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遇乐》许无恙l

4、4.宿命再度重演

　　江忆年与江琛话音一齐落下，两人互视一眼，脸色凝重，眼神皆带担忧
　　江忆年抬手屈指敲了敲额头
　　“师姐，宗主伤的可重？”
　　“师尊脉象紊乱，五脏六腑均有损伤，但我却不知为何而伤”
　　柳苓苓脸上自责的情绪一闪而过。
　　“但好在不危及性命，至于伤因还要等师尊醒了，才可得知。”
　　柳苓苓皱眉看了两人一眼，便将目光放回江不凡身上。
　　三人沉默片刻，柳苓苓不愿让两人如此担忧，抬头看向两人道
　　“我虽不知师尊为何所伤，但我必定倾尽全力医治，两位师弟不必忧心”
　　她状态极差，脸色苍白，眼里的担忧不输床前站着的两人。
　　语毕，她拿起一旁的棉纱布，沾了沾一旁的杯中水，轻柔擦拭着江不凡干裂起皮的嘴唇。
　　两人微微颔首
　　“父亲负伤之事切记不可外传，父亲未醒之时，化缘之事由你派人下山，你动身去找江姜，随便说个理由，打发过去，我传灵过去他恐不信”
　　江忆年对江琛道
　　若是此事外传，搞得人心惶惶，各门派与修魔人必定蠢蠢欲动，到那时遇仙背腹受敌，这是江忆年不愿看到的。
　　“是”
　　江忆年接过江琛怀中熟睡的沈星星，江琛低头凝视空空如也的双手，随后双手抱拳作礼，又像柳苓苓微微点头，便动身去得月殿。
　　......
　　“师兄，你当真未骗我？父亲无事？”
　　江忆年所料不错，江忆岁心急如焚，他寻来之时，正见江忆岁挣扎起身，要去寻他们。
　　“我从不骗你，宗主已无碍”
　　江琛打眼一看，被子有一半掉在地上，人儿也马上就掉下去了，赶忙上前将他扶好，盖好被子，无奈道
　　“那他为何不来看我？就连我哥也没来”
　　江忆岁眼睫轻颤，他十分懊恼，自己以后没有灵力又该做些什么呢？
　　“莫要胡思乱想，遇仙结界被破，宗主和少主前去修复，事关重大，故而未来看你”
　　江琛拉来木椅，坐在他床前认真道
　　“结界为何被破？何人所破？可的修魔人来犯？”江忆岁大惊，遇仙结界固若金汤，上次出现裂缝还是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
　　“不凡，到父亲这来”
　　江宗主声音低柔，向暴走的江不凡招手道，语气正常的像是父亲唤儿子回家吃饭。
　　“父亲！！躲开！”
　　江不凡此时是少年模样，这是少年时的江不凡，但他此时狼狈至极，脖颈青筋四起，一身白衣被泥土灰尘染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又黑又白，身前还有血迹，双眼通红，崩溃大喊道
　　他浑身剧烈颤抖，显然难已自控。
　　......
　　“父亲，不凡知错”
　　江不凡灵力已被压制，跪地喊道，眼里失了往日的自负，他此刻不是众星捧月的天才，也不是遇仙的小公子，他此刻只是一个做错事的弟子，眼里布满血丝。
　　“你何错之有？”
　　江宗主微笑道
　　“孩儿不该将灵力尽数打到结界上，导致结界出现裂缝，”
　　江不凡越道越自责，遇仙结界守护遇仙世代弟子，若是在自己手中终结，何其罪过？幸亏父亲灵力深厚，及时补善完好。
　　“你灵力暴走，且尚能保持神智不失，实属不易，当机立断，未伤一人一草，但...毁遇仙百年结界为大罪”
　　江宗主脸色苍白，笑而不语，注视自己小儿子
　　“宗主，我如何赎罪？”
　　江不凡全身轻微地颤抖，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拳。
　　此时此刻，他未唤江宗主父亲，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此时切不可徇私轻罚。
　　遇仙结界是代代传下来抵御外敌的，竟被第六代嫡传弟子所破，实属大不敬!
　　江宗主长叹口气，逐渐失了笑容，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神里满是说不清的情绪
　　“我罚你此生为遇仙效力，我百年后，你便是遇仙第六代宗主！!须遵循本门门规驱魔救世！！”
　　江宗主大声喝道
　　“弟子...领命...此生必遵守遇仙门规，行侠救世，渡己渡人!”
　　宗主之位，何其威风，无数人想得之代之。
　　但于这位少年郎所言，这是镣铐，是惩罚，是...赎罪。
　　这位置何其之重？接任遇仙，他便失了自由，他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在天空翱翔，在草地奔跑。
　　天空飘起雪花，雪中众弟子伫立在远处，注视着宗主与未来宗主。
　　一人跪在雪地，一人站在高台上，江宗主一身玄衣随风起，目光紧紧注视着身前跪着的江不凡。
　　他怎能不知自家小公子向往自由，但他已时日无多，有能力的弟子不过尔尔，他别无选择。
　　两人沉默许久，直到宗主力竭，跌下望仙台，落在雪地里。
　　江宗主对遇仙弟子而言，是神，是书中的天道，天道是唯一的神，他就是天道!
　　但此刻，他们的神明从高台跌落，他再也不能守护他们了。
　　四周弟子一拥而上，四手八脚扶起宗主，一带头弟子意味深长的看了江不凡一眼，抿了抿嘴，便背起江宗主离开了。
　　风雪中独留他跪在原地，风欺他，雪掩他，他麻木了，他不知天道为何不愿给他自由。
　　后来江宗主染了风寒，他本体弱，失了灵力加持，不久，便逝世了。
　　江不凡继位，后娶妻生子，再后来就是现在的遇仙。
　　......
　　那时江不凡还是个翩翩少年郎，灵力失控，若是灵力暴动，必然生灵涂炭，他将灵力尽数打向结界，世人皆知他是遇仙百年一遇的天才，但万万没想到他灵力，竟已如此高深，那结界竟出了裂缝。
　　后被上一任宗主所补，但宗主一边修复结界，一边压制江不凡，难顾两头，灵力尽数耗尽，后来伤了风寒，不久人就没了。
　　“师兄？师兄？”
　　江忆岁伸手在江琛眼前晃了晃，他突然目光呆滞，叫了几声还没反应
　　“啊？”
　　江琛的思绪堪堪被江忆岁的声音拉回，闹闹头，有些不好意思
　　“师兄你说啊？结界为何人所破？”
　　江忆岁见他久不回答，急了
　　“别担心，这次是宗主出关，想试试闭关成果，打了一道灵力，打到结界上了，这才裂了道缝”
　　江琛伸手摸摸江忆年毛绒绒带些自然卷的头发，柔声说道
　　“又是父亲？”
　　江小少爷无语，他想过是修魔人或是其他宗门前来挑衅，万万没想到，是自己父亲再一次失手。
　　“早已修补完好，但星星吐奶了，现在三人应当在柳师姐那”
　　江琛见这个理由有点不可信，索性将沈琼南拉出来当个小挡箭牌。
　　“星星又吐奶了？酷暑难耐，他本就吃的少，踏水小筑何时建成？”
　　“也就这两天了，少主所画图纸太过复杂，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但若是修成，沈星星待的舒服，也算物有所值”
　　江琛暗松口气，可算转了他的注意力
　　踏水小筑是江忆年亲自画的图纸，内有大片水潭，占地极大，因为日后还要种些桃树。
　　虽未镶金，但里面的小饰物数不胜数，个个难求，这才费力，未用遇仙一锭银子，用的钱物全是江忆年化缘攒下的。
　　踏水小筑再精美也是一普通住处，本不能纳凉，江忆年道他自有办法，这才紧赶慢赶。
　　......
　　“师尊，您刚清醒，应静躺几刻!”
　　柳苓苓急道
　　沈知星刚睡醒，在屋子里追着江忆年给他捏出来的传话灵，虽是传话灵，但江忆年给它的唯一命令就是在屋子里乱窜，不出屋子，不被沈星星抓到。
　　“我身子已然无碍，星星，到伯伯这来”
　　沈星星闻声跑到他面前，伸手要抱
　　“伯伯 ! ! 抱 ! ”
　　江不凡摸摸他的脑袋，身子无力，脑子混沌，实不敢抱他，怕抱摔了他
　　“伯伯累了，下次再抱星星”
　　“苓苓，为师得去，阿岁觉醒灵力，这么大的事，我做父亲的不在场，该胡思乱想了。”
　　江不凡一边往脚上套靴一边道
　　猛的起身，只觉头晕目眩，又咣当一声坐到床上
　　“师尊！！”
　　这一下可把柳苓苓吓坏了，连忙扶住他，站在床边的沈星星吓到了，皱着小脸，去扶江不凡
　　“师尊，都怪徒儿学艺不精，不能为师尊减轻伤痛”
　　柳苓苓说着，眼泪就吧嗒掉在手背上，江不凡无奈
　　“遇仙本就没有修医之师，你自学医书，本就不易，何必妄自菲薄？”
　　江不凡正色道
　　“扶我去得月殿”
　　“是”
　　柳苓苓擦干泪水，在一边扶着江不凡，江不凡牵着沈星星，三人悠悠走出门。
　　“宗主”
　　屋外守门弟子抱拳行礼道
　　江不凡抬手摆了摆
　　屋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风轻柔吹起两人发丝
　　迎面走来一人，正是去煎药的江忆年
　　“父亲？您醒了？可有不适？”
　　江忆年问道
　　“无碍，你手上端的是？”
　　“师尊，是我让师弟去煎的药，您趁热喝”
　　柳苓苓抢先道
　　江忆年将药碗递上，江不凡一脸生无可恋道
　　“药甚苦，不喝”
　　“......”
　　“你是三岁孩童吗？快喝”
　　从江不凡手里抢过沈星星，自己牵着，喝道
　　给江不凡吓一趔趄，撇撇嘴，拿起药碗，捏着鼻子仰头喝下，守门弟子接过药碗，见里面还有一口未喝完，又递上去，江不凡失语，又苦着脸喝完。
　　这回守门弟子接下药碗，脸上带着笑意，在几人注视下，江不凡整张脸变得铁青。
　　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如愿摸出一颗蜜饯，投入嘴里，脸色才有缓和。
　　低头看见沈星星正看着自己，又掏出一颗蜜饯给他
　　“谢谢伯伯 ! 星星最喜欢伯伯 ! !”
　　沈星星接过蜜饯，嘴甜道
　　江忆年撇了江不凡一眼
　　“阿岁在生死台上如何？可顺利？”
　　江不凡问道
　　江忆年轻叹口气，摇摇头
　　“摇头是何意？灵力不高吗？日后砸些天材地宝总会追上的，无需忧心”
　　江忆年打断道
　　“父亲...不是不高......是没有”
　　江不凡身体轻颤，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忆年道
　　“怎可能？一点都没有？”
　　他多想江忆年是在开玩笑，但他心里清楚，江忆年从不开玩笑。
　　“这就是他说的宿命吗”
　　江不凡喃喃道
　　“罢了...罢了...你随我去看看他吧”
　　江不凡拿出手帕，放到嘴侧，舌尖抵出蜜饯，吐到手帕上，暗叹一声，太苦了......
　　沈星星不解，蜜饯明明甜的要命，为何道苦？
　　江不凡双手颤抖，扶了下额头，半响，摇摇晃晃的走在前面，柳苓苓适时退下，江忆年在他身后牵着沈星星默默跟随。
　　他走的极慢，江忆年也不急，沈星星难得听话，只是路远，走累了，让江忆年抱，三人到得月殿东厢房门口时，已是傍晚。
　　江忆岁早已睡熟，口水流了一枕头，江琛坐在床边看书，见两人跨入门，立马起身相迎。
　　“宗..”
　　话音未落，江不凡抬手打断他，坐到刚刚江琛坐的地方，双手握住江忆岁的手，小手滚烫炽热。
　　江忆岁睡眠浅，下意识收回手，擦了下嘴边口水印子，睡眼朦胧的起身，看见江不凡，马上就清醒了，猛的扑上去
　　“爹爹！”
　　给小家伙开心坏了，其余三人却心思复杂，江不凡紧紧抱住江
　　忆岁，紧的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江不凡苍白的嘴唇颤抖，勉强牵出一抹笑容，道
　　“江忆岁你可四岁了，不是两三岁的孩子，要懂事”
　　“爹爹在阿岁身旁，阿岁自然就懂事!!”
　　江忆岁在他怀里拱了两下
　　“爹爹如果不在了，阿岁也要听话懂事，以后不能任性”
　　江不凡摸了下江忆岁的脑袋，深吸一口气，忍住酸楚，笑着道
　　“爹爹和哥哥会永远在阿岁身边的”
　　话语刚落，又看见江忆年怀里的沈星星
　　“不！是爹爹和哥哥会永远在阿岁和星星身边！！”
　　“阿岁，听话，以后爹爹在与不在，你都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江不凡正色道，眼里满是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江忆岁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阿岁阿岁 !伯伯给星星一个蜜饯，可甜了 !星星就吃了一半，给你吃 ! ! 星星最喜欢阿岁！”
　　沈星星笑的甜，眼睛眯成月牙的模样，爬到江忆岁床上，把蜜饯双手捧到他眼前，大声道
　　“好甜 ! ! ”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能被轻易的转移，但江不凡就无奈了
　　“星星啊~你方才不是说最喜欢伯伯吗？”
　　沈星星摇摇小脑袋，像背诗般大声喊道
　　“星星最喜欢伯伯，最喜欢阿岁，最喜欢琛琛，最喜欢哥哥!!”
　　“你这小脑袋瓜都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装着哥哥就够了”
　　江忆年抱起沈星星，拖着他屁股，让他趴在自己肩膀，沈星星双臂环着他脖颈，亲亲江忆年耳朵，小声道
　　“星星最最最喜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