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津》十月木

2、第 2 章

　　二
　　康安坊内，可以听见乐妓在轻拢琵琶，不远处，画着远山眉的少女，腰肢慢摇，在衣袖遮掩下，藕臂半举于空中，秀美的脸庞在光下呈现出玉一般的晶莹，飘然如羽化登仙。
　　姚衢见了这场景，也不禁叹了一声：“都说先帝在时，御前有善舞者，作折旋舞，衣袂飘遥，一时光照崇明宫，只恨生在当代，不能一睹昔年盛况，唯有康安坊内，得以窥见当年啊。”
　　“姚少卿不过弱冠之年，怎会生出如此感慨？”有人在身后笑着接了一句，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南方口音，可以想象少女时也有一副温言软语的好嗓子。
　　周知怀回头看向那款款向他们走来的妇人，她穿得十分整洁，衣物虽不名贵，却处处都仔细梳洗整理过。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容光。这样的妇人，怎么看也不会出现在康安坊中，她更像是某个诗书簪缨世家的主母。看到周知怀和姚衢回头，她恭敬地向他俩行了一个礼。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让周知怀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康安坊里能认出姚衢身份的坊妓本就不多，而她的举止仪态也不像是一个风尘女子。迎着周知怀打量的目光，妇人笑道：“妾身是奉林大人的命令，来此地召集乐工为宴席做准备，看见姚少卿也在此地，故来打声招呼。”
　　姚衢看到这位妇人时，也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回了个礼，“原来是苏管事，林大人近来高升，一定事务繁多，辛苦您了。”
　　“姚大人说笑了，这本就是妾身的份内之事。妾身先行告退，不打扰两位大人了。”说着，妇人向他们行了个礼便离开了。她走路的姿势让人无端想起清晨湖泽之中的仙鹤，虽然水雾弥漫在周身，却自有风骨。
　　“她是林致远——那个新科探花——的管家。上次去林致远家赴宴时曾见过面，没想到她还记得我。”见周知怀似乎对她的身份不是很了解，姚衢主动解释道。
　　“是吗？”周知怀低低地接了一声，“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管家。”
　　“确实。”姚衢点了点头，“不过也许是家里落魄了才来当管家的。”说着，他皱皱眉，“她不会与今天的事有关吧。和林致远扯上关系就麻烦了，他近来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
　　“林致远家里最近确实多有宴席。”周知怀接了一句，“可奇怪的是，就连我这里都送来了好几份请帖。”
　　“林致远不过刚刚考取探花，连你都打听到了，真是……”姚衢听了，只能摇了摇头，“看他也不像附会攀迎之人，怎么会如此频繁笼络他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他要是真想笼络人心，怎么会想要邀请我？”看见姚衢似乎对林致远十分介怀，周知怀出声提醒道，“但是他绝对不简单。”
　　“哎，别提他了，调查康安坊要紧。”说着，姚衢领着周知怀迈入了一间屋舍之中，“我们是新来渭南做生意的，想见你们东家一面。”他对恭敬迎来的仆妇说到。
　　“这……似乎不太合规矩吧……”仆妇一时间也有点迷茫，但看他二人皆衣着华贵，也不知该如何止住这两人又不冒犯贵客。
　　“姐姐说让他们上来罢。”姚衢身侧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周知怀循声望去，只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楼梯上，冲着仆妇喊道。那个女孩才不过四五岁的样子，两侧头发都还不能扎起，只好垂着在肩头，她眉心点了一颗红痣，衬得整张脸都看起来像极了过年时寻常人家热爱张贴的年画娃娃。
　　听了她的话，仆妇顺势将两人领上台阶，“两位小郎君这边来，东家就在里间。”周知怀和姚衢互望一眼，虽然心里不解，但也只能赶紧迈步跟上去。
　　楼梯不长，不过短短十几阶，上去也不过花费短短数十秒。周知怀还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人生会在踏上脚下的台阶后发生怎样的变化，现在，他只听见远方隐隐约约有歌声传来，“泛舟舻，齐棹惊”，空气里弥漫着着秋天特有的肃杀和凉爽。他驻足片刻，随即继续迈步，宛如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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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节奏没有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