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愿久安》七两生姜

4、第四章

　　晰晰火光不见，童稚嗤笑难寻。光影无声复现，黑白色彩别于时今，冷风萧瑟迷乱人眼。风追逐光影渐渐散开，细致铺散勾勒少女容颜，战火四起，烽烟不断，恍惚间身置其中。

　　陆祈感受着身子被奔逃的人影穿过时的虚无，呆呆得站在原地左右看着什么，这一切好像很熟悉但又是那么的遥远且陌生，她不敢相信这本是在梦中。

　　远处传来声响，模糊却又是那么的清晰响在耳侧，本能地转身寻觅，却又不见来人。陆祈心沉下了，顷刻间，四周浓雾围绕，盖住了乱世纷扰，辟一隅清静处。

　　急促的喘息平复着压抑的情绪，在陆祈不注意时，眼前闪过一抹白光，宛若天光临世，想要伸手抓紧，却扑了个空。寸寸白沙随之散落，再难见其踪影。

　　梦尽时分，陆祈缓缓睁开了眼，目力所及之处，雕花木梁萦绕着香雾静静悬着。坐起身，抬手轻轻抓向空气，似乎模拟出了梦中努力去抓碰那么白光的景象，动作浮空，一时间愣在了床上。

　　许久回身，陆祈慢慢摇了摇头，松下了悬着的手。头缓缓垂下，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似乎像是被什么东西摄取了心魂，心头空落落的，一点也不好受。

　　也就是在这时，陆祈才慢慢注意到，自己越努力去想，越觉得有什么东西再离她越来越远，以至于她连自己是谁记的都开始模糊了起来。不甘心的蹙眉努力思索，终是无果。她什么也想不起，也包括她自己是谁，只觉得没来由的难过绕在心上挥不散。

　　房门叩响的声音在恰当的时候拽回了陆祈的思维，闻声望去，门应声被外面的人推开了。来者是执秋，可陆祈并不认识他。

　　执秋推门进入后发现陆祈坐在床上，目光稍显呆滞。他快了几步走上前去，双手扶住陆祈的双肩，轻轻用力让陆祈重新躺好，末了才开口：“小师妹，你身子还没好，快躺下歇着。”

　　“师妹？”陆祈疑惑的眨着眼睛，瞧着执秋那陌生的容貌，她好像再也想不起来那些对她来说重要的或是不重要的事情了。

　　“看来真和师尊说的一样，我们的小阿祈贪玩摔坏了脑子。”

　　还不等执秋回应陆祈祷抛出的疑问，另一个陌生的男声也从房门那侧响起。陆祈不再仅仅将目光停在执秋身上，分了些经历朝门的放下望去。

　　房门敞开着，少年瞧上去不过十五岁的模样，要比床边的执秋年长些许，面上笑容随性，语调更是含了些调笑的意味，少了执秋身上的那份温润，多了分洒脱，看上去并不会让人心头生厌。

　　再看着少年身侧还跟了两位装扮各异的少女，一位沉默不语，眼神黯淡无光，似乎身边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毫不相干，而另一位则是不同，灵气的很，双眸明亮像是可以瞬间将人吸进去一般。

　　“惊春，小师妹刚醒，你这样再吓坏了她。”
　　“行行行，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面对执秋的唠叨，被换做惊春的少年似乎也早已习以为常，无奈续言迈步进了屋子，也同方才说的那般收起了几分独有的气场。

　　“执秋！执秋！小师妹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会不会是装出来的？唉，小师妹你也真是的，师尊明明都说了，出去玩可以但是要时刻警惕些的！你可倒好，贪玩上树非要去瞧瞧云观镇的景色，到最后还不是什么也没看到！反倒是摔坏了脑子，这以后要是傻了，可该怎么办啊……”

　　方才引人注意的少女喋喋不休的念叨起来，或许没有看向执秋不耐烦的眼神，她在陆祈面前再念个三天三夜也是不会停下来的。不过在这算上吵闹的环境中，还有一人游离在外一言不发。

　　而着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也是停在了陆祈轻轻拽住执秋衣袖的那刻，微弱的力气被察觉，执秋看向了陆祈。

　　“我……摔了脑子？”

　　小孩子总是什么都会相信的。

　　方才的少女念叨出的话她一字不差的听到了耳朵里，也不多想自然而然的便相信了那少女所说皆为实情。她或许真是在外出时候，摔到了脑子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但也是急于求证，才下意识的拉拽了执秋的衣袖。

　　执秋听言，抬手为陆祈掖好了身上的被子，手上动作不停，唇启轻言：“阿祈出门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无碍的，师尊说了，傻不了。只是会记不清之前的事情。”

　　执秋的话，陆祈也是认真的听着，心下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这些人自称是认识她的，熟识的人总不会害了自己。

　　“我叫……阿祈？”

　　陆祈断续说出从方才言语间捕捉到的信息，试探性的发问。闻言四人皆是顿了神情，齐齐看向了陆祈，片刻过后，一旁沉默许久的少女接下来了陆祈的话语。

　　“陆祈。”言语平静毫无波澜，像是极北之地的冰川。

　　“竟忘的如此彻底？”惊春也是难掩的好奇，睁大了眼瞧着陆祈，恨不得这一看便将她此时的思绪揉进眼里，便能因此解决掉他心间产生的疑惑。嘴上不停念叨的少女止住了言语，也同惊春一样瞧着陆祈。

　　似乎这一切只有执秋是在意料中的，在陆祈眼里，执秋并不觉得奇怪，似乎还有一丝宽慰的表情浮现。

　　“执秋。”
　　“惊春。”
　　“半夏半夏！”
　　“……忍冬。”

　　以执秋为首的四人依次报了自己的名字，陆祈也在这过程中记下，在心间默默念了几遍，确认无误后点头示意知晓了，并开口第一次唤出了眼前四人的名字。与陆祈初次见面的几人显然是满意这位失去记忆的小师妹的，在陆祈尝试念出几人名字是心里都是揣了几分期待的，当然也包括面不改色的忍冬。

　　看着陆祈准确唤出了几人的名字后，执秋心下已然是明了了那日桃林中所见的上仙究竟做了些什么。不知道前辈为何如此出手，执秋也不愿多问，只要完成师尊所吩咐的分内事便不再多管。现下陆祈状况未见异常，似乎比抱回来的时候气色看上去也好了几分，自然当是去与师尊复命了。

　　思索暂罢，执秋便向众人扔了个借口，脱身离了这间小屋。然此时屋内留下的三人，依旧围在陆祈身侧。

　　“小阿祈，你忘了别的事是无碍，可你要记下，这儿是桃花坞，世间麻烦最少的地界儿。”惊春离了执秋，瞬间语气中回归了那份自由，一本正经的对陆祈讲起了此地——桃花坞，可却被看不下去的半夏打断了话语。

　　“现在外面可乱着呢！还是乖乖待在桃花坞里的好，出了桃花坞过了云观镇意外的地方可是险恶！小师妹可千万别在贪玩上树了，这次是坏了脑子，若是下次再不留神，摔折了腿脚可就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了！”

　　半夏故意提高了语调，吓唬着床上未涉世事的陆祈。听进了半夏的话语，陆祈自然也是怕的，此时的她已经对自己失去记忆的原因深信不疑，自然也是会心生顾忌的。陆祈再半夏音落后拼命的点着头，应着她的话。

　　几人继续说了些近况，陆祈也耐心听着，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躺的昏昏沉沉的意识再也不知事，才再没听到惊春和半夏的不住的念叨声。三人见着陆祈再次睡下，也轻了声响，慢慢起身到了屋外顺手关住了房门，出了小院。

　　而执秋这边也是见到了那位身着道袍的男子，恭敬施礼道了句见过师尊，再而一五一十的将方才陆祈醒来的情况告知与他，言罢，见师尊不多语，才是退了出去。

　　“可全听见了？”待执秋离开后良久，道长才开口出言。

　　随其音落，池暝的身影也才慢慢显现在本是空无的堂前。依旧是一袭素色白衣，腰间别上一把纸扇，白璧无瑕。

　　“在这桃花坞里还有何不放心的呢。”道长转身正面对着池暝，四目相对时未起言语，只是这样静静站着。屋外北风吹雪，雪影覆盖满院压低了树梢，未落的桃花在雪中衬得更加娇颜，暖阳映照升起白光，可如此冬日暖意也抵不住池暝无言时自带的那抹寒气。

　　“放心。”许久，池暝口中才吐出两字，却也是毫无情感。

　　“若是当真放心，可是不会赖在小仙这桃花坞里不走的。”道长顿了语句，“莫不是……也想留在小仙这儿躲一时清净？”道长压了语调，玩笑似的看着池暝冷漠眸中浸的那丝暖意。

　　“九寅。”池暝开口，道长却是僵住了笑容，不过数秒间又恢复了平日嬉笑模样。道长不再站在原地，出了屋直至院内，仰面瞧去漫天散落的雪花，待池暝续言。

　　池暝也随着九寅的步子到了院里，眼瞧着雪花飘上花枝压弯了树梢，细雪中的二人似乎止住了时间。良久，池暝抬手接住了凭空飘落的雪片，静待着雪融化成了不可察觉的水滴后才缓缓开了口：“日后有劳了。”

　　言落止音，再同方才悄无声息出现那般，在片片飞雪中隐匿了身形。九寅倒是也不在意池暝这来去无声的举动，只是沉默了片刻不觉轻叹，抬手也接住了片片落雪，喃喃自语，话中播响弦外之音。

　　“终究还是放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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