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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帝皇陵(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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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晓柳走进石门后惊奇地发现此处有亮光!她收起心火迎着亮光走过去,跨过圆拱形的小门看见一室的流光溢彩!
这依然是间墓室,四面墙壁雕刻着提灯仕女,而亮光正是来自于仕女手中的灯——那上头镶嵌着少见的夜明珠,颗颗圆润饱满如拳头般大小,珠光辉映,将墓室内照得明亮。
“啧!”小师叔从后面走进来,看见满室的奇珍溢彩很是心痒。可他有前车之鉴,再也不敢下手,甚是惋惜。
嘻嘻——
清晰的笑声自墙角处传来,江晓柳循声走过去,在一只宫灯下找到发出笑声的女孩。
女孩光着脚,脚下没有影子。
小师叔什么都没有听见,此刻他正绕着墓室转悠。这里除去墙上的夜明珠还有一口棺材,是上好的楠木所造。棺材盖板奇怪的半敞,小师叔伸头进去望望,里面空空的,只摆放着一双鞋。与这满室绮丽不相衬的是,棺材中的这双鞋十分破旧,像是穷苦人家的东西,鞋帮上还打着补丁。
“晓柳!”江白傅头也不抬的招招手,“过来看看这儿。”
等过半盏茶的功夫,不闻人声。
“你他娘的又磨磨蹭蹭作甚!”江白傅气得暴喝,转身就想揪她过来。
满室华光,空空如也,墙上的石雕仕女巧笑倩兮,不复方才的庄重模样。
嘻嘻——
江白傅一惊,这才注意到圆拱形的小门上刻有字迹。依然是除妖师的符咒文字,他细细读过才知这是用来压制鬼魂的。
难道……他转身回望,看着墙上的提灯仕女皱起眉头。
白花花的日头照着脸,江晓柳醒过来的时候,非常不情愿的抬起手臂盖住脸。
“死丫头!偷什么懒!还不下地去!”随着恶劣的叫骂声,一根棍子挥过来重重砸在她手臂上。
江晓柳最是吃不得疼,挨这一下立刻惨叫着翻身坐起。眼前的景象却叫她彻底呆住。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一座座山峰相叠组成浓淡相宜的山水墨画。近处是田野,土地刚刚被翻新,有人在田间撒种子。
这是哪儿呢?她想不起来。
“养你这赔钱货有什么用!”持棍人长着一副老实巴交的面孔,肤色黝黑中带着赤红,应该是晒的。
“爹!别打俺,俺这就去!”江晓柳不知道自己怎么张的嘴,话从她自己嘴巴里说出来,她都有点不敢置信。
这是我爹?江晓柳问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她居然想不起自己的爹长什么样。心中隐约有种感觉,眼前这庄稼汉就是生她养她的人。
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肚子疼,空空的疼。
“爹,俺饿。”江晓柳朝着庄稼汉叫,脚步虚浮的跟上他的步伐。
“先干活儿!你娘待会儿就送饼来!”庄稼汉脚步不停,仍旧往前走着。
江晓柳摁住肚皮,只觉得疼。被打的手臂疼,空着的肚子也疼,她总觉着自己是忘记什么了,却想不起来。
突然,不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好几个女人奔跑着往田间来,只听她们在喊:“铁牛!铁牛!你媳妇跑啦!你快回去看看吧!”
走在前头的庄稼汉猛地一顿,江晓柳也跟着停住。她茫然看着父亲的背影,无措的问:“爹,婶子们在说谁跑了?”
李铁牛重重抹一把脸,像是要把皮从脸上揭下一样的用力。
“这死娘们跑过一次又一次,迟早叫狼叼去吃!”他恶狠狠诅咒着,甩开手里棍子转身大步迎向来报信的人。
江晓柳在他后边跟着,心慢慢提起来。赶来的婶子们七嘴八舌把情况说了个大概。好像是有人听见她家里的婴孩哭闹一上午,不放心的进去看看,结果看见满屋子空空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李铁牛这个媳妇不是第一次逃跑,往常都看得紧。只是新近生出个儿子,一家子高高兴兴也和气许多,谁都没想过这媳妇还有逃跑的念头。
“娘——”江晓柳呜咽起来,抹着泪往家跑。可是她太饿了,跑不快,又急切。一路不知摔出多少跟头才扑到家门口。
家里是空的,低矮的屋檐里传出婴孩的哭声。是她那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弟弟,村里人都围在屋门口看热闹。有个老婆婆颤巍巍端来一只碗给她。
“妮子啊,没娘的孩子可怜啊!先给你弟弟喂些米汤吧”
天塌下来也比不过这一刻的绝望。江晓柳端着碗嚎啕大哭,从此,她便再也没有了娘。
是夜,山里的夜,寒凉凛冽。
江晓柳睡得不踏实,旁边的弟弟老是哼哼,她眯着眼摸过去发现是尿布潮了,打个激灵起床来给婴儿换尿布。
屋外传来说话声。
“俺说铁牛,你前头已经卖出去三个女儿,这要再把妮子卖出去,家里就只剩下你们爷俩。小宝儿才丁点大,可怎么过日子啊!”
“嫂子,俺这不是先找你商量商量么。”
“要嫂子说,妮子也大啦!家里烧火做饭,田间锄地种粮的,她也是能干的。你买个媳妇,她嫌弃你穷就跑了。你自己亲生的闺女还敢嫌弃你?”
“可是嫂子,家里缺粮啊!妮子这赔钱货,把她拉扯大了还不是替别人家养的么?”
“话既这么说,嫂子也不好挡你的路。寻个人伢子……”
江晓柳惊得一身冷汗,推开门,光着脚就跑出去。
“爹!”瘦弱的小女孩哭起来,跪到庄稼汉面前拼命磕头,“莫卖俺!俺从今往后都听你的话!俺给你做饭!俺给你洗衣!俺给你锄地、给你当牛做马!爹呀——莫把俺卖给人伢子啊!”
江晓柳哭得很伤心,从未有过的伤心,气都喘不上来。
那庄稼汉子和他身侧的女人冷冷看着,月亮从云头里钻出来,照亮小女孩磕破额头的脸。
哇——是睡在屋里的婴儿在啼哭。
“铁牛,你瞧瞧,这是知道你要卖他姐姐,在给你闹着哭呐!”女人指着低矮的土墙说,“俺看呐,没有妮子,你一个男人怎么带大个小子!”
庄稼汉不吭声,一双眼盯着地上磕头的女儿。隔了半晌,他才咬着牙说:“你起来吧,爹不卖你,你好好伺候你弟去!”
江晓柳抹掉淌到脸上的血,又朝说话的女人拜了拜才爬起来跑进屋去。屋外的人再说什么,她也听不见了。她总是相信自己爹的,那是生她养她的人,不管被穷苦压迫成什么样子,她深信:爹对她到底是念些骨肉亲情的。
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地过着,江晓柳的手掌心有磨不完的血泡。夏天锄地冬天洗衣,什么苦她干什么,什么累她扛什么。自娘走后,爹又爱上喝酒,没钱就赊账。江晓柳想着法的弄钱,却始终填不上亲爹造的窟窿。
每当米缸里没有一粒米,钱罐子里没有一个铜子儿的时候。江晓柳就会躲起来大哭一场,哭完了再抱起弟弟去借粮。
日子再难,她总有句话在心底里安慰自己:好歹爹没把她卖出去。这是一个信念,坚不可摧,足以支撑她度过所有苦难。
月上梢头,正是各家各户刚吃过饭的时候。
“死妮子,下流腌臜的东西!滚去柴房睡!”庄家老汉喝完酒又打孩子出气,周围邻居早就见怪不怪,连个伸头瞧热闹的都没有。
咣当——
低矮土墙跟着重重的关门声落下一层干泥巴灰来。江晓柳哭哭啼啼蹲在门边捡自己弄脏的床褥和被子。她来月信了,懵懵懂懂的,也没个人教她。老汉见她把床弄脏,一棍子就把她打出门。
这好像是一场噩梦。江晓柳抱起被褥一边走一边想,要真是做梦就好了。不管多辛苦,醒过来都是虚的。痛也是假的,饿也是假的。然而爹也是假的么?弟弟也是?
小小少女仰起头看天上的月亮,眼神迷茫。她总觉得自己把一件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