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枪手》牛逆慌

6、真爱至上

　　那天甄香和李远没有在新家住。
　　因为隔壁都是女生，李远也觉得不方便。甄香本来是觉得没必要花冤枉钱，但她选择尊重李远的感受，答应就在附近找个宾馆住一晚，李远却不答应，他说他在网上看了一家酒店，在东四环，甄香肯定喜欢。甄香问是什么酒店，李远死活不说，甄香只好答应，因为她抑制不住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到处乱窜的好奇心……
　　李远订的是一家间海贼王主题的房间，木板装潢营造的船舱氛围，海贼船造型的双人床，还有各种角色的玩偶、墙画。
　　甄香惊喜得连连喊“哇”。
　　“怎么样？满意吧？”李远甚是得意，两年前他把《海贼王》推荐给甄香，甄香很快就钻了进去，这便成了他俩为数不多的共同爱好之一。
　　“多少钱一晚啊？”甄香真是三句话不离钱字。
　　“没多少。”李远关上门，一把抱住甄香，重重地吻住她的唇。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五一”的时候，距今整整两个月，日积月累的思念，终于喷薄而发……
　　李远满头大汗，随即打开电视。
　　“16度？冷死了！”甄香迅速捂紧被子。
　　“大热天的怎么会冷？我还觉得热呢。”
　　“温度太低会生病的，过度依赖科技，人类早晚会被灭掉，应该要主动适应环境。”
　　“你这么说不对，人类进化出这么高的智商可不是适应环境的结果，而是与自然作斗争的结果。”李远把脸对着空调，“啊，这个时候要是再来一个西瓜就完美了。”
　　“我觉得这就是个恶性循环，现在本来就在全球变暖，空调里的氟利昂又会加重大气温室效应，人类为了暂时的舒适，制造出更大的问题，为了解决更大的问题，又要采取新的手段，然后又会制造更更大的问题。”
　　“那你说怎么办？”
　　“适应环境啊，温度升高，就适应高温，温度降低，就适应低温，不管环境怎么变化，都要能生存下去，达尔文进化论说的不是强者生存，而是适者生存，你知道吧？”
　　“我还是不赞同，人应该要主动地创造适合自己的环境，氟利昂不行，再开发别的没有危害的资源不就得了。”
　　“你的意思是，我跟你空调温度不合适，再找个温度合适的就行呗。”
　　“诶诶诶，你这话题跳得也太猛了吧？”李远笑嘻嘻地凑到甄香眼前，温柔的掐她的脸颊。
　　甄香有些生气，不是因为李远跟他针锋相对地争论，而是李远不顾她的感受。李远见甄香不说话，开始心慌。
　　“咱理智交流啊，讨论科学技术，不牵夹带情感因素，好不好？”
　　甄香不说话，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朝洗手间走去。
　　“你干嘛去？”李远急得跳下床。
　　“太冷了，我去洗个热水澡。”
　　李远跟着甄香进了卫生间，看到浴缸，灵机一动：“咱泡个鸳鸯浴吧。”
　　甄香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在电影里、小说中看到过这种场景，难得有机会，不妨体验一下。
　　“你去床上等着，我先清洗一下浴缸，放好水你再来。”李远打开了水龙头，抽了纸巾，边擦边冲。
　　甄香乖乖地钻回被子里，想了想，悄悄地把空调调到26度。
　　“好啦，媳妇儿。”
　　甄香不知何时睡着了，听到李远的叫声，慢慢睁开眼，走进浴室。
　　浴缸里积了大半缸的水，水面居然飘着一层玫瑰花瓣。
　　“哪儿来的花？”
　　“刚来的时候看到旁边有家花店，我下去买的，要玩就玩全套嘛。”
　　甄香被李远这出其不意的小周到逗笑了，刚才的气也已烟消云散，无意间又瞥到洗手台上放着一瓶红酒和两个红酒杯：“还有酒？”
　　“全套嘛。”
　　“太费钱了吧。”
　　“小意思小意思，酒是买的，杯子是从前台借的。”李远的言语间尽是得意，“娘子，请入池沐浴。”
　　甄香半是感动，半是羞涩，解取衣裙，迈入水中。
　　“啊……”甄香极速收回刚买进去一半的脚。
　　“怎么了？”
　　“太凉了啦。”
　　“我觉得刚刚好啊。”
　　甄香不说话。
　　“我换热水，换你的温度。”
　　李远赶紧放了一波水，再往里加更热的水，甄香试了试，终于点头。
　　甄香坐进了浴缸，李远试探性地把脚伸进去，条件反射地收了回来。
　　“再加点凉水吧，调到咱俩都能接受的温度。”
　　看来不仅人类的悲喜不相通，人类的冷暖也不相通啊，但是相爱的两个人，心灵相通，他们会想尽办法在各种差异中寻找一个平衡点，然后和谐共处。
　　“不用，我一会儿就适应了。”李远倒了两杯红酒，递给甄香一杯，自己端上一杯，淡定地踏入浴缸，在甄香对面坐下。
　　“来，碰一个。”
　　杯子轻轻一碰，两人各抿一口。
　　“快加凉水吧，你皮肤都红了。”
　　“不用不用，我这是喝酒上脸。”
　　甄香凑到李远跟前，轻轻吻了一下他，然后取下喷头，注入凉水，李远紧绷的表情终于渐渐放松。
　　第二天大早，甄香赶去上班，李远也要去赶火车，来不及伤感，两人就又匆匆扎进各自的生活，开始新一段相恋不能相见的日子，开始新一轮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的重逢。
　　酒店离公司不远，甄香比往常提前了大半个小时到办公室，本以为会没有开门，没想到有人比她到得更早，而且这人居然是她那未曾谋面的主管。
　　她当时面试的时候是人事和人事主管跟她聊的，没有让部门领导面她，所以她一度以为自己被pass掉了，没想到过了几天直接接到面试通过的消息。她对此进行了千百种揣测：这个主管这么随意，是个人就行？我的魅力这么大，一面就过了？难道制片岗位门槛很低，不需要考察专业知识？
　　接下来，甄香将一步一步地验证自己的猜测，到底结果如何呢？继续往下看吧。
　　甄香没见过主管，但知道她的座位就在自己对面，
　　“您是严老师吧？我是新来的制片甄香。”甄香想着第一次见面，要尽可能地留下好印象。
　　“好的，我中午之前给您发过去，嗯，好嘞，岳老师再见。”严老师居然在打电话，因为戴着蓝牙耳机，甄香一开始没看出来。严老师的声音既轻柔又真诚，透着一种无需质疑的亲切感。
　　“把这些票给我贴一下。”严老师这算是认证了甄香作为她下属的身份吧？甄香赶紧接过票据，原来是□□，这事儿好办，以前在电视台贴过几次。但是这语气，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给人一种高傲生冷的距离感。
　　接到进公司的第一个任务，甄香非常重视，早饭也顾不上吃，立马准备开工，可是她才来一周，没有任何相应的工具，比如胶水和报销单，其他人都还没来，她瞅了瞅旁边的桌子，倒是应有尽有，迟疑了一下，便拿过来开用。
　　“你在贴□□？帮我也贴一下呗。”一个陌生的声音凑到耳边，甄香转头看，是陌生的面孔。
　　“我叫郭卿铭，制片，你是甄香对吧？”眼前的这个……不修边幅的男生倒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甄香刚拿的工具是他座位上的，整个人看起来邋里邋遢，桌子却规规整整。
　　“哦，是的，郭老师好。”
　　“以后有什么工作跟我直接对接就好，你是我的助理。”
　　啊？不是说对面的严老师才是部门主管吗？甄香脸色笑嘻嘻，心里……
　　“小郭，昨天那合同改好没？”严老师问郭卿铭。
　　还好还好，严老师是主管。不对，郭卿铭说我是他助理，那就是说，严老师是我的上上级，我是这个食物链的最底端呗。
　　“改好了，我再检查一遍发给你。”
　　甄香怀疑郭卿铭在撒谎，因为他迅速打开文档，在好几个地方删删改改，明明不是检查的样子。
　　“对了，□□。”郭卿铭接连从抽屉里拿出几大把杂乱无序的票据放到甄香桌上，又拿起一张甄香贴好的票据查看，大喊，“你这么贴不对，外地的和北京的要分开。”
　　“哦，这样啊……还有什么要注意的？”甄香被郭卿铭弄得很尴尬，毕竟部门大boss就坐在对面呢。
　　“怎么连个□□都不会贴？”郭卿铭再次抬高嗓子，好像是故意说给严老师听，“油票和打车票不要放一起，财务要求的。”
　　“好的，谢谢郭老师。”甄香心里不爽，还是要保持礼貌。
　　甄香几乎贴了一整个上午的□□，也饿了一上午，临近十二点，正在微信上和徐英凡兴奋地探讨着中午吃什么，结果郭卿铭又给她派了个任务，要她把三份纸质合同送到通州一家合作公司盖章再带回来，因为对方下午两点要外出，必须中午赶到。甄香二话不说，饿着肚子执行了自己制片生涯的第二份任务，等她风尘仆仆地带着盖好章的合同回到公司，郭卿铭又发出了直击灵魂的尖叫。
　　“你怎么都带回来了呀？要给他们留一份啊！”
　　“啊？你……你没说呀，他们也没说要留。”已经下午三点了，甄香这一天还没进过食，语气自然比较虚弱，但郭卿铭把它看成是心虚。
　　“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明明告诉你合同是一式三份，给他们留一份，撒谎就撒谎，你别心虚啊。”
　　“我？”大家都有意无意地看向甄香，甄香感觉自己的尊严遭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她坚信郭卿铭没有说过，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认了，“那我再送过去吧。”
　　毕竟是领导，毕竟是第一天执行任务，甄香想着该忍忍吧，后面日子长着呢。
　　甄香送完合同直接回了家，到家时已经七点了。她在附近的摊位上买了份炒饭，准备抚慰被冷落了一天的胃，结果又接到郭卿铭电话。
　　“你怎么还没回公司啊？”
　　“我……在路上，准备直接回家。”
　　“回家？你在学校都学了什么？有没有点纪律意识？”
　　“这不已经下班了吗？”
　　“那你不打卡吗？不向领导汇报工作进展吗？”
　　打卡？没人让我打卡呀……甄香突然想起来，过去的一周，都没有人叫她录指纹，所以也一直没有打过卡。
　　“害我在这儿等你这么久，算了，你自己跟严老师认错去吧！”
　　电话挂断了，炒饭也上来了，甄香的食欲却消失不见，她让老板帮她打了包，准备拎回家去吃。
　　来电铃声突然又响起，甄香吓了一跳，赶紧看，发现不是郭卿铭，而是她妈。她情绪不好，不想接，但是不接的话，父母肯定会着急，只好深吸一口气，调出一个愉悦的表情。
　　“妈。”
　　“香香，吃饭了没？”妈的语调里饱含着用力过猛的关心。
　　“吃了。”如果说没吃，妈肯定会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吃，别把胃饿坏了，所以为了扼杀这个每次都要大谈特谈的无聊话题，甄香撒了个谎。
　　“吃的什么呀？”
　　呃，扼杀行动失败。
　　“饭呀。”
　　“哦，吃的什么菜？”
　　“肉。”
　　“说话怎么没力气，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啊。”
　　“对了，我刚看了你们新一期的节目，怎么后面没你的名字，是不是忘了打呀？”
　　“哦……这一期我没参加。”我去，这妈是个侦探来的吧。
　　“怪不得，我就说这期没以前好看了。”
　　甄香在农业频道跟的是一个报道各种农村致富故事的节目，父母以前很少看，自从她参与之后，几乎一期不落，每次看完还会兴奋地跟她讨论。然而，尽管父母对此感到骄傲，她自己却羞于向别人提起，她寒窗苦读十几年，考上了国内名列前茅的大学，为的就是走出农村，脱离土地，甩掉锄头，拿起笔杆。这或许才是她辞去电视台工作、坚持当编剧的最根本的原因，如果是在其他频道，说不定她也就无怨无悔地干下去了。
　　可是，今天上了一天班，做的尽是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也不知道这个选择对不对。
　　“喂……香香，听得见吗？”母亲把她从沉思中唤醒。
　　“听得见听得见。”
　　“我今天让姐姐帮你转了一万块钱，你收到没？”
　　“啊？干嘛给我转钱啊？我有钱呀。”
　　“你要租房子嘛，在外面喝个水都要钱，该花的都得花，对了，买几套好点的衣服，上班了要穿好点，不然别人以为你穷，好欺负你。”
　　“哪有啊，工作都是看能力，谁会因为你穷而欺负你啊。”
　　甄香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只有那些靠无线信号发送的关心聊以慰藉。这时，李远的电话打进来，甄香随即挂了母亲的电话。
　　“下班了吧？”
　　“嗯，刚到家。你吃饭了没？”话顺嘴就出来了，甄香才意识到，自己跟母亲问了同样的话，但是她是真的担心李远坐了这么久的车还没吃到饭。
　　“吃了个泡面。”
　　“咋不吃点饭？”
　　“盒饭哪有泡面好吃，我加了俩卤蛋呢。今天上班见到你领导了么？”
　　“嗯，见到了，我才知道，我不是制片，是制片助理。”
　　“刚开始嘛，肯定得从助理当起，助理比制片好，起码是人呐。”
　　“哈哈哈……”
　　李远真是有一种魔力，三两句就能驱散甄香心里的阴霾。
　　“对了，我在你那个黑色背包里放了一万块钱，你拿着用吧。”
　　“啥？你给我钱干嘛？我有钱啊，我妈今天给我打了呢，把你卡号发过来，我转给你。”
　　“哎呀，早知道租个大点的房子了。”
　　“这房子挺好了，广厦千间，夜眠七尺，房间本来就是睡觉用的，外面客厅、厨房应有尽有。”
　　“也是哦，比我住集体宿舍强，不对，你哪有七尺！”
　　“哈哈哈……”
　　甄香找到了挂在门后的黑色背包，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摞厚厚的人民币。
　　“媳妇儿，我给你买了套四件套，你记得查收一下。”
　　“我这有呀，你怎么还买？”
　　“你在学校用的那套都四年了，而且，宽度也不够呀。”
　　甄香看着自己的床，床单刚刚盖住床垫，在学校时统一买的都是一米五宽的床单被罩，在单人床上用没有问题，但在这个一米五的床上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你……不会是借的钱吧？”甄香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憋了两天的问题。
　　“哈哈哈哈哈，你终于问了。”
　　“发工资了？”
　　“对呀。”
　　“那你不告诉我。”
　　“我想着之前每次一发工资就告诉你，显得太不稳重了，所以等着你问呢，结果你又一直不问，我都快憋不住了。”
　　“你……”
　　“一次性发了半年的，感觉真爽。”
　　“所以你特意过来给我送钱的？怕我不收，就藏我包里？”
　　“咦，别这么俗，我是特意过来见你的。”
　　“你把账号告诉我吧，太多了，我不能要。”
　　“媳妇儿，别分这么清好吗？分太清就没意思了。”
　　这一回，眼泪滑出了眼眶。也许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还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困难，可是，有什么好怕的呢？我有满满的爱有满满的能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