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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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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牡丹宴结束后,延灵就准备离开了。在他准备离开的当天,却有一群人气势汹汹堵在他居住的地方前,扯着嗓子要他出来。
延灵走到门口,说:“诸位有何事?”
“听闻延灵道长今天要离开?”
“是的。”他在这城中并没有什么相熟的人,因此一切都操办得很低调。
“延灵道长,你武艺高强,名声在外,而我李某不过是个普通的弟子,但是这些事,若真是你做的,那真是,以前的我们瞎了眼......我们这些人不过是路见不平,你今天一定要给大伙一个交代!”
听了这人这一大段话,延灵都以为自己什么时候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了。
“不知兄台所为何事?”
这人看似在极力压抑着怒火,连声音都在颤抖。
“大家都是男人,你说是去那烟花地也实属正常。谁知你平日一副道德楷模的样子,私下里却喜欢糟蹋清白人家姑娘,骗了人家姑娘身体还骗了人家感情,现在王氏姑娘正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我可从不认识什么王氏姑娘。”
“哼,你说一句不认识,倒是轻松。”
延灵:......
“王氏姑娘姑且不说,你接受了金氏的婚约,如今又要离开,这算什么男人?”另一个金氏的女弟子说。
“这位姑娘,这当中怕是有些误会,我从未接受金氏的婚约。”
“别叫我姑娘,我可不是那些被你骗的傻女人!”这女弟子还冲他翻了个白眼。
延灵:......
“延灵道长,”又有一人开口,竟是许久未见的司徒堂,“道长,此事真的多说无益,你,你还是好好斟酌一下......现在这事儿都传开了,对你影响很不好。”
这司徒堂虽然语气缓和一些,但是看他的眼神,竟也是对延灵带着怀疑的。
其他的人议论纷纷。
“这延灵道长也是英雄少年,这么美的姑娘投怀送抱,是个男人就把持不住,倒也不算大错吧,就是虚伪了一点。”
“最让我失望的是他竟然不承认,这就有点恶心人了,人家姑娘们一个个好端端的,何必损自己的名誉来指责他......”
......言下之意,这延灵四处沾花惹草、损名门女子清白已经实锤了。值得讨论的只是他罪过大小的问题和其他的道德问题。
晓星尘在一旁气急,但是却帮不上忙,无法解释。但是退一步说,他是延灵的师弟,即便他跳出来为延灵作证,这些人会信吗?晓星尘从不知道,原来口舌杀人可以来得这么突然,杀得这么容易。
延灵确实是处在十分尴尬的境地。证明自己做过什么也许还容易些,证明自己没做什么可就难了。
其实如果延灵活得不要脸一点,大可以在此理直气壮的争辩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再说,即便做过,那又怎么样?
他若是这般说,怕是眼前这些人也只能脸红脖子粗没话说,但是,没办法,延灵是个体面人,而这种道德绑架就是对体面人有效。
“你若是不心虚,就同我们一同去正殿说清楚,金宗主和金姑娘还有一些世家家主都在呢。”
言外之意,不去就是心虚。
延灵知道,这可是一出鸿门宴。但是他倒想去会会这些人,看看他们到底要演一出什么戏。
来到正殿。
金光善坐于上位。金如己坐在他旁边,见延灵进来,马上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延灵不至于这种时候还笑脸相迎。
他开门见山:“金宗主,诸位宗主,有何事问延灵,不妨直说。”
金光善嘿嘿一笑,一摊手,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延灵道长也真是,我赐婚于你,没有想到你与我小妹之间早就暗定情缘......”
“从未有过这等事,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延灵你个臭道士,金宗主给你台阶下,你还不领情!”旁边一个人吼道。
延灵眼神一凝,他是好脾气,但不是没脾气。
金如己听到现场剑拔弩张的,身体微微发起抖来。
“哎呀,想必现在金姑娘很害怕吧......”
“是啊是啊,这事情弄到这一步,最可怜的就是金姑娘了......”
众人交头接耳。金如己耳根都红了。
倒是金光善依旧笑嘻嘻的:“道长如此之说,我也就放心了,我相信道长的为人,想必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只是今天这里人这么多,有些事情还是要给大家一个交待......不如延灵道长先回您的住处去,给我一些时间......”
“怎么可以放虎归山!”有人在人群中吼道。
晓星尘这等好脾气都要气笑了。
这些丑闻,就算是真的,怎么就放虎归山了?
“这样吧,”金光善说,“我会派人守在延灵道长住处门口,也是为了道长的清净......道长还是多担待些。”
延灵心道,如此也不过就是多耽搁几日,总不至于自己要离开中原,却落个采花大盗的名声。名声臭了,对师父、对藏色都不好。
于是,延灵同意了。
延灵回到住处,便翻开几本书阅读,似乎毫不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倒是晓星尘心急如焚。他便离开延灵,想四处转一转,搜集一些证据,弄清这事儿是怎么回事。
穿过延灵住处最有特点的那个异族风格的蓝紫色的长廊,便是大门。一出门,晓星尘就看到几个人,都是之前纠集在门口的那群人中的。
这几个人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哪还有之前那义愤填膺的样子?
“那个延灵,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装什么正人君子,武功好又怎么样?背地里不还是猥琐?还好这次这几个姑娘把这事说了出来。”
“延灵那人跑不掉的。”
“就是,那些姑娘也是瞎了眼,怎么一个个都看上他......现在可好了,呵呵。”
晓星尘心里沉甸甸的。明明是从未认识的人,怎么会对师兄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晓星尘心生愤怒。
他一直以为,所有的恨都是有原因的,哪怕......哪怕是薛洋他当时杀常萍一家,哪怕他觉得手段过于残忍,但那恨也是有原因的。
这些人对师兄这么大的敌意,晓星尘真的不能理解。
晓星尘来到集市上。
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谈论这些事,而大多数人对师兄都持怀疑的态度。
“那个延灵道长,我以为是好人呀,武功再强又怎么样?还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
“哎,之前看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崇拜他,我都没敢跟你们说,我早知道这个人人品不行了......我之前不是做了一些他的画像挂在我摊子上卖吗?结果,没想到那人那么小气,竟然派金氏的官兵来把我那些画都没收了,说我画的太丑,我这摊子没资格画延灵道长......”
“那人还真把自己当个神仙了?画都不让?”
“可不是嘛,还派官兵来砸摊子......”
晓星尘不知这事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那也绝不是师兄指使的。
“那,上次金氏修士来砸我的摊子,没准也是那个延灵指使的呢......”
“是吗?你摊子上卖什么?”
“我卖胭脂水粉,我说涂了我家胭脂水粉,保管吸引延灵道长......”
“你这个老婆子,这么说就不对了,吸引那种人做什么?教坏了小女孩呦......”
晓星尘听着这些人越扯越远,感觉魂魄在撕扯,周身寒冷。
不管这些人扯些什么,互相之间有什么争执,最后只要一起骂几句延灵,仿佛就能达成共识:他们是一个阵营中的人。
这些毫无根据的言论,一传十十传百,加入想象,自圆其说,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一个真实的人,而是为了圆满他们的故事而利用的一件工具。
他们不断抹黑延灵,抹黑到晓星尘都快忘记自己才是跟师兄亲近的人。若他自己不认识师兄,单听这些人的言论,只怕今后再听见“延灵”这个名字,都会觉得恶心。
谣言越传越离谱。原本是延灵和这兰陵城姑娘们纠缠不清的事儿,传着传着竟然有了延灵要靠睡姑娘修炼,延灵勾结东瀛人,延灵曾和一名东瀛妖女双修修炼邪术,等等。
这些人是没有记忆吗?
明明几个月之前,甚至几天之前,人们还都在称颂他,说他天赋异禀,品德高尚,说他心系百姓......怎么现在一个个都跟失忆、失智一样?
晓星尘又到了一处酒楼。
这酒楼的一层,坐着一个穿着有些暴露的女子,五官倒是好看的,但是面相却有些市侩,妆容过于妖艳。
“原来这头牌姐姐和那延灵也有染啊。”围观的人感慨。
这女子周围围了一群人。
“延灵那活儿行吗?”一个壮汉笑容猥琐,问这个头牌。
“人家怎么知道,人家又没有对比......”
“咦,你只和延灵一人草过吗?”好事之徒喊了出来。
这女子以袖遮面,做出几分娇羞。
“好,我记住你了,今晚就找你,日完你你给我比一比,哈哈哈哈,我不信我比不过延灵那小白脸!”
“以后就找你……”
周围有些男男子说道,这女子掩面一笑。
晓星尘今日真是见了世面。怎么这等无中生有的事,一个个都如此理直气壮。
好死不死,此时脑袋里又闪过薛洋说过的一句话。
“这就是你要保护的苍生。”
如果......如果那个人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他会说什么?
晓星尘不知道。他永远不会成为薛洋,也不能理解薛洋。
但是此刻,他突然希望薛洋在。
他想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劈开一条出路。那个人找到的出路,也许晦暗,也许沾血......但是此刻,这个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竟然有些渴望。
酒楼的角落的竹帘后倒是也坐着几个女子,看装束,应该也属风尘场所。
其中一个年龄小一些的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出尽风头的女人,好奇地问:“她是真跟那位延灵公子有染吗?”
“怎么可能,”另一面容清冷的女子冷笑,“要是真的有,她早就四处说了。”
“就是,”另一个鼻梁高挺的女子说,“这传闻传出去,她的身价起码能翻一翻。”
“哎,原来还有这种方法?”
“你可别学,”那面容清冷的女子说,“婊子无情,但这种血馒头,可别沾。”
那个鼻梁高挺的女子亦不齿:“同样都是做婊子的,怎么她就能这么不要脸。”
在外面转了一圈,晓星尘只听到不断发酵的流言蜚语。
终于回到师兄的住处。若是晓星尘此时有□□,若是他再年轻几岁,他真的很想哭着扑进师兄怀里。
师兄倒是在静静翻着书。
宛如风暴的中心,意外地,十分平静。
师兄这么聪明,他能预料到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说他的吗?
师兄平时贴着肌肤挂着的那块石头此刻悬在衣领外。
一块剔透的红绿相间的石头,是之前薛间给他的那块翠石。
师兄一定思念着薛间姑娘。
他只希望师兄能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这地方,这些人,太污秽了,也许当初师兄去西南方的深山也比来到这里要好。
这地方,晓星尘一刻都不想多呆。
晓星尘安慰自己:不论这些人说的多难听,总归没有人打得过师兄。师兄要走,总是没人拦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