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138、第 138 章

　　小年过后，经常听见四邻放炮仗的声响，年味渐浓。

　　汀兰自从听了夏梅的话，只肯专心记账，其余也不多话，韩尤氏见状，虽然觉得她懂规矩，又不免遗憾，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她想不明白，这家管得照旧懵懵懂懂，特别是账本，她也只能略微看懂，可再叫她来记，她也是不成的，只能靠着汀兰来盘账。

　　前院的采买一概报了正院来，家里人一多，采买就多了许多，韩尤氏很快发现年底，采买事宜颇多，那对牌有些不够使，常常需等了原来的对牌回来后，再发了出去，前院的仆人私下里嘀嘀咕咕，颇多言语。

　　好在，日子照样磕磕碰碰过了去，到了除夕夜，韩绍谦带着家里两位女眷，祭了祖，用了年夜饭，阖府上下的仆人开始给主家磕头拜年。

　　韩绍谦看着满府仆妇穿着花袄，排成两列，依次上前磕头，嘴角立时抽搐了一下，好在韩尤氏安排了高嬷嬷发赏钱，韩绍谦心里还舒坦了些。

　　那些个仆妇口喊吉祥话，从高嬷嬷手里领了个红色的布袋，就退了出去。

　　韩尤氏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在滴血，这些银子可都是自家大郎的奉银，过了个年，这些下人就都送了回去，这银子可真真是打水漂。

　　随后，韩绍谦带着韩尤氏和瑾英，去了湖中央的阁楼里，正好可以眺望不远处的烟花，看着漆黑天空开出的朵朵绚丽的花儿，这个年倒是热闹喜庆。

　　汀兰早已跟韩尤氏和瑾英告了假，她磕完头，手里握着个红袋，穿过后罩房，要往后门去。

　　“倒是超过五个钱，你们看看，正好六个钱。”

　　“可真没劲，这点钱，我怎么拿回去给爹娘看？”

　　“你还打算拿回去啊，看看够不够做身新衣裳吧，难道你想穿这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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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汀兰在后罩房一路听着小丫头抱怨的话，脚步也不停地往后头走，那日准备赏银，她就在边上，说来，府里的下人月例太多了些，这些赏银到不算少，可这些都是今上的旧仆，如何能怠慢？既然韩家夫人定了，她也不多嘴。

　　她给后门的嬷嬷拜了个早年，又将手里的红袋子塞她手里，惹得她笑开了眼，亲自给她开了门。

　　汀兰出了韩府的后门，趁着月光，走到对面那头的一个宅子里，一敲门，一个小丫鬟立时开了门，迎了她进屋。

　　大年初二，韩绍谦早早带着瑾英去了梅花巷拜年。

　　韩绍谦和瑾英一下马车，韩绍谦便被辉继迎去了前院，瑾英则带着青柰去了内院正房。

　　程周氏早在屋里等着的，见瑾英进门，对她招招手，道：“外面还冷着吧，快进来暖和暖和。”

　　瑾英脱了披风，递给青柰，就往里走，见程周氏卧在榻上，就捡了她脚边的榻沿坐了下去，“可不？未曾下雪还这般冷，那点日头暖不了多少。”

　　程周氏微微颔首，她卧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越发明显。

　　“该足月了，郎中可有说何时会发动？”瑾英伸出手，轻轻摸了摸。

　　程周氏满脸温柔，缓缓道：“上回应郎中来看了，还说可能还得几日，想来也不会这般快。”

　　“让人去和稳婆说一声，免得突然发动，去叫人，走了空，就不好了。”瑾英想起瑾萱生产的事儿，心有余悸。

　　程周氏倒是觉着不用，倒是刘嬷嬷听了，赶紧说了“是”，叫了个小丫鬟去了趟前院。

　　程周氏见状，倒也没拦着，仔细看看瑾英这几日又丰腴了些，便低声问道：“如今还是你那婆母管家么？”

　　瑾英微微点了点头，有心想府邸的事情说说，只是到底事关婆母，若是被人晓得了，可麻烦，遂，也不开口多说。

　　程周氏自然知道韩家单薄，那韩尤氏娘家人俱是白身，居然还把着韩府管事权，倒是心大得很，又问道：“你府里的下人还是今上的旧仆吧？可出了什么事儿？”

　　瑾英没想到程周氏也这样好奇，也对，她自有孕，就被程大老爷拘在东小院，也没见着几个人，看见自个儿回来倒是高兴的很。

　　“倒没出什么事儿，我让汀兰过去帮着记一记账。”

　　程周氏一听，就蹙起眉来，“你倒是心宽，可到底不是在自己手底下，你可得看着点，否则你那婆母更不愿意放权，到时候可有些麻烦。”

　　瑾英微微颔首，她当初也担心自家婆母去其他地方找些不知所谓的人来，才干脆将汀兰送了过去，以汀兰的本事倒是一下站住了，随后她也想到了这一茬，所以夏梅去找汀兰，她也不拦着，有时候才不配位，不出小乱子，怕是要出大乱子的。

　　“我知道了，您放心，我都让人看着呢。”

　　程周氏见她心里有底，便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猛地，她觉得有东西流了出来，随即白了脸，跟着瑾英道：“我怕是要生了，让刘嬷嬷叫人去请了稳婆来。”

　　瑾英一听，立时白了脸，暗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看我这乌鸦嘴。”慌得站起身来，就要往外面走。

　　程周氏赶紧拉住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急，没那样快的。”

　　瑾英见程周氏脸色略有些苍白，精神倒好，还能劝慰自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抬脚出了屋子，走到庑廊下，喊道：“娘要生了，刘嬷嬷快让人叫了稳婆来。”

　　这话一出，正院顿时乱了起来，叫稳婆的，请郎中的，打热水的，……拥拥挤挤，正院到处是人。

　　“好了，乱个什么？刘嬷嬷带着黛紫进屋看着，冬枣在院子里安排稳婆和郎中进出，朱丹让人盯着厨房，让人备着热水和吃食。”瑾英站在正院的庑廊下指着院子的人道。

　　正院立时安静了下来，随后，按着瑾英的分派，各自忙了起来。

　　程许氏很快被抬到了床上，稳婆进来时，见正院虽人来人往，倒也不慌乱，暗暗赞了一句，便被刘嬷嬷迎了进内屋。

　　屋里头，刘嬷嬷和黛紫并着稳婆在里头，瑾英有心进去看看，却被刘嬷嬷轰出来，让她在外面等着，瑾英也怕自己进去添乱，就在正院庑廊下走来走去。

　　闻讯而来的程子岳和韩绍谦，见瑾英在庑廊下站在，便几步上前问道：“你娘现下如何？可都准备好了。”

　　“稳婆说还早着，刚刚让人送了些吃食进去，娘倒是吃了一些，想来还得再等等。该准备的一早就放在屋里头了，倒是没有什么落下的。”瑾英道。

　　程子岳点点头，偶尔听见一两声程周氏的叫唤，只能站在庑廊一侧干等着。

　　他们就这样一站到了太阳落山，里头的声音是越来越大，可还是没听见孩儿的哭声。

　　程子岳看了看天，便对韩绍谦和瑾英道：“天也黑了，你们俩先回去吧。”

　　瑾英立时不肯，这个时候让她回去，她如何能坐得住，就开口道：“我在这等着，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好安排，郎君先回去吧，免得娘在家里担心。”

　　程子岳倒是本也有些倚重瑾英，毕竟内宅女眷对这些事儿更懂一些，可到底是嫁出去的姑娘，刚想开口让她们回去。

　　韩绍谦先开了口，道：“如此，我便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

　　程子岳见状，也不客气，直接道：“那行，瑾英先在府里帮帮忙，明儿个你也不必特意过来，我让人送了她回府就是。”随即，叫了管事来送他出来。

　　韩绍谦一个抱拳，转身出了院子。

　　程周氏这次产子倒是历时许久，他们从白日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破晓，终于太阳照进东小院第一缕阳光时，里头听到了婴孩的哭声。

　　“呜啊呜啊，呜啊呜啊……”声音很是洪亮。

　　不一会儿，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见刘嬷嬷掀了帘子，跑了出来，对着程子岳，道：“恭喜老爷，恭喜老爷，是个小郎，是个小郎，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早在发出第一声哭声时，程子岳就跑到了门口，听到刘嬷嬷道喜，立时高兴地就要进屋，刘嬷嬷瞧见，赶忙伸手拦着，“老爷，里头还未清理，不宜进门，您再等等。”说完，也不等程子岳应答，就掀了帘子，进了屋。

　　程子岳被帘子挡住了外头，倒是早就候着的程许氏和瑾英跟着刘嬷嬷进去，她们是女眷自然是可以进去的。

　　程子岳立时豪情万丈，转头见所有人都拱手恭喜他，便立即对着大管事道：“阖府上下全部赏银二两。”

　　全院人都脸上带着笑，恭喜地更起劲了，程子岳心里高兴极，见匆匆赶来的程子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我们去喝酒。”

　　程子峰拱拱手，笑着道：“恭喜大哥了！”

　　“走走走。”程子岳大跨步出了院子，带着程子峰去了前院。

　　程许氏带着瑾英进了屋，见屋里还有许多血水，倒是脸色不变地拉过瑾英的手，带着她走到床边，见程周氏满脸湿哒哒的，头发紧紧贴在头上，好似累得睡着了，便对着稳婆问道：“大嫂如何？”

　　“母子平安！”稳婆笑呵呵地道：“夫人只是累了，她看了眼小郎，刚刚睡了过去。”

　　程许氏听了，从袖兜里取了好几两碎银放到她手上，道：“你做的好，不过先别走，在外间等一等，说不定大老爷待会儿还有赏。”

　　那稳婆看着手里的银子，听闻还有赏，顿时笑开了花儿，千恩万谢跟着朱丹出了屋子。

　　瑾英看见程周氏身边的包裹，有些声音，走过去一瞧，红彤彤脸蛋的婴儿，闭着眼，嘴角时不时动了动，问道：“婶娘，你看他，一直动着嘴呢。”

　　程许氏到底是生养过的，回头问刘嬷嬷，道：“找的奶娘可看仔细了，小郎怕是饿了，要喝奶呢。”

　　刘嬷嬷赶紧道：“都是周家送来的奶嬷嬷，都在外面候着呢，你看是不是把小郎抱出去，这会儿里头还有些乱糟糟的。”

　　程许氏可知道这个嫡子的宝贵，可不敢冒险，就道：“让人快些打扫，让奶娘进来吧，免得小郎出去受了风。”

　　刘嬷嬷便听出了程许氏话里的小心，赶紧说了个“是”，出屋子叫了人来。

　　好在，屋里被打扫了一遍，虽有些血腥味，到底还是能下脚的，新进来的奶嬷嬷看着倒是壮硕，她一抱上小郎，小郎便寻了地方，喝起奶来，不过喝了几口就停了，闭着眼，睡了起来。

　　程许氏和瑾英一夜未眠，见程周氏这边安排妥当，只让刘嬷嬷好好看着人，两人便出了屋子。

　　程许氏想让瑾英跟着去二房歇息，可瑾英到底担心程周氏，只推脱说韩绍谦怕是一会儿要来，让她先回去，自个儿在厢房眯一会儿，程许氏到底上了年纪，倦得很，点点头，由着齐嬷嬷扶着，回了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