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矣江山》鸣翾

4、遇险

　　九月，江允怀接旨入京。皇上特派的迎亲特使，一应礼仪按皇族最高嫁娶规制。队伍声势浩荡气派非凡。不出月余片便到达都城。
　　一路上有小紫陪伴解闷，不过十五六的孩子又是头一次出门。小紫兴奋个不停。把自己所见到的新鲜事林林总总描述给江城矣听。江允怀更是照顾的事无巨细。江城矣的婢女名字都是按颜色去的。小紫、青青、黛墨、银红。
　　江南的风景自不必说，烟波浩渺别具一格。出了南郡九州十八县，越往北离都城越近。风景变得瑰丽雄伟起来。民风渐渐有所不同，人口、商户皆在造册。左右都有保邻，一人一畜均在管理中，别说土地和人，只怕是少了只苍蝇也查得出来。洛邑的气势可见一般。
　　队伍行至渝州，赶上一场秋雨。队伍便先在驿馆休息。江城矣连日车马，难得脚可以落地。身上便开始觉得乏得很。小紫赶紧替江城矣卸了钗环，梳洗更衣让江城矣好好休息。
　　渝州是去都城路上的一座小城，不甚繁华。一入晚间便安静了下来。驿馆不大，几间主屋及门房。迎亲队伍一部分只能暂去州府歇息。迎亲使很是灵通，怕江大人父女多有不便，只留下使唤的和少许卫兵。
　　江城矣见驿馆内只留了自己人，便出来到院子里透透气。院子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荷花池，入秋后很是凉快。江城矣拉了小紫在此乘凉。小紫手里打着团扇，有些瞌睡。江城矣便喊她进屋睡。
　　坐了良久，江城矣才要起身就听见前面主屋里一阵骚乱。没等江城矣反应就是东西打翻的声音然后是哭喊声。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
　　江城矣起身站定。
　　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已经挟持了江允怀，直奔江城矣。江允怀怕吓到自己女儿始终不肯做声。
　　“江大人，好生冷静”为首的黑衣人开口
　　“城儿不要动”江允怀怕惊吓到女儿，看江城矣听了自己的话站在那里。便开口道。
　　“你们是什么人，拦截迎亲队伍是死罪。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江大人素有贤名，我便不兜圈子了。有人不希望你结这门亲。”
　　江允怀胸口顿时生出一股凉意“天子赐婚，我等臣下岂敢不从。你们不要伤害我女儿”
　　江城矣此时已是心急如焚，她担心江允怀的安危，无奈自己看不见。自己和父亲现在都在人家手上。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交给旁边的黑衣人，药瓶随即按在了江城矣手里。
　　“喝下去，便只要你的命。”
　　“你们敢，城儿不可”江允怀此时顾不得肩头的长剑，想抢下女儿手里的药瓶，被两名黑衣人死死按住。
　　江城矣脑袋迅速思考，迎亲队伍的人四散逃开了，如果自己可以拖延时间，说不定有人去报信，如果自己可以拖延时间说不定自己和父亲还可以有一线生机。江城矣想定以后冷静的开口。
　　“如果我同意，你们可会真的放了我父亲。”
　　为首的黑衣人嘴角上扬，如果江大人的女儿自己了断，当然是最好的结果。省得他们动手惹上麻烦。
　　“那是自然”
　　“好，我要死了想给我父亲磕个头”
　　“老大夜长梦多让我一刀两个完事”旁边的黑衣人早就不耐烦了。为首的黑衣人虽然也已不耐烦，还是不想把事情搞大，只要有钱拿何必自己动手。杀皇上的儿媳妇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城矣不管那两个黑衣人，朝父亲的方向盈盈跪下
　　“女儿不孝，就此拜别父亲。”说完便恭敬的扣头。小紫此时不管不顾的冲到江城矣身边，一把抱住哭喊道
　　\"小姐，不要喝”。
　　此时黑衣人们依然失去了耐心，一个黑衣人举刀砍向小紫。
　　“我喝”江城矣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声喊道，举刀的黑衣人也被江大小姐的声音叫的愣了一下。江城矣豁然起身高声道
　　“告诉你们主事的，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你们手上，放了我父亲和小紫，我就马上喝下毒药。不然我就打碎药瓶，大家鱼死网破。杀了我们所有人清理现场还要费一番功夫。这里离州府不远，你们未必可以全身而退。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让我爹和小紫不开口。我要嫁当朝嫡公子，杀了我。你们都是灭九族的死罪，你们的主子可会保下你们。我自己死，皇上也只会找我江家，不甘旁人的事。这买卖你们怎么都不亏”
　　江允怀与为首的黑衣人也对面前这个看不见的十六岁小姑娘吃了一惊。只见她坦然的站在那里，如雪的面庞上，双目没有交点却神定自若，只有头上的流苏微微颤动，一字一句说的不慌不乱。黑衣人和周围的几个人对视了一下开口，“姑娘是明白人，我等受命于人，姑娘请。我等不会为难江大人。”
　　江城矣举起药瓶，援兵就算没到也应该在路上了，就算自己不能活命，至少没有连累其他人。瓶子还未来得及打开。门口又是一阵慌乱，黑衣人也察觉不好，强行拧开药瓶强行要给江城矣灌下。此时江允怀猛地挣脱开身边的黑衣人，撞开黑衣人手里的药瓶。
　　一时间官府的人和黑衣人混打开，为首的黑衣人见情况不好，眼见父女二人都在荷花池边，便朝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江城矣只觉得背后狠狠吃力，便跌入水中。
　　江城矣突然落水呛了不少的水，夜晚的池水异常的冷。城矣只觉得水已没过头顶，寒意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意识开始模糊。前世的片段不停的从头脑中闪过。
　　自己的闺蜜搂着自己未婚夫的肩膀朝自己微笑，“诚然你凭什么什么也不用做就什么都有。”
　　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咆哮“嘉诚又没有说不要你，现在集团需要人家的支持，男人嘛哪个不是这样。你就不能大方一点”
　　自己的母亲苦苦的哀求“然然，你帮帮你爸爸，和嘉诚好好的，你弟弟还小”
　　自己的车突然失控撞上高速的护栏。

　　四、再遇
　　南城郊外树林，已是深夜。江城矣从寒冷中醒来。周围一片安静，地上生了火。江城矣浑身湿透，身上多了件裘皮大场。身前是陌生的气息。男子一身墨色，衣袂如冷月夜风，默不作声，面前的火堆被他弄得更旺了些。
　　江城矣不动声色的取下头上的发簪握在手中。
　　墨色公子看在眼里嘴角微微扬起，稍作调息改变了原本的声音道
　　“过来烤火。”
　　江城矣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听声音不是刚才的贼人。那伙人里没有这样的声音。不等江城矣反应。手腕冷不防被拉向火堆。这气息，是那晚的那个人。没错还是淡淡的兰花香气。
　　“是你”江城矣心里差异，是那晚的那个人。这股兰花的味道，她确定是那个人。可他到底为什么救自己，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没有恶意。
　　墨衣公子握着城矣手腕的手一僵，眉头微皱。反手摊开江城矣擦伤的手心。冰凉凉的药粉落在江城矣的掌心，火辣辣的疼痛立时得到缓解。
　　“谢谢”江城矣扶了扶凌乱的发丝，觉得面前这个人就算不说话就这样在自己身边就稍稍觉得安心。
　　墨衣公子道 “为了家人不顾生死。女中豪杰。”
　　这语气，江城矣并不觉得对方是在夸奖自己。是啊，要是换做前世。即便是那样的父母家人恐怕自己也没办法置之不理。江城矣有些无奈“为人子女，宿命罢了”
　　“有意思，我对家国大义不感兴趣。不过你方才倒是冷静”墨衣公子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姣好的脸，弄得又是水又是泥又是伤痕，很是狼狈却依然沉静。面对刚刚的险境没有丝毫畏惧，面对自己亦无任何试探。安静得如夜晚的辰星。
　　“我看不见，也就没那么害怕”江城矣实话实说。想了一下又道
　　“谢谢你救了我，请问可以借我你的手帕容我稍作整理，免得父亲看见为我担心，也免得失了天家体面。”
　　墨衣公子会意，她这样回去传了出去确实不妥。一方帕子落到了江城矣手中。江城矣看不见，只能尽力将脸上和手上都整理一遍，不想碰到被擦伤的手臂，伤口有些深，还在渗着血。一触竟是狠狠的一疼。江城矣紧咬着唇尽量不做声。下一秒肩膀被用力的一带，整个人已经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江城矣一声惊呼，面前的这个怀抱开口只她两个字“别动！”接着开始帮她清理伤口。还好江城矣来自现代，不然她这时候是不是该投江了。
　　墨衣公子很快便处理好伤口。然后拿起帕子帮江城矣一点一点的擦掉脸上的污渍，动作很轻像对待一个孩子。江城矣可以感觉此刻自己身体的僵硬。两个人的呼吸如此的近，墨衣公子也不理他。替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不经意间拔下了江城矣头上的流苏。江城矣此刻的脸已经和煮熟的红虾一个颜色。
　　“你不问我是谁”墨衣公子将江城矣放在方才坐的地方。开口问道
　　“你是公子澄的人吧”江城矣回过神来猜测道
　　“你才是公子澄的人吧” 墨衣公子说的这话有限玩味。江城矣明白他指的是自己与赫连澄的婚约，有些窘迫低下头不做声。手里的帕子搅成一团。
　　“听说公子澄双腿残废。”
　　江城矣不明白他是不是替公子澄来问的，起身道
　　“我没有那么伟大，也不想牺牲什么。只是公子澄是圆是扁对我而言究竟也没什么差别。我怕自己才是别人的累赘。我只想好好活着，想在乎我的人活着。”
　　墨衣公子一滞，不再说话。牵过马把江城矣托上旁边早就停好的马车。自己走到前面驾车向驿馆方向去。

　　洛邑东城风园。赫连澄端坐在特制的紫金木制轮椅中，依旧是墨发金冠。手里是盛朝这五年来的户部往来，身旁的策风已经卸了军钾一身日常打扮，恭敬的立在身侧。
　　赫连澄冷目微嗔：“看似繁华的大盛王朝如今已是一副虚架子了。”
　　赫连澄把账册扔到一边的银丝炭盆中。
　　“盛朝这十年来对原来支持他的南国九部大势兴兵。国内又予以重税，已是危势。”
　　赫连澄手下意识的摩挲着锦袍下的膝盖，“策风，行刺江大人的那伙人抓到了不必留着。也算是给这个背后的人传个话，想动我的人也要有那个本事。”另一只手握着一支流苏摩挲着，正是江城矣方才头上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