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打不死的猫

3、捡个孩子

　　北风呼呼的马路上，一个中年男人身穿绿色军大棉袄，骑着自行车，后面车座两边挂着沉甸甸的两大麻东西，使劲蹬着自行车向前走。马路两边是深两米的干河沟，男人上身前倾顶着北风哈出了白色的雾气……
　　这时在他前方有隐隐约约听到有幼儿弱小的啼哭声……这么冷的冬天，夜黑风高，莫不是来赶集太早见鬼了？男人心里嘀咕着，心里怯怯的。不管了，只管往前行，男人又往前行了一段路，侧耳细听，好像又听不到哭声了。莫非冻死了，男人又自言自语，咳！男人叹口气，有一些不放心，他停下自行车，把车扎在路边，拿出军大衣兜里的手电筒打开，顺着来的路往后照亮马路边的河沟里看，什么也没有呀？男人又往前走了几米，隐隐看见干河沟里有一个包裹，男人打着手电筒快步向前走过去，三米，两米，一米……男人终于看见“啊！”男人大喊一声，一个小被子，被子里包裹着一个面色青紫的婴孩，此刻婴儿一动不动没有哭声，男人从马路边跑到河沟底，又用手电筒照着幼儿细看看，用手放在婴儿鼻子下探了探鼻息，还有轻微的呼吸，男人脱下军大衣把婴儿连同被子包在大衣里，从沟底爬上了马路边，把婴儿放下地上，把自行车后面的麻袋解下来，倒出里面的东西，把婴儿装进麻袋，轻轻挂在自行车后面，调转自行车头往回走。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吱呀一声关上了，此刻面前的床上躺着有一个女人，身子两边一边躺着一个孩子正在熟睡，男人伸手晃了晃女人肩膀，“快醒醒有急事！”男人说。女人睁开迷蒙的双眼，打着呵欠说“不是赶集去了，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你赶紧穿上衣服，来东屋一下！
　　“咋啦，出啥事啦？”女人关切的问，这时女人才发现男人身上没有穿大衣“这么冷，你身上的大衣呢？”女人问男人。
　　“你看看床上的孩子还能不能活下来！”男人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又问女人。
　　女人惊讶，“哪里来的孩子”
　　“捡的，刚刚在马路旁边的河沟里捡的”
　　“你脑子有问题吧？我们两个孩子还养活不了”
　　“你快快看看吧，不管怎么样是一条生命，能活就先养着，活不了，就趁着天还不亮我再给她放在原来的地方！”男人又说到。

　　女人看了看婴儿的脸，打开小被子，身上和正常的婴儿一样，没有外伤，四肢健全，五官不歪。
　　“唉，就是脸冻得有些紫青色，就是冻着了，好像有些饿啊！”女人检查了一遍对男人说
　　“去拿儿子的奶粉喂吧！”
　　“好！”女人转身去拿了奶粉，奶瓶、开水，站在桌子前兑水放奶粉。
　　“这个孩子就是没有毛病，我们也坚决不能要，你看看怎么办？”女人边摇奶瓶边说。
　　男人说: “是呀，可是是谁大冬天的把孩子扔在外边，让这么小的孩子自生自灭的坏良心呢！我不捡，说不定会冻死的！”
　　“咱们旁院的二辈奶奶，一辈子没有生养过孩子，对孩子可稀罕呢！不如你抱着孩子去她家问一下，看看二辈奶奶愿不愿意养。”女人如实告知男人
　　“拿着奶粉，奶瓶，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应该可以的。”男人说到。
　　冬夜，天还未亮，一男一女抱着一个婴孩，婴孩被一个梅花小被褥包裹着，敲开一家的院子门。
　　“谁呀”二辈奶奶问了一句
　　“奶，是我，林中！”
　　二辈奶奶还在床上躺着，可她听出来了是谁熟人的声音，披上棉衣下了床开门。
　　“快进来，这么冷的天，一大早有什么事吗？”二辈奶奶问道
　　“奶，孩子爸早上去赶集卖萝卜，在河沟里捡了个孩子，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已经有两个张嘴等吃的孩子，这个捡的实在养活不了，问您一下，您要不要收养孩子给您做个伴？”女人实话直说，又担心二辈奶奶不要孩子，给自己家里找事。
　　“可怜的孩子，快给我瞅瞅！”二辈奶奶边说边接过了孩子，“你瞅瞅，脸都是紫色的，冻着了吧，我赶紧给她放被窝里暖暖”
　　“是呀，我在家已经给她检查过了，身体没事，刚刚喝了一点我家儿子的奶粉，我把奶粉拿来了一袋，还有奶瓶，給你放桌子了！”女人给二辈奶奶说。
　　“孩子太可怜了，不知道扔孩子的父母怎么想的”
　　“可能想要男孩子吧，一看生个女孩子就丢了！”女人和二辈奶奶一人一句的说到。
　　“孩子您就留下吧，您有什么事就知一声，能帮忙的我们就尽量帮，帮不了的也没有办法啊！”女人说完就瞪了男人一眼，拉着男人的胳膊往外推，“我们就走了二辈奶”男人说

　　文美跟着奶奶就这样生活了十一年。这十一年的生活还算平稳，从牙牙学语，蹒跚走路，有饭吃，有学上，有一个家，家里有奶奶在等她放学，不算圆满也算幸福的！

　　“爸，奶奶生病了，您能去看看吗？”文美用乞求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这是文美第一次叫他爸爸这个称呼，人啊遇到急事什么都会张开嘴说叫了。

　　“哦，二辈奶奶怎么啦？”
　　“奶奶咳嗽好几天了，我拉她去村里诊所看过两次了，医生说老毛病，吃几回药就好了！可是，昨天奶奶咳嗽的很厉害，饭也不吃，水也喝不下，还吐了一次！您能拉奶奶去乡卫生所看看吗？”文美说到

　　“哦，你等一下，我拿点东西就跟你去看看二辈奶奶”男人想二辈奶奶肯定病的不轻了，将近九十岁的高龄，这几年又省吃俭用养着文美，也算给自己帮了一个大忙，毕竟孩子是他捡的！拿点钱带着吧，可能二辈奶奶也没有什么钱了。于是男人在床头柜子里拿了些钱装进上衣兜里，转身和文美一起走了。
　　文美拿了褥子垫在车板上 ，男人把奶奶从床上抱到车上，文美又拿来薄被子盖好奶奶，整理一下被角，奶奶昏昏沉沉睡着，没有跟任何人张嘴说话。文美有些紧张担心奶奶，隐隐约约中明白些什么。

　　“你在家等着吧，我自己先用板车拉奶奶去乡卫生所先看看”男人说。

　　当天夜里，文美担心奶奶的病情没怎么睡着，恍恍惚惚刚刚睡着时，激烈慌张的拍门声把文美惊醒，她打了一个冷战，利索起身开门“爸，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医院吗？奶奶怎么样了？没事吧？”
　　男人没有回答文美的问题说“你快穿上大棉袄，跟我去医院，奶奶想见你！”
　　文美还想问什么，可看着男人严肃的脸，邹着眉头，文美把想问的话憋了回去。
　　文美坐在自行车的后座跟着男人去了医院。

　　医院里的晚上静悄悄的，了无生气，能听见自己心脏怦怦跳的声音 ，文美感觉有严厉的北风直钻后背，浑身起鸡皮疙瘩。
　　男人领着文美去了二楼的一间房门外停下，低声对文美说:“一会奶奶问你什么你直说就行，不要哭。”说完领着文美进了病房。

　　房间里摆着六张白色的病床，白色的被褥，白的枕头，一个靠墙摆放的六格大立柜，奶奶此刻躺在最里面的一张床上，嘴里插着气管，枯干青色的手背上扎着针头，血管若隐若现，身上盖着白色被子，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就像是沉沉地睡着，睡醒了会起来给文美做早饭。文美眼里噙含着泪水，不敢落下，嘴唇上下颤抖，紧紧咬着牙齿，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奶奶，你睡着了吗？我是文美，我来了，我来看你来了。”
　　奶奶好像听到文美的声音，眼睫毛颤了颤，呼吸急促，慢慢张开无神带着白斑的眼睛，毫无血色的嘴唇抿起来，看起来想笑着，算是安慰文美脆弱的内心
　　。浑浊的眼睛盯着文美看了一会，文美担心奶奶病情又不敢表达出来。
　　“这几天你是怎么吃饭，上学的”奶奶轻声细语关切的问文美。
　　“放学回来跟着哥哥在妈妈家吃饭，吃完饭就回咱们家，在咱们家写作业，睡觉。”文美如实告知奶奶
　　奶奶点点头眼含浑浊的泪花，“我要走了，去找你爷爷。你以后跟着你爸妈，姐姐，哥哥，好好过日子，不要想念奶奶，你爸妈会好好待你的，一定好好学习，将来走出去看看，就不要回来了！”文美懵懵懂懂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奶奶，但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说不要回来了？但她知道，奶奶是对她好。

　　奶奶真的走了，去了文美再也找不到的地方。文美想哭，想和奶奶一起走，这样总比面对陌生的一切好！

　　在文美的奶奶安葬的第二天，一个女人的到来，让文美的生活雪上加霜。

　　“林中，我姑姑走了，你怎么不通知我，让我也送送她老人家！怎么说也是姑姑她老人家把我养大的！”

　　“养大的！你也知道是她养大的你从你养大嫁出去，你花了她多少钱？前两年你还回来给她要钱，你多大了？你姑姑多大了？你好意思朝一个八九十的老人要钱，我都替你丢人现眼！”林中生气的说到，手指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女人！

　　“这么说，你是要占着我姑姑的田地和房子地基了？”女人反问男人。

　　“姑姑，我按二辈奶奶的辈分最后叫你一声，二辈奶奶走，住院花钱看病是我出的钱，人老了，是我张罗着掏钱埋葬的，事情都办完了你来捡现成了！是不是看现在的宅基地值钱了，就上赶着来了！早干嘛去了”

　　“姑姑以前说过，她走了，宅基地，田地都给我！文美你抚养”

　　“哼，你越来越想的美了！”

　　“文美是你捡的，户口又跟着，当然要你养！”

　　“文美是二辈奶奶的孙女，二辈奶奶的田和宅基地都是文美的！”

　　“好你个，林中！你就说给不给！”

　　“不给，一分没有！”
　　“好，那咱们走着瞧，法院见！”他们争吵了半天，女人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走了！
　　林中的气势秃废，抱着头蹲在地上思考了一会，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土，抬头瞪了一下文美，“当初，我就不该捡你！”林中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收拾一下东西，今天搬回家吧！”说完自顾走了！

　　文美知道，她自己住着这院子不安全，但她也不想搬回那个不熟悉的“家”，那个家里没有人喜欢她，但她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能有什么选择呢？她只有坚强的活着，等待机会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