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帝皇陵（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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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晓柳！你个憨批！那丫头是个地缚灵，快撒开你的手！”小师叔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气急败坏地。
也许平日被他打惯了，听见他这一通吼，江晓柳第一反应是抱头。
妮子面无表情的站着，她背后连绵的山脉泛出一层水波纹，蓝天白云也跟着水波纹荡漾开，所有的山间景色慢慢模糊，日光暗下来。等江晓柳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堆森森白骨里，无数骷髅张着空洞的眼窝看她。
科科——
是这些骷髅头抖动下骸骨发出的笑声。
江晓柳竟不觉得怕。她还是牢牢抓着妮子的手。女孩惨白鬼脸逐渐显露出特殊的黑色纹路，那是咒文。应该与困住这些冤魂的阵法有关。
“姐姐，俺不能走。”妮子脸色冷冷的，一双眼睛如同被泼墨，黑色眼仁巨大无比，几乎没有眼白的色彩。
科科——
笑声逐渐低下去，妮子脸上出现的黑色咒文已经爬上她的半张脸。
小师叔的吼声从头顶上砸过来：“鬼话都是骗人的！老子喊你撒手！撒手！”
江晓柳倔强地抓着妮子，沉默地僵持。
妮子不知用什么方法降住满室骷髅，奸笑声终于撤去，殉葬室内一片寂静。
江晓柳拉起妮子就走。
“姐姐，俺们村的人都在这儿哩，俺爹俺弟也在，俺是走不掉嘞。”妮子摇摇头，推开江晓柳。
“凭什么啊！”江晓柳喊起来，声音带着哭腔，一双眼湿漉漉的，仿佛刚失去母亲的幼鹿在哀鸣。
妮子愣住，呆呆看着她。
“明明是他们的错！凭什么要你在这儿陪他们？佛说苦尽甘来，你一生苦难受尽，即便前世孽债深重，这一世也算还清。你该投胎去，过一世父母双全、喜乐平安的日子。凭什么留在暗无天日的墓室，陪这群自私恶毒的灵魂！”
江晓柳一边用手背抹泪，一边气咻咻地控诉。那模样很像个讨不到糖被气哭的孩子——娇娇弱弱，毫无反击之力，却又气急败坏的耍脾气，莫名惹人心烦。
“老子日她个仙人板板！她死她的，你哭个什么劲！”小师叔果然忍不住，又在上头开骂。
江晓柳被骂得不开口，只呜呜哭着。当她感觉到腰间缠上来一双冰冷手臂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被妮子抱住了。
“姐姐，你别哭，俺想办法跟你走。”赤脚的女鬼靠在她胸前，小小个头只到江晓柳的肩膀，却抬手在她背后一下一下轻拍，小心翼翼哄着她。
江晓柳的心像是被人轻轻揪一下，既疼又酸。
“走什么走！江晓柳你个铁憨憨，你看看她脚下！”小师叔扯着嗓子吼。
江晓柳慢慢仰头看向声音来的方向，黑暗的顶上有一个圆弧，莲师姐的脸从那圆弧里露出一半，正焦急万分的看着她。
科科——
奸笑声又响起来，呲呲啦啦的声音愈加明显的靠近。江晓柳低头看，凝神瞧得仔细，才发现妮子的双脚被无数细若发丝的金线捆缚，每一根金线的尽头都牵着一副骷髅。
这是锁灵阵。
失传上百年的古老法阵，因吸得百人怨气而固若金汤。作为阵眼的妮子，既是这阵法的主宰，也是这阵法的囚徒。
方药师当年设法阵的时候已经想过，这些冤魂如若寿命未尽便到得地府，那阎王查上来，他方药师必死。所以，他做锁灵阵，以灵制灵，不让任何一个殉葬的冤魂走脱。
“你说你能想到离开的办法？”江晓柳看着满地骷髅，眉头紧皱。
赤脚的妮子牵着她走，两人轻飘飘的绕过地上白骨，走进一座拱门。
“姐姐，俺只能送你到这儿。前面的路，你要自己走。”
江晓柳看看前方幽暗的石道，转身问她：“我要怎么做？”
妮子直指前方，“姐姐，这皇陵有条活过上千年的大蛇。它什么都知道，你替俺问问……”
科科——
突来的奸笑声近在耳旁，无数骷髅抖动着下骸骨从地上爬起来，宛若活生生的人！数以百计的骷髅们一步一颤的向她们靠拢，黝黑空洞的眼窝明明没有眼珠子，却像是在死死盯住她们。
江晓柳怂得很，被这场面吓得惊叫连连。
妮子脸上露出微笑，眼神中闪过一抹无奈，“姐姐，他们是怕俺跟你走哩！”
“呜……方药师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说什么带你报仇，都是骗人的！”江晓柳又开始抹眼泪，抽抽搭搭嘟囔。
惨白女鬼踮起脚摸摸她的头，忍俊不禁的样子，说：“姐姐，你快走罢，俺在这儿等你回来。”
科科——有一只骷髅手骨伸过来轻轻搭在妮子的肩上。
江晓柳往前走出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看。只见无数骷髅已经将妮子围在其中，奸笑声一阵高过一阵，仿佛来自地狱恶鬼的嘲笑。
科科——
江晓柳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撒腿狂奔，在她背后，妮子已经淹没在一片骷髅骨架堆积的海洋里。
这是一条旋转往上的通道，跑上去以后便回到满墙仕女提灯的墓室。颐莲窈窕的身影在夜明珠的华光中伫立，小师叔的灵魂正在她的皮囊里气得鼻孔要冒烟。
江晓柳从底下跑上来的时候，暴躁的小师叔抬手就想打她。未料，娇俏的少女一个箭步冲上来，先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咱俩男女有别，少拉拉扯扯的！”小师叔一面嫌弃地皱眉，一面抱住软香少女，轻轻拍她的背。
江晓柳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衣襟上。半柱香的功夫过去，才红着眼抬头说：“这里有一百零九个幽魂，只有解封锁灵阵，才能将它们引渡忘川。”
寂静的墓室，石墙上雕刻的提灯仕女笑容越发诡异。
小师叔笑起来，“呵呵，不愧是我教的，到哪儿也不会动摇本心。”
江晓柳从他怀里退出来，望望中间那口棺材，湿漉漉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冰冷。
“小师叔。”她转身往前走，压低的声音带有几分沙哑，“恶灵，只有忘川河才洗得干净。”
这是在鬼手之间流传的一句话。
天地间，有许多避开鬼差在人间游荡的孤魂，它们最终会消散成灰。只有一种孤魂，因执念过深而转化恶灵，靠着吸食人的负面情绪，可以长久地留存人间。
鬼手渡亡魂，渡一魂取一魂，天地间的游魂只有恶灵才三魂俱在。是以，鬼手从来只渡恶灵。忘川河畔，彼岸花开，鬼差不喜花香只会匆匆来往于桥面之上。历代鬼手都会选一处花香浓郁之地，将所收恶灵盘剥一魂，再推入忘川。
然而，忘川河水时而滚热如岩浆，时而又冰冷刺骨，横渡到达彼岸的恶灵少之又少。
江晓柳方才报上一百零九个幽魂，很显然是将妮子也算在其中的。
小师叔很满意，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江晓柳毕竟是下一任鬼手门的掌门人，心善是大忌。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身后墓室墙上的提灯仕女慢慢收起上翘的唇角，又恢复一派庄重肃穆的模样。
墓室外，晚霞洒满半边天际，帝京一旦到得这个时辰便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因为宵禁在一个时辰之后，此刻要快些把今日的事办完，否则，只能留待明日了。
东城墙的门楼上，矗立着一列御甲军，独特的赤色盔甲，在夕阳余晖下闪着粼粼光泽，引得城内外无数平民仰头观望。甚至有好事者来找城门守卫打听：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要进城？
相比楼门之下的喧哗，在城楼之上，一片肃穆寂静。明明是炎热夏季，到得此处却有着叫人不舒服的凉意。
宋平陪这些军人们站着，浑身的不自在。他望一眼沉默不语的凤霖，很想劝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凤霖看着城外的官道，身姿如竹，根骨挺拔且劲瘦凌厉。他一身常服立在御甲军中间。虽有温润如玉的面目，却因着一身金戈铁马的肃然之气，不怒而自威。
他正嫌弃这官道修得过于完善，行人与马车都走得，坐船去码头也走得。细究之下，这官道铺陈得四通八达，只要踏入其中，所去之处皆由心。
一想到江晓柳可以借由此道去任何她愿意去的地方，凤霖便想炸官道。
“你说取用胎光亦有限制？”凤霖背对着宋平开口。
虽然早已知晓这些御甲军是他的亲信，宋平仍谨慎走前一步，压低声量说：“雪山门规，三不取，重伤或重病之人不取胎光，年幼之人不取爽灵，重情之人不取幽精。取则致人衰亡，不可逆转。”
凤霖握紧拳头，“如若致人衰亡的情况已然发生，可有挽救的法子？”
宋平皱眉，摇摇头：“我是低阶的弟子，不涉阴阳界，未开阴阳眼，没有那份逆天改命的能力。若是师父在，尚可挽救。”
“晓柳可有此能力？”腥风血雨都经过的将军，忽然在此刻露出几分不安。
“不行！小师妹会死的！”宋平大惊，仿佛江晓柳的尸体已经摆在眼前。
锵——
刀刃出鞘的声音趟过沉寂的楼门之上，雪亮的刀刃眨眼间压上宋平的脖子，直逼跳动的血脉。
是凤霖抽刀欺近宋平，迫人的气势压下来，足以叫人领略到死亡的恐惧。宋平连连后退，却不敌他雷霆万钧，最后只能被压在冰冷的城墙上，任他鱼肉。
“你方才所说，究竟何意？”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帝皇陵（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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