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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原来父死天塌 ...

  •   “爹爹,阿岁没有灵力,又该做些什么呢?”
      江忆岁眼神慌乱不安,不敢直视江不凡,手指绞着衣角。
      “阿岁放心,没有灵力,可以习些别的,爹爹以后...慢慢教你”
      江不凡怔了一刻,有些不敢看江忆岁的眼睛
      他还想道些什么,忽感不适,双肩颤抖,捂嘴咳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江琛连忙上前拍背为其顺气,终于止了咳,江忆岁见他露倦态,开口想劝他去休息,那料江不凡脸色忽变。
      “噗”
      他只感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向前方,江忆岁在他面前,被吐了一脸血。
      他呼吸急促,瞪大双眼目视前方,甚至没反应过来,去扶江不凡倒下的身子,他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江琛与江忆年扶起他,他静静看着两人将江不凡背起。
      这一刻,仿佛面前吐血晕倒的人与自己毫不相干。
      不久,柳苓苓赶到,她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说要仔细把脉,不可外人打扰。
      江忆岁呆呆的跟着他们出来,江琛回头看见他,把他抱起来坐在凳子上,见他身着中衣,赶忙去取外衣衫给他披上,整个过程江忆岁都呆愣的坐在椅子上。
      江琛瞥见江忆岁光着脚,皱眉道“怎么不穿鞋?”
      江忆岁木讷的低头看向双脚,见他脚上沾满灰尘,毫不犹豫单膝跪下,用手拍去他脚底的灰尘,他双脚冰凉,江琛便搓搓手,给他捂着,试图带给他一丝温暖,但此时,他的血都是凉的。
      江忆岁用手摸了把脸,看着手上的血迹道
      “血不是我的”我疼
      江琛从怀中抽出手帕,擦拭他脸上的血迹,他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
      柳苓苓在里面待了整整半个时辰,良久才出来
      “师尊只是风寒引起的痨病,诸君无需担忧,静养便可”
      柳苓苓话语有些哽咽,她此刻说出的话,连两个小孩都有疑惑。
      江忆年与江琛对视一眼道“我带他们先去睡觉,你们聊”左手在两个小团子没看见的地方暗暗留下一个传话灵
      沈星星伸手要抱,江忆年一手抱起他,另一只手牵起江忆岁,走出了议事厅。
      确认几人走远,江琛赶忙问道
      “师姐,宗主究竟如何?”
      柳苓苓抬眼望向他,声音如蚊子般细小
      “师尊...伤重,恐..时日无多...”
      江忆年留下的传话灵与普通的不同,传话内容,只有他一人听得见,他脚步一顿,抱着沈星星的手暗暗收紧。
      “哥哥!你抱星星太紧了,星星喘不过来气,呼哧呼哧了!”沈星星不满地撅起小嘴道
      江忆年蹲下把沈星星放下了,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对江忆岁道
      “阿岁啊,你带星星去睡觉”
      江忆岁眼中有泪花闪烁“哥,求你”别瞒我
      江忆年蹲下身,摸了两下江忆岁的脸道
      “爹爹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他有事,乖乖去睡觉”
      江忆岁眼里满含泪水,他能看见哥哥眼里的红血丝,他心疼哥哥,他恨自己只有四岁,不能为爹爹做些什么,不能为哥哥分些压力,但他相信哥哥,哥哥不说慌。
      “拉钩”江忆岁抬起右手伸出小手指,江忆年轻笑伸出手,荡了两下,两人做好了约定
      沈星星困的睁不开眼,江忆岁拉起他的手“星星,去睡觉了”后者重重点头,江忆岁迈着沉重的双腿缓缓离去,渐行渐远。
      江忆年面色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这胞弟,缓缓叹出一口气,转身离去
      兄弟二人在这木廊里,背道而行,心思各自复杂,所有的情绪都藏在黑夜里。
      才没走几步,沈星星已经走的摇摇晃晃,昏昏欲睡。
      他前一阵睡了一天没有醒来过,叫醒后还昏昏沉沉,可把人吓坏了,柳苓苓听了症状,拿银针刺他手指,血珠流出,她心中已有答案
      “血稠,嗜睡,娘胎里的毛病,不耽误事,也没有医治之法。”
      这才告了一段落。
      江忆岁没有燃灯,沈星星借着月光脱鞋上床,躺在上面就睡。
      江忆岁磕到了桌角,他娇生惯养,腿上必定青紫一片,他没有停顿,江忆岁打开被子,轻手轻脚的把被盖在他身上,坐在床头守着他睡,听他呼吸均匀细长,小手漏在被子外面,肥肥呼呼地甚是可爱。
      他坐在那闭目养神,对自己喃喃道“没出息,帮不到忙,只会添乱,可怜又狼狈。”
      他发觉自己可能过了无忧无虑的年纪,没办法置身事外,心思又重,本事又轻。
      左手轻揉刚才磕到的地方。
      他担心江不凡,什么都做不了,只觉自己是一个无用的人,这种感觉,与年龄无关,正是与年龄无关,他才倍感煎熬。
      若是此时江忆年四岁,他绝不会像此刻的自己一般无力。
      江忆岁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没有灵力不能入道,也要习些本事,独善其身即可,不是个累赘便好。
      江忆岁睁开双眼,眼中血丝遍布,抬头望月,正逢月初,天晴,天上悄悄露出一个小月牙。
      遇仙的月亮,是美丽的,它清冷,它皎洁,却不圆满......
      ......
      “师尊现在的情况,只能用些大补之药吊命...”
      “遇仙只有一个医修,惭愧,多年修行懈怠,不曾有固本培元的灵药,在我回来之前,需四位长老轮流用灵力护住宗主心脉”
      柳苓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寻到药物,一药难求,这是唯一的法子
      江忆年深知柳师姐医术说的过去,但却没有自保的护体灵力,不能让她去冒险
      “师姐,你在这守着,换我去寻”
      不等柳苓苓回话,他低喝一声召出佩剑
      “与寻”
      侧身对柳苓苓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柳苓苓微微惊讶,“他往北去!?”北方药物盛产,少主竟不是对药物一窍不通,但柳苓苓为何吃惊?因为除了极寒之地,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能轻易找到灵草
      但轻易能找到却很难摘走,无他只因哪里凶险,有去无回的人太多了
      想到这里,柳苓苓冒出一串冷汗,走出殿外,对看守弟子道
      “去将四位长老寻来!就说我有请”
      “是”
      弟子抱拳作礼
      ......
      四个时辰稍纵即逝,江忆年还未归来,柳苓苓在殿外来回渡步,心急如焚
      如何是好?他是未寻到?还是路上有事耽搁?但不论是那种,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又回头看了眼满头大汗的灵朽长老,他面色稍许狰狞,青筋暴起,显然已是到了极限
      他是四位长老中最后一个了,其余三位灵力几乎耗尽,需静养,可遇仙再没有内力深厚之人。
      柳苓苓望眼欲穿,她看不到丝毫希望,她恨自己才疏学浅,在这种时刻,竟只能等着尚且年幼的师弟归来,她闭上双眼,静等着最后的结局。
      忽然有一只手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她猛的抬起头,见江忆年右手捂着腹部,似有鲜血涌出,发丝凌乱,但眼中带着些许笑容。
      只见他无声念诀,右手摊开,一根人参渐渐现形。
      此参根茎极多,参身圆润,显然是一千年人参,可人参这种东西,常常未满几年便被人采摘,再卖给富贵人家。
      千年参,柳苓苓只在书上见过,此等药材,只能在一处生长...
      北方---极寒之地
      那里终年积雪,寒冷异常,大妖聚集之地,凶险异常,百年来只有寥寥几人活着回来
      他果真去了那
      她接过人参,千叮咛万嘱咐让弟子用其他补药一同煎煮,她又不放心,意图一同前往
      走到门口,突然驻足不前,回头看了江忆年一眼,江忆年一边走向屏风,一边在擦拭手上的血污。
      柳苓苓有些吃惊,她从未想过,江忆年心性已如此坚韧,父亲病危,他尚能从极寒之地活着拿回药材。
      只身前往极寒之地,夺走人参,全身而退,他受了多少苦楚,不言而喻
      江忆年站在屏风后,食指轻磕桌子,一件干净的玄衣出现,与它一齐出现的,还有一块纱布。
      这是从他食指上的戒指中取出的,戒指其貌不扬,通身全黑。
      这是个法器,是江不凡送给江忆年四岁生日礼,内有乾坤,以戒指本身灵力撕裂空间,储存物品,故称之灵储
      他脱下外衣,剩下一层里衣粘连着被野兽抓伤的血肉,他只是微微皱眉,便利落的撕下里衣,胸前伤口血肉模糊,若伤口再深一点,恐怕他就会跟江不凡“父子情深”的,双双下黄泉。
      柳苓苓一刻不敢耽搁,与弟子一同疾步走向厨房煎药。
      柳苓苓心不在焉的坐在炉灶前扇凤,心想“少主不过八岁,心性如此坚韧,难道遇仙的血脉当真如此了得吗?天将降大任啊”
      他无疑是江不凡的骄傲,但无人愿意提起他只有八岁...
      柳苓苓心中一阵酸涩,自己比他年长十岁,尚不能如此自控,他才多大?
      容不得她多想,一阵淡淡药香伴随着糊味一同传来,她赶忙舀出,她端着药碗,碗里的东西黑乎乎黄呼呼
      她有些不忍直视,勉强脚步平稳的往宗主房间走去,江忆年早已换了干净衣裳,坐在床边,江不凡已然清醒。
      父子两人在屋里相对无言,柳苓苓坐到床头扶起江不凡,江不凡抬手示意,他要自己来。
      但柳苓苓怕他手抖,将这来之不易的汤药打翻,拒绝了江不凡想“自力更生”的请求,江忆年接过药碗,娴熟的吹凉药汤,递到江不凡嘴边。
      要说他为何娴熟,因为沈星星尚在襁褓时,羊奶和米汤都是他亲手喂的,刚开始也会弄撒一床,但天道酬勤嘛。
      江不凡江忆年都多有不适,虽是父子,但江忆年天生性格淡漠,从不与他多亲近,多少双方都有些别扭。
      柳苓苓暗自松了口气
      心道:命总算保住了
      ..............
      “啊秋,这才秋天,怎么这么冷?”一值班弟子搓搓手道
      “不知道啊,天这么冷,希望宗主不要染上风寒才好啊”与他分到一起的值班弟子抬头望天道
      “上次宗主吹了些风,都咳血了,还好有柳师姐,这才九死一生有惊无险”
      想起那次,柳苓苓愁的焦头烂额,常常在房中睡觉就被斥候弟子拉去诊治宗主,弄得她脸色苍白憔悴,但还扛得住。
      好在都挺过来了,过了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江忆年身体养好了,能走能坐,只有柳苓苓知:道,他内力全失,这辈子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至少还活在世上,她甚至以为江不凡可以安安稳稳活到老,但事与愿违,天道还是没有放过他。
      两年...
      江忆年坐在高堂上,沈星星坐在他身旁看书,实则打盹,他皱眉看山下求助书信,估算好所需人力物力,再派人下去一一解决。
      上次是一小庄子闹鬼,这次是山谷吃人,有去无回,最严重的一次是城中疫病横行,甚至连递上来的书信都带有些许毒素,江忆岁只是拿起来查看就染上了疫病,因为他没有灵力傍身,身虚体弱,这才九死一生。
      这两年他接过遇仙所有琐事杂事,从未有过纰漏,遇仙弟子长老们看在眼里,也默默认可了这个少主代宗主。
      江忆年心想道“今日多有不顺,擦剑割伤手指,摘荔枝被树枝打了下脸颊,小伤小祸,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他心里隐隐不安。
      他忽感眼前有光晃过,抬头见一传话灵,他刚要伸手去接,从旁边伸出一只手在他之前。
      江忆年无奈轻笑,传话灵传出柳苓苓慌乱的呼喊声,他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忆年!速来!师尊病危!!”
      江忆年心里的大石头,猛然掉落,他好一阵没缓过来,食指屈起,抬手敲了敲额头,沈星星被他惊醒,睡眼朦胧道
      “哥哥?怎么了?”
      他没回沈星星,只是朝着门口大喝道
      “江琛!!”
      江琛在屋外整理书籍,猛的听见江忆年大声喊自己,心里一段猜想:城里又出乱子了?阿岁又有病了?自己又把花当草拔了?还是...
      他眉头紧促,大步走向书房
      两人视线相撞,没有讲话,在对视中,一切都明了了,早有预兆,但没想到这么早
      “你带星星去踏水小筑摘些荔枝,我先过去”
      江忆年大步往出走,他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袍,江琛闻言脸色严肃,拉住江忆年手腕道
      “忆年,若事不可逆,便放下吧。”
      江琛向来拘谨,他一直都叫江忆年少主,此时这样称呼,是以兄弟的角度劝说他。
      “你这两年,每隔一段时间,便从极寒之地带回些天灵地宝,有时是人参,有时是雪莲,你又都是一人前往,这两年你总是连伤都没养好就受下一个伤,铁人也扛不住啊”
      “你在用自己的命...吊着宗主的命,你不累吗?”
      江忆年怔了一下,他怕父亲出事,他怕江忆岁难过,从未想过自己早已体无完肤。
      片刻,他点头,闭上双眼念诀,他身形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这是传送诀,此诀难修,常用,可传送去千里之外之地,唯一不足之处便是只能去施咒者所看到过或是去过之地。
      江忆年消失的身形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江不凡内室门口,见到柳苓苓,她近乎颓废的坐在地上,手上还攥着给江不凡擦血的帕子,两年过去了,她满头青丝竟隐隐泛白。
      要知道,她还未满二十,本是桃李年华,应嫁心上人,相夫教子。
      一心医治江不凡,至今未嫁,柳苓苓似见救星
      “忆年?!方才师尊吐了好多血...我怎么救他?我怎么救啊?”
      她说到一半,竟控制不住情绪,她崩溃痛哭,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止不住。
      “师姐,若已成定局,那请让他少受些苦楚”
      江忆年上前扶起她,声音嘶哑苦涩,淡淡道
      “忆年来了吗?快进来”
      江不凡的声音从内室传出,这声音格外神清气爽,这可不是好预兆,回光返照这四个字两人心中早已明了。
      柳苓苓轻拍江忆年的手臂,示意他进去,她则步伐缓慢拖拉的走向门外。
      江不凡不见他进去,也没出声去催,江忆年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深吸口气,缓缓走进内室。
      “父亲...?”
      江忆年轻唤道
      “忆年,我有些听不清了,你离我近些说”
      江不凡意识到知道自己的五感在渐渐流失,只知有人进来了
      “是我..”
      江忆年放大声音回道,他还是站在门口,没有走向前去
      江不凡笑了,笑的那么快活,他的笑容江忆年可太熟悉了
      他闭关前,喂沈星星吃荔枝抱江忆岁逛集市时,大概也是这般笑容吧,那次闭关改变了太多,原来已过了两年,如今想起却像是上辈子的事,太久了,物是人非。
      “外面荔枝熟了吧?星星最喜欢吃荔枝”
      江不凡依旧在笑,江忆年不想看他笑,他眼眶通红,但他早已没有眼泪可以流
      “江不凡,你有心吗?你又一次忤逆天道”
      江忆年淡漠道
      “我难道看他一事无成?”
      江不凡笑容渐渐苦涩
      “那我呢?你让我怎么办?”
      江忆年控制不住大喊道
      “忆年,我”
      江不凡未出口的话被江忆年打断
      “我不是你的孩子吗?我为什么要接你的烂摊子?”
      江忆年压抑了两年,整整两年,此刻,他崩溃了。
      “江不凡!你怎么这么自私?!都好好活着不好吗?你以为江忆岁知道了会坦然接受你的‘好意’?”
      江不凡看不见了,仿佛也听不见了,屋里安静了片刻,直到江不凡口吐鲜血。
      江忆年坐到他床边,他用手捂住江不凡的嘴,他动作笨拙,只是不想看他吐血,但血从他指缝中流出。
      江不凡挪掉他的手,鲜血打湿了衣襟,他艰难道
      “切记...瞒着他! 忆年...你已...能挑起遇仙,我活着...就是在催你命,我不能...做个累...累赘,用...一条烂...命,换阿岁入道...不亏...”
      江不凡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脸上满是血污与脸色惨白形成鲜明对比。。
      “你走了,你让我怎么办?”
      江忆年轻笑,神色认真问道
      江不凡怔了,江忆年一直以来太过懂事,自己竟忘了,他才八岁,他也是个孩子,却要为自己的任性,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他缓缓闭眼
      “阿年...对不起,是父亲对不起你”
      他此刻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自己才刚刚二十足岁时,父亲离世,自己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遇仙,何其艰难?
      可现在呢?江忆年未满十岁,自己却让他背负这些,自己简直残忍....
      江忆岁出生之时,发妻难产逝世,故对他极其疼爱,却忽略了江忆年,自己不配做父亲。
      “但你必须撑下去,你是遇仙第七代嫡传弟子,你是遇仙唯一的希望,你是遇仙的千年奇才,你必须撑下去!!”
      说完一段话,他便停顿一息,像是劳累至极。
      “阿岁的书籍...在书房...我...死后,你要盯着他...别让他...偷懒,你日后切记...不可感情用事,要懂得放...下,方可...方可...避开劫...难。”
      语毕,他缓缓闭上双眼,面色归于平静,渐渐没了生息。
      ........
      江不凡死了。
      遇仙第六代宗主死了。
      那个受小辈爱戴的宗主死了。
      他死的那样平静。
      江忆年收拾他遗物时,在他床铺下发现一封书信,封面没有字,打开信封
      ——我江逸,表字不凡,在世35年,有过错,有不甘,但自接手遇仙以来,从未违背当年誓言,人生已过半,我已无遗憾,待我辞世之时,由长子江忆年接任遇仙宗主之位...
      他写的有些匆忙,字迹潦草,到了最后字形甚至扭曲。
      只有几行字,江忆年抿了抿嘴,看了一个时辰之久,没有人来打扰他,他也没说一句话
      ...........................................
      十二年前...
      “天道说...你是我最后...一劫,冷眼旁观你走火入魔...再给你最后一击,便已...功成...圆满,但...我忤逆了天道,救下你...天道降...降下责罚,我需...代你死”
      江宗主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双眼半眯,嘴角微微溢着血,整个屋子弥漫着沉重的气息。
      “为何?为何你我一定有人去死?凭什么?”
      江不凡跪在床前,痛苦的凝视床榻上的人。
      “这是宿命,宿命不可避,人可历劫成神,但就算是神,也无法忤逆天道”
      江不凡生前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宿命竟与父亲的一般无二。
      “父亲,这就是你说的宿命吗”
      遇仙宗主逝,百鸟哀鸣,遇仙弟子皆面朝此地,低头下跪,跟江不凡相熟的小辈呆呆跪在哪,泪眼婆娑,但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江忆年跪在床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隐隐渗血,他跪着向前去,用湿手帕擦拭着江不凡满是血污的脸颊,他长得那般好看,脸上虽憔悴,却没一道皱纹。
      江忆年泪水滴在他身上,江忆年就用手帕擦,可泪水越擦越多。
      他试图唤门外的江琛进来,他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嘴里满是甜腥。
      他已在这守了两天了,伸出舌头舔了下干裂起皮的嘴唇,这两天,他未进一滴水未食一粒米。
      他起身,伸了伸僵硬的胳膊,身体僵硬的不像话,刚摇摇晃晃走出两步,就瘫倒在地上。
      江琛听到声响推门而入,他一直再外守着,他眼眶通红,显然已料到结局,进门便见,江忆年浑身颤抖,蜷缩在地上。
      江琛回望床上已无气息的江不凡,他后悔没跟江忆年一起来,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江不凡一句话都未交代给自己,人就没了。
      扶起江忆年,他意识混沌,缓了半个时辰才喃喃问道
      “阿岁与星星在何处?”
      江琛还未回话,江忆岁牵着沈星星跨入门框,他带着沈星星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他只字未语,磕完走到江忆年左边,与江琛一同扶着他,沈星星不知道谁不在了,见江忆年身边有两人,又见床上的伯伯自己一人太孤单。
      “伯伯!”
      小步跑到江不凡床前,拉拉他的手,见他不回应,撇撇嘴,爬上床,捏捏他的脸,见他仍不回应。
      “伯伯不理我?”
      沈星星挠头不解
      “星星,过来,伯伯睡着了,你别吵到他”
      江琛低声说道
      沈星星立马捂住小嘴,睁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想爬下床,无奈被被子拌了一下,差点掉下床。
      经历千辛万苦,小跑到桌子前,小手在上面试图拿到盘子里的荔枝。
      见他垫脚太过辛苦,江忆岁便上前抱起他,沈星星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荔枝,仔细扒开两个荔枝果衣,放入嘴里,两边腮帮被荔枝撑得鼓起。
      沈星星又扒开一颗荔枝,试图塞进江不凡嘴里,想让伯伯吃,但江不凡早已归天,留下的只是躯壳。
      见江不凡不吃,也没有勉强,乖乖站到江忆年身旁,小手拉着他的衣角,小声嘀咕道
      “原来真的睡熟了”
      几人静默几刻
      “来人”
      江琛大喝一声
      两名看门弟子应声而入,抱拳作礼
      “宗主仙逝,遗嘱已立,江忆年为我遇仙宗门第七代宗主,宗主年幼,望诸君尽力效之,遵循我遇仙门规,行侠救世 ! 渡己渡人 ! ! ”
      语毕,江琛猛然下跪,大喊道
      “属下见过宗主!!”
      两个弟子随他身后跪下
      “见过宗主”
      江忆年眼神淡漠,努力站稳身脚,他疲惫的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他脚步飘忽,走出房门。
      外面阳光微燥,他抬手挡住太阳,光从指缝溜出来,刺痛他的眼睛,眼里划出一滴眼泪,原来是太阳刺的。
      这是他为江不凡流的最后一滴泪,他不会再感情用事。
      其余几人跟在他身后。
      前人躺在床榻上,屋里阴暗肃静,新人站在阳光下,明媚刺眼,皆身不由己,又无可奈何,似乎都看到了自己的宿命。
      新任宗主继位,年龄不大,修为佼佼,遇仙弟子鼎力支持,勉强堵住世人的嘴。
      但修魔人三番两次的进犯,诸多散修也蠢蠢欲动。
      这都是对江忆年的蔑视,但世人不知,江不凡苟延残喘两年都是他在代理宗主事物。
      江不凡后事办的十分漂亮,四位长老抬棺,江琛一身黑色玄衣肃立,走在最前面撒纸钱,江忆年披麻戴孝在前扛幡,江忆岁牵着沈星星走在棺材前面为亡灵带路,江忆岁与他兄长一般打扮。
      唯独沈星星身着一身红色,衣摆上挂着几个小铃铛,微风吹过,交响甚欢,不是对亡灵不敬,只因江不凡说他穿红色好看,喜欢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哥哥,我好累,我也想跟伯伯一起躺着!”
      沈星星童言无忌,倒也不怪他目中无人,沈星星是所有人看着长大的,嘴甜招人喜欢,没人会怪他一丝一毫。
      到了江家祖坟,还未下葬,江忆年蹲下对着沈星星道
      “伯伯逝世了,以后见不到了,星星跟伯伯告别?他最喜欢你”
      “哥哥,逝世为何意?为何以后见不到?”
      沈星星不解,伯伯不是睡着了吗?怎会见不到,等他睡醒了,不就又见到了吗。
      “他去了一个没有病痛的世外桃源,星星看他生病多难受啊,以后他就不会痛了”
      沈星星信了,表示自己也想去,江忆年笑而不语只是温柔的注视着他
      “兄长,到时辰了”
      江忆岁仿佛在这几天长大了,他不再任性,只是偶尔坐在屋顶上,望着远方,沐着月光,静默不语。
      “埋!!!”
      江忆年站起身,大喊一声,声如令下,四位长老铲土一锹一锹将棺材埋上,直到众人只见一个大大的坟包。
      江忆年亲手立起墓碑,碑文所刻:
      遇仙第六代宗主江不凡之墓,长子江忆年立
      江忆岁跪在墓碑前,眼泪早已流干,江忆年领着沈星星一同跪下,江琛紧随其后。
      四位长老各站一方,远远看守。
      其余弟子早已离去,少年们郑重的磕下一个响头,起身离开。
      在转身的那一刻,他们阴阳两隔,生人渡劫,死人往生。
      后来沈知星长大了,知道了逝世为何意,知道了死亡是永远是失去,他格外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不想看谁再死去。
      “星星,伯伯叫什么?”
      江忆年俯身抱起沈星星边走边问道
      “伯伯叫江不凡!!”
      沈星星抱着他的脖颈,小短腿环绕着少年腰身,他走了好远的路,腿很酸,哥哥抱自己,终于不累了,心情好的很,勉强回他们道
      “那星星叫什么?”
      江琛给他递上一块饴糖顺口问道
      “星星叫沈星星!!!”
      江琛手一抖,赶忙收回给糖的手,沈星星脸色茫然,挠挠脑袋,江琛有些无奈的看向江忆年。
      “星星叫沈知星,表字琼南,可记住了?”
      江忆年无奈道
      “星星很穷吗?为何表字穷难?又穷又难”
      沈星星小脸皱在一起,嫌弃道
      “抱着你的人起的,你问他”
      江忆岁悠悠道
      沈星星存疑的看着江忆年“日后再跟星星解释”江忆年道
      三人说说闹闹的走下山去,江琛默默回头观望
      心里默道:宗主,遇仙弟子不畏不亢,不惧困难,不怕打击,您安息.
      天道说:劫难来自于情,绝情绝爱便为长生久视、无衰无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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