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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九世 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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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姐姐,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像明星?”男孩子手长脚长坐在副驾,显得有些拘谨。
上车十分钟了,戴着大黑超,下巴尖尖皮肤细嫩的小姐姐除了问他去哪里,丢下句“我姓林”,就没再说什么了。
林晚倒不是刻意冷着人家,只不过人一上车,她就有点后悔冲动了,到底是公众人物,怕说的多了人家认出她来,徒增些不必要的麻烦。
事已至此,赶下车是不可能了,那干脆就专心开车少说话,反正人,她顺路带到拉萨就得了。
男孩子心跳如擂鼓,被人捡上车已经够幸运,看下半脸,是个美炸天的小姐姐,再看车和一身行头,还是个美炸天又有钱的小姐姐。
堪称年上的理想型。
年轻旺盛的少年,神圣净化的孤旅,以及从天而降的……艳遇?
“没人说过。”小姐姐淡淡开口。
没人说我像明星,我就是明星。
“哦……姐姐比好多明星都好看。”
林晚笑笑,从入行,不,从小到大,她就听着这话长大的,早就没什么杀伤力了。
男孩子看她笑了,心里欢动起来,话也多了。
“……姐姐你叫我小姜就好……”
小江?
“……姜是美女姜,就是孟婆——孟姜女的姜……”
哦,葱姜蒜的那个姜。
“……我读电影学院的,呃,编剧专业……”
“……出来找灵感做毕设的……”
“……家里在娱乐圈有点关系,对,毕业以后可能有机会往台前发展也说不定……”
“……其实娱乐圈水挺深的呢,真的,我听师兄师姐说……”
林晚勾勾唇角,是挺深的。
“……姐姐,我要是有一天出名了,一定发掘你出道,捧你做女主角,哪怕没演技,真的……”
林晚一路嗯啊哈嘿的应和着,听到这句,看了小姜一眼,盈盈笑道,“那就……谢谢了。”
余光里,小男生的耳朵尖尖都红得发亮。
到了林晚预订的酒店,小男生还是乖巧的跟在身旁,林晚问他到哪里下车方便,他说没关系不用绕路,到她酒店就好。
“小姜,”林晚站在酒店门口,礼宾已经把行李放上行李车,“那你注意安全,再见。”
“谢谢林姐姐,有缘……再见。”
林晚到前台出示了证件,立即有大堂副理来亲自招呼,直接取了房卡带人上行政楼层,check in手续也是在客房内办理,力求低调不引起注意。
林晚还挺怀念住在无人区拍戏的清净日子。
打开电动窗帘,入目就是澄澈清透的蓝。
心里有点没点的那些弯弯绕绕,好像被照映得无所遁形。
何尝不是在跟自己较劲?
整理好一切,稍作休息,再次下来大堂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林晚戴上了鸭舌帽,又把卫衣帽子罩在外面,最后套上件短款羽绒服。
怼上大黑超,尖尖下巴隐匿在领口,如此武装到牙齿之后,走路昂扬了许多。
这特么要是还能被认出来……
“林姐姐。”
林晚:……我(哔——)
循声看去,是在朝圣路上发愿如有一日名声大噪就一定会捧她入圈做女主角的好少年,姜——
姜什么来着?忘了问。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压低了声音,问走到她身边的小姜。
小姜揉了下鼻尖,“姐我认出你墨镜了。”
林晚长出一口气,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没走?”
“我也住这儿吧,懒得再去别处找了。”
“姐姐,我不说了么,有缘再见。”
“这算是有缘分吧?”
小朋友笑得狡黠,像是偷糖既遂的八岁小鬼。
他不说,林晚还没注意到,这志向远大的孩子已经换了套衣服,相对正式的休闲单西,质地还不错。
林晚挑眉,住得下瑞吉,何必苦哈哈的穷游呢?
“既然这么有缘分,姐,我们正式认识一下吧。”面前一米八几的瘦高男生突然正色,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姜愈,21岁,单身,请多指教。”
林晚乐了,“单身也要汇报?这要我指教什么?”
但看姜愈表情严肃认真还透着点小紧张,林晚从羽绒服兜里抽出手递过去,一边斟酌着开口,想报个假名字——
“好吧,我叫……”
“她叫江太太,24岁,已婚。”身后掷地有声的男声随着咔哒咔哒的皮鞋声,由远及近的走了过来。
林晚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哪怕不回头,身后那股无声无形席卷而来的低气压都异常清晰,俗称气场。
江寻伸手握住她的手,她不动声色的想往外抽,突然江寻手一松,转而揽上她的腰,修长手指深深陷入林晚的羽绒服里。
姜愈:……
江寻摘下口罩。
姜愈揉揉眼睛,瞳孔紧缩,
大满贯影帝,江寻?
那眼前这个林姐姐……
林晚把墨镜拉到鼻尖,笑了下,然后戴回去。
情窦初开壮志凌云的小伙子,呆立原地脚下生根,胸中悲喜交叠。
喜的是,载了自己一程还耐心听自己吹了一路娱乐圈牛逼的人,是林晚。
悲的是,她、居然、是、林晚?!
略高调的响动已经惹眼,在旁人反应过来前,林晚匆匆跟姜愈道别,由着江寻拉着手走进行政楼层的专属电梯。
一进房间,林晚就被抵在门后。
“几天不见,小爪子都不老实了?”江寻捏了捏她下巴尖问道。
“那就是个小孩儿。”她略不耐。
“21岁了,连未成年人保护法都不管的小孩儿?哇——哦。”江寻用浮夸的译制片配音语调感慨道。
“身高都快赶上我了,还小孩儿,哪儿小?该长的地方一点不落。”
“别那么龌龊。”
“是你别那么圣母才好。”
“早就让小鱼告诉你路上别滥好心,枉做好人倒是次要的,你就没想过如果那……那小孩儿有什么邪念的话,你怎么办?”
?
原来那几天小鱼时不时叮嘱自己这个那个的,是受了江寻的指派。
林晚眼睛眯起,“那看来,你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偶遇了?”
江寻失笑,“当然不是。”
他站直了把人一把拉进怀里,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结果你先给了我个惊吓。”
岂止是惊吓?
江影帝没脸说,指节被他掰得现在还在隐痛。
江寻其实早到了半天,他的套房与林晚的仅一墙之隔。
想给她惊喜是真,怕他去接,她又不肯来了,也是真。
为求稳妥,他选择直接到酒店守株待兔。
看到林晚身后跟了个瘦高的年轻人,全程盯着那人又是开房又是换装,跑到大堂吧对着电梯望眼欲穿时,江寻烦躁的抓乱了打理好的头发。
哪怕一万次坚信,林晚不可能在这么几天就搭上个小奶狗,他也会第一万零一次问自己,万一那小奶狗没下限呢?
圈子里早就不稀奇,一些小男星为了上位,会在半夜敲开女制作人的门,抱住就是顿猛亲,无所不用其极的革新技术,把人伺候得妥妥帖帖。
林晚在某些时候能有多美多乖多柔软,他是绝对,绝对,绝对,不想再让第二个人知道。
除非他死了。
如果死后有鬼魂,那他死了也不行。
天天鬼压床。
短短几分钟内,江寻的思绪已经信马由缰的跑了不知道多远。
他怔然,继而失笑。
还从未发现自己骨子里能偏执到如此不讲道理。
然后又有一点心痛。
这还只是一个男孩子的单箭头示好,他就已经坐立难安了。
那当初自己……
那天夜里,在他晕过去之前看的分明,林晚满脸心焦火燎的叫他时,眼角都有了反光。
她当初的喜欢,应该也不亚于自己现下吧。
这患得患失的滋味,如今他算是亲自尝到了。
傍晚吃完饭回来,江寻执意要在林晚的房间里睡。
“老规矩,我不上床。”
“除非你召我侍寝。”
林晚横眉,“江寻,把你脸从地上捡起来,回你房间去。”
“不行,万一那小奶狗半夜来敲你门呢?”
林晚:……
“你神经病啊!”
最终,江影帝还是守住了阵地,光荣的占领了林晚套房的沙发。
翌日,农历大年三十。
也是藏历新年。
林晚和江寻全副武装的出现在大昭寺时,被眼前景象镬住了全部感官。
寺内有铜钦的声音低沉肃穆的传来,空气里是燃烧酥油的味道,还有碧空下携风翻舞的五彩经幡。
那些藏民和僧侣,不论是磕着等身长头一路朝拜,或是提着酥油供果虔诚而至,又或是还在寺外排队,等着进入的信众们,脸上都写着两个字——敬畏。
以至于人群中,突然有人听着看着,就泪流满面,掩面或是高昂着头,隐忍或是畅快淋漓。
林晚嘴唇动了动,心里油然生出了些共情,肩头上多了只手,身子也靠上一个熟悉的胸膛。
“一个教徒这一辈子要磕至少十万个等身长头,念十万次经文,转十万次经筒,有些甚至拖家带口,风餐露宿,耗去数年,一辈子只做朝圣这一件事。”江寻看着身边人,微弯了身子,在她耳边缓缓开口。
“值得吗?”林晚饶是一路上见识了诸多虔诚的脸,仍觉得难以置信。
“值不值得,除了自己,谁都无法定义。”
“可能是信仰足够强大,苦行多年只为了朝见佛陀等身像。也许是执念足够深刻,不惮于用一辈子来跟自我和解吧。”
执念……
她的执念……
林晚的脑海中快速闪过很多印象。
意气风发的,沉稳内秀的,暴躁粗放的,义薄云天的……最后所有形象层层铺叠,统统融汇成同样的眉眼,与面前这张颠倒众生的脸,高度重合在一起。
突然她就理解了朝圣者。
生命中总有些热望,值得终其一生,倾其所有。
这条苦中取乐的长途,她不也是跌跌撞撞,伤了又伤的走了上千年么?
可藏民的信仰就在那里,在大昭寺的大殿里。
她的所求呢?
“晚晚,我很抱歉。”江寻拉起她的手,双手深深插入她的指间攥紧,十指交叉,像是怕她不能够充分了解他的心意。
林晚知道他要说什么。
她的眼泪和他口中说出“小葡萄”,同时掉落。
“小葡萄的事,我很抱歉。”
“没信任你,我很抱歉。”
“没,没护好你,我很抱歉。”
江寻突然有点失控得哽咽了,眼睛红成一片。
林晚破天荒的,从他胳膊下伸手过去,到他背上安抚的拍拍。
江寻躬身抱住林晚,埋头在她肩窝,轻轻厮磨。
许久,才哑声说了句,
“没能早点爱你,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我很抱歉。”
林晚不再压抑,抵住他肩膀哭出了声。
远处是听着梵音唱念经文的僧众,身旁是匆匆而过神色庄重的旅人,很多人注意到这对相拥而泣的男女,却也并没驻足。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而我们对表达悲喜,保持尊重。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