他这话，精光一闪，嘴角露出一丝笑来，“也是，怎么也瞒不了你这京卫司指挥使。那两个人看来也是不大中用，居然让你们的人给抓个正着，说来，今上也还夸你将京里的护卫整顿的不错，看来还真有成效，那汉子可是我千挑万选的。”

　　韩绍谦见他笑嘻嘻好似小事一桩，觉得自个儿倒是杞人忧天，起身拍了拍上首徐滨的肩膀，说了声，“行吧，那我改日把人送到你府上，天也晚了，我先回去了。”

　　徐滨见韩绍谦转身就往外走，闲闲问了句，“你就这么放心，不担心我打着今上的旗号乱来？你就不想知道知道叶家的事儿？”

　　韩绍谦回头，见徐滨翘着二郎腿，一副等着自己发问的样子，不由地想笑，面上却正经地回道：“明日我要进宫给圣上禀明换防之事，正好此事我也提上一嘴，毕竟是京内之事，叶家么？想来叶家的老爷们都是有打算的。”

　　徐滨听了韩绍谦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心里直骂他道貌岸然，这厮最是知道今上的心思却从来故作懵懂，不过他转眼一想他家老丈人，又好似觉得他在惋惜他家丈人。

　　“果真是娶了新妇的人，多晚都知道回府，不似从前总想着赖在我府里。”

　　韩绍谦听着徐滨装腔作势的一番话，不由地笑了一下，“我府里的匾额做好了，过些日子要宴请下宾客暖居，到时候会给府上下帖子，你记得带着侯老夫人一起去瞧瞧。”

　　徐滨最不喜欢这种宴请，不相干的人吃吃喝喝，没劲个透顶，闲闲道：“你怎么不自己同我娘说？你这般没良心，枉费她待你如子侄？”

　　韩绍谦见了徐滨居然有了幽怨之声，便道：“哎，说来，别的人家都说媳妇扶着婆母前往宴席的，可怜侯老妇人早早定了儿媳，到这会儿还没人陪着同往，若是我娘知晓了此事，怕是要给侯老夫人提个醒了。”

　　徐滨一听这话，立时拿起手边的酒碗扔了出去，牙咬切齿地看着韩绍谦伸手抓住了酒碗，随后轻轻地放到边桌上。

　　“行了，我先回去了，我去西山大营好些天了，该回家瞧瞧去。说来，你可真的好好考虑此事了，我听闻应家可是叫了媒人上门了。”

　　韩绍谦说的一本正经，随后转身推开门，就出了屋子，留下屋内的徐滨咬牙切齿了一番。

　　晌午的勤政殿，阳光刺拉拉地往里钻，照得屋里的人有了暖意。

　　今上坐在龙椅上，看着手里的奏折，不时来上几笔。

　　韩绍谦站在下首，百无聊赖地瞧盯着地面，心里盘算着接下来京里的人员调配。

　　“说说吧，如今京里的情形？”

　　韩绍谦立时回身，抱拳道：“京卫指挥使司主要管着西山大营的军队，好在如今西山大营里头的兵马大多是我们从征西大军里拉回来的，算是精锐部队，不过里头有些人是前六皇子带去西北，被我一并带回来的，好在有了他们，我倒是更了解过往西山大营换防一事，我瞧瞧以往的法子倒是不错，只是稍稍改动了排兵的方式，如今西山大营俱是忠心之人。倒是五城兵马司之前只换了两位指挥使，下头的人也只换了个别，我瞧着里头的人拳脚功夫可真不行，我想着让他们区西山大营练练，若是再不行，就从西山大营换些人过来。”

　　“京卫司已经许久不曾动弹了，那些个俱是塞进去的世家子弟，比不得你这战场回来的。”今上头也不抬地道。

　　韩绍谦嘴上颇为和气，眼眸尽是寒光，“这五城兵马司本就跟京里的三教九流打交道，最是汇聚京城各家消息的地方，只是没成想，里头的蛇虫鼠蚁不少，手上的功夫不见，嘴皮倒是利索，没见着几个有本事的，人前见我自是挂着笑，背地里直骂我活阎王。”

　　今上不喜五城兵马司已久，否则也不会调了韩绍谦去，只是他动静大了些，惹得京里皇亲国戚们不大乐意，说来，这些皇亲国戚和他没半点正经关系，可那一个个仗着在先皇面前说得上话，到在他面前倚老卖老来了，倒忘了如今是谁家天下。

　　“好了，按你的意思做便是了，可不要太狠了，免得有些人时常来我耳朵边唠叨。”今上终于放下手里的笔，搁在笔架上，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啜了口茶，又道：“不过听说五城兵马司被你管得卓有成效，连徐滨的人都能抓得到。”

　　“是。”韩绍谦接着道：“是抓了个混头牵出的人，正要和圣上禀明。”

　　今上瞥了眼韩绍谦，问道：“可问出了些什么？”

　　韩绍谦斟酌了一下，回了句，“不曾。”

　　今上嘴角微微一勾，将茶杯放回桌上，“既然无事，就把人还给徐滨吧，他怕是还等着人办事。”

　　韩绍谦又说了个，“是。”

　　今上心情颇好，韩绍谦为人处世都有些刚正，好在是个忠心之人，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

　　“听说，你府上最近可热闹了？都去了哪些个人呐？”

　　“皇恩浩荡，臣才得以做了回香饽饽，不过俱是些京里京外的武将家上门。”韩绍谦道。

　　今上听了，拿手边的帕子，擦了擦手，看着韩绍谦，道：“听说还出了不少岔子。”

　　韩绍谦尴尬地挠了挠头，嘴里道：“今上是知道的，我娘毕竟是西北民妇，比不上京里的世家女眷这般懂规矩，是惹出了不少笑话来。”

　　今上想起听来的传闻，立时笑了笑，拿起茶杯啜了口茶，又问：“韩老夫人没抱怨？”

　　“什么都瞒不过您。”韩绍谦苦笑了一下，道：“我娘成日陪着上门的夫人们说笑，坐得腰酸腿疼，直嘀咕着要回西北呢。”

　　今上将茶杯放至桌上，笑着摇摇头，道：“那可不行，如今正是用人之计，你且安心待在京里吧。对了，你眼光倒是不错，听说你那新妇倒是帮你把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韩绍谦听今上夸奖瑾英，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嘴里却道：“还成，倒不曾出什么乱子。”

　　今上见他嘴里这般说，脸上略有些得意之色，倒是笑了笑，“程子岳倒是有些本事，他家小子年幼还看不出什么来，几个姑娘倒是教的好，眼光也不错，挑了你们这几个女婿。”

　　韩绍谦到不知今上怎么提起了程家的女婿，程家大姑娘嫁的是霍家三房，可惜霍老三颇为没用，征西大军刚去，他就负伤躲去了西安，如今身上的差事还是看在霍大将军的面上才给了虚职，对了，程子岳还有个女婿，程家四姑娘嫁的是陈衍家的次子。

　　“可是陈寅过了乡试？”韩绍谦好奇地问道，他对这位连襟可不大了解，只知道他父亲陈衍是裴征清的高徒。

　　今上微微颔首，“裴征清说那陈寅过了乡试，成了当地的解元。”

　　“裴征清？”韩绍谦没想到裴征清这般看好陈衍，陈寅都未参加秋闱就在今上面前为其说话。

　　今上沉吟了半响，才开口道：“当初先皇缺人，裴征清推举了陈衍，先皇见陈衍也有忠君之心，便有意重用陈寅，只待其高中的。”

　　韩绍谦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说来裴征清和严旭和可是先皇心腹，如今新君上位也算是先皇为新君留下的治世能臣，既然裴征清将话说得这样明白，显然是在提醒今上该为先皇施未施之恩，说不得陈寅也是先皇给今上留下的能人。

　　“看来，陈寅不但学问不错，运道也是极好的。”

　　没有比他运道更好的了，自家父亲为他开了路，今上面前留了名的人，靠着先皇之恩，也算是前途无量了。

　　“只是既然陈寅学问不错，为何裴大人这会儿就挑明？不如等陈寅考上再求个恩典，不是更好？”韩绍谦到底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今上不由地笑了笑，问道：“你觉得是为何？”

　　韩绍谦低头思索了许久，这裴征清可是只名副其实的老狐狸，他可不信裴征清会急不可耐地向今上讨旧恩，若是让今上觉得他是以旧恩要挟自己，以后再用这点子可就讨不着好了，可如今裴征清的位置已然无再进的可能，若不是为了自个儿，就是为了他人。

　　“不知裴家子侄这回可有下场？”

　　“裴家确实有好几位儿郎到了下场考试的年岁，可今年他们俱未打算参加今年秋闱。”今上道。

　　韩绍谦微蹙眉，良久才开口道：“难道裴大人有意今年的主考之职？”

　　今上端起茶杯，啜了口茶，问道：“何以见得？”

　　“如今朝堂上多是前三皇子党羽，虽然他们都有忠心圣上之意，可到底不令人放心，裴大人是先皇的肱股之臣，又身居高位，由他出面笼络天下才子倒是名正言顺，说不定，等今上寻着合适的内阁大学士，他立刻上奏致仕归乡，给人腾了位置出来，这样倒给后辈子侄留下了一条路。若正如他所说陈寅是个可用之才，既然是先皇留下，今上必然看中，此时和今上明说陈衍之事，也算的上是坦荡之举，他如今愿意做本次科考的主考官，更有意让裴家子弟俱不参与本次科举，既显示他刚正不阿，也算是想着避嫌，给您递了投名状。”

　　“哈哈哈”今上抚掌大笑，“你倒是比源一想得更深些，不错，裴征清虽未明说，可我猜他也是这个意思，说来，他也未老迈，内阁有他我倒是不会不放心，只是他思虑也重了些，总觉着当初被先皇安排去辅佐礼坦，怕我心有症结，想着舍了自个儿的位置给裴家儿郎铺路。”

　　“那今上的意思是？”韩绍谦问道。

　　今上瞟了他一眼，又问道：“你觉得呢？”

　　韩绍谦笑了笑，“圣上都肯用程家，难道会心窄不愿用裴家？裴大人实在思虑过甚。天下仕子俱是今上的臣子，今上愿用谁就用谁，只要忠心，皆可用。”

　　“说得好！”今上抚掌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都是朕的臣子，朕不需要他们来和朕做交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容不得他们来置喙。”

　　韩绍谦立刻躬身，拱手道：“圣上圣明！”

　　“好了，朕也许久没见你了，晚上你和朕用了晚膳再出宫吧。”今上道。

　　韩绍谦赶紧单膝跪地，叩谢圣恩，“多谢圣上。”

　　“起了吧，起了吧，跪个什么。”今上心情颇好，走出来，扶了扶韩绍谦，韩绍谦见状，立刻就起了身。

　　候着门口的元运河听了今上的话，瞥了眼起身的韩绍谦，悄悄出了屋子，让人准备晚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