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同人]为晓霜华》lil莉落

90、第 90 章

　　除夕与藏色会面之后，晓星尘本以为师兄会把师姐留在身边，至少会让她多留一阵子。他们在山上关系甚好，并曾约定下山后偕行云游。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年还未过完，延灵就送藏色离开。

　　几天前，二人就何去何从之事进行长谈。延灵觉得姑苏蓝氏和云梦江氏都是不错的选择。藏色听闻蓝氏零零总总三千家规之后，果断决定先去云梦看看。延灵修书一封给江枫眠，劳烦他帮忙看护一二。

　　藏色在一旁看着，清秀明媚的脸上略显不满：“我堂堂抱山散人的弟子还需要这个什么，江氏少主看护？”

　　“初到山下，总要谦逊一些，多交些朋友。”

　　藏色接过信，不以为意，但还是乖乖装在身上。

　　延灵为藏色采购了一些金陵有特色的美食、玩物，让她带在身上，还带了些包装精美的礼物，嘱咐她去了之后交给江氏的人。

　　藏色本欲御剑飞行，但是因为礼物众多，延灵便给她找了一头驴子当坐骑。

　　修道者的坐骑有各种选择，藏色本来最嫌弃驴子，但是从金鳞台到城门这一段路程倒是发觉驴子脚程不慢，也不颠簸，便欣然接受了驴子作为坐骑。

　　藏色一向聪明，临分别前问延灵：“麻烦很大吗？”

　　延灵笑容不减：“没什么麻烦。”

　　“要是没麻烦，至于让我这样子？过得了出一，过不了十五。”

　　藏色这是说延灵连年都不让她过完就让她走这事儿。

　　延灵但笑不语。

　　“反正你知道我在哪里。后会有期。”藏色说着，挥了挥手中延灵为她写的引荐信，便骑着驴子出了城门。

　　行得再缓，驴子终究是带着藏色晃晃悠悠离开了延灵的视野。

　　之前驱逐东瀛人和清剿鬼道的运动轰轰烈烈，如今已接近尾声。自东瀛女子行刺之后，金夫人一直在疗养，闭门不见客，金光善也以照顾夫人为由，除了必要的会面，也在江湖上沉寂了一段时间。

　　然而，延灵，以及随延灵一起见证了整个过程的晓星尘明白，所谓东瀛人的阴谋和鬼道的凶残从一开始就是子虚乌有之事。可惜事已至此，就算出去告诉众人真相，怕是也于事无补。

　　首先，没有证据。

　　证明“有”容易，只要有一项证据即可，但证明没有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人性便是如此，总是先入为主：如果没有发生过，怎么这么多人都说有？既为千夫所指，就算不是恶贯满盈，起码也不至于完全无辜。

　　这是人们自然会产生的想法。

　　其次，没有意义。

　　逝者已逝，大多数人不会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为无关之人讨回公道。即便有人如此，那又如何？天下的黎明苍生谁又在乎外来人、“下等人”遭受的不公？就算真相白于天下又如何？和大家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晓星尘一开始还对师兄的隐忍和沉默不予认同。但是旁观到后来，晓星尘都不确定，若是自己手能提剑，是否还会头脑一热跳出去争个“公道”。

　　天下乱起来，公道就不在于能否拯救一个人两个人了。也许，作为旁观者，助事件尽快平息才是最好的选择？

　　晓星尘这么想着，又有点迷茫。这些日子，他见了很多，想了很多，却只是越来越迷茫。

　　可以确定的是，师兄选择了平息事件。

　　他心里记挂着一个人，他希望为这世道尽到自己的力之后，能尽快去找那个人。

　　延灵想“功成身退”，但是这兰陵城中，他的名头却越来越响亮。他所到之处，战士以他为榜样，大家闺秀和市井女子都想得到他的目光。若是换一个剑客处在他的位置，定然算是走上了人生巅峰，延灵却不为所动，反而愈加谨慎，像是捧着烫手的山芋，恨不得早日脱手。

　　延灵知道，所谓的好名声，背后必然离不开金氏的推动。这个捧红了自己的金氏，亦是那个让东瀛人从中原绝迹、让鬼道不见天日的金氏。

　　正月十五的宴席上，隐居一段时日的金夫人再次露脸，与金光善并坐于宴席最上首。她身穿一身雪白的狐裘，一根金丝带子环颈，系于锁骨。面色发白，却颇有神采，看起来已经从行刺的阴影中恢复过来了。

　　延灵的席位紧挨着金光善，足见金氏对他的器重。

　　“延灵道长，好久不见。”金夫人看向延灵，眼中盛着笑意。

　　金如己坐在金夫人身侧，看了一眼延灵，却很快别过头去，可是眼中的情意藏都藏不住。

　　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些什么。

　　果然，到了宴会中后，众人饭饱酒酣之时，金光善和金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决定将金如己许配给延灵之事。众人连连道贺，说着“美女配英雄”“金氏不亏待有功之人”“延灵道长前途无量”等话。

　　金光善和金夫人找的这个时机，分明是不给延灵拒绝的机会。

　　延灵怎么可能在这种场合辱了金如己的面子呢？他只能用尽谦辞，有酒不拒。金如己远远看着延灵，面上是隐藏不住的娇羞。

　　延灵的俊雅外貌和翩翩风度，让她金如己一见倾心；他不似那些世家公子，追捧她的同时也看低她......延灵曾手把手教他术法，引他见识到了法术玄妙，这才让她二见钟情。

　　她知道他本无心于自己，甚至知道，他曾与那个东瀛女子有一段过往，但那又如何？金如己念道，那东瀛女子已死，而延灵如今受到哥哥嫂子的重用，接下来，娶了自己，稳固地位，前途必将一片光明。

　　这样的未来，谁会拒绝呢？

　　但是，延灵拒绝了。

　　宴会之后，延灵拜访金氏夫妇。金如己在屏风后，满心欢喜，以为延灵是来谢恩、商量迎娶自己的事宜的。

　　延灵却说自己“心系乡野，无缘庙堂”。

　　他彬彬有礼，温柔却坚定，再次拒绝了金如己。

　　一如当初他回的那句诗：金玉乃良缘，却非草木归处。

　　延灵怎能不知金如己姑娘就在屏风后面？

　　听到脚步声响起，他侧身，面对金如己。多说无益，只能深深地作揖。

　　如今名满天下的第一修士，对着一个姑娘深深鞠躬，只为他所不能接受的、这位姑娘的一片深情。

　　金如己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开了。

　　等金如己走后，金氏夫妇对视一眼，然后双双看向延灵。

　　“延灵道长，”金光善摇摇头，“实不相瞒，我们提出把金如己许配给你，便是感觉到了道长的去意，道长乃是不世出的奇才，我金氏自然是想法设法想将您留下。”

　　“延灵道长也真当是不给面子。”金夫人似笑非笑。

　　延灵明白，这二人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但是按照规矩来说，门客要离开，自然是有愧于世家的，延灵也只能顺着二人的话表示歉意。

　　“道长不是不能离开，只是我金氏正当用人之际啊。”金光善说。

　　“如今事态已平，黎明恢复生机，延灵以为是请辞的好时机。”延灵道。

　　“兰陵自是如此，但是......怎么说呢，道长若走，我等自然不能拦，只是道长离开之前，我金氏还有一件事好要劳烦道长。若道长助力此事，事后金氏自有重赏，道长要离开我们自然也不再阻拦。”金光善吞吞吐吐，说完看向金夫人。

　　“不知是何事？延灵自当助力。”延灵明白，说了这么多，金氏夫妇就是为了引出这件事。

　　“道长莫怪我二人不够爽快，但是此事非常重要，事关一方百姓安宁，而这天下能执行此事的，除了道长，怕是没有第二个人了。”

　　三日后，延灵离开兰陵城，向西南方向御剑而行。这是他离开兰陵金氏之前承诺的最后一项任务。没什么存在感的晓星尘自然也随他一起。

　　蜀地入藏之间的地界，最近出了一个大魔头。

　　传说这人路子很邪，交手时像是个剑修，很多手法又像是鬼道，施的一些术法还有些湘西巫族的影子。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正在用活人炼某种阵法——周围的村民整村整村地消失。

　　和这人交手的修士也折损了不少。当地最大的世家依附于兰陵金氏，便向金氏寻求帮助。金光善言说，唯一有可能能降伏那人的便是延灵了。

　　若是真有人行此事，即便金氏不加派遣，延灵既然知道了也不会袖手旁观。金光善和金夫人提出派随从与延灵同去，延灵婉拒。

　　传说中对方只要一个人就能杀得成群结队的世家修士们片甲不留，看来，对付此人绝不是靠人头数的。

　　延灵也有私心，想尽早解决了此事，脱离金氏，去找薛间。从此两人逍遥天地之间，再不理世事。

　　这种心态下，他不出半日便抵达属地，然后按照之前与这个魔头交战过的修士提供的方位去寻此人的宅子。

　　延灵落地于蜀地最繁华的镇子附近，然后步行去寻那“魔头”。

　　晓星尘明显能感到，师兄此时的兴致比之前在兰陵城中要高很多。师兄喜欢有趣之人、热闹之地，这里的自然风光、风土民情明显让延灵更自在。此时此刻，晓星尘突然想：若师兄当时未去兰陵、而是留在湘西，会不会更开心？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若非去兰陵，延灵也不会见证一座城的风尚变迁，更不会遇到薛间姑娘。

　　心系任务，延灵未在城镇多停留。随着距市镇越来越远，延灵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越来越强烈。

　　确实是鬼气森森。隔着老远，延灵都能听到冤魂的哭喊，但是却与鬼修的感觉不同，延灵也分辨不出这魔头是什么路数。

　　延灵行走在一片风吹枯草的旷野上。本以为那人的“老巢”会是个光秃秃的山头，或者黑黢黢的地洞，谁料，走着走着，地势却渐低，绿植花枝渐渐多了起来，这里应该是一处山谷，以桃花为主，周围的世界渐渐被粉色白色所填满。

　　花香撩人，隐约地，延灵还听到三两拨弦声，隐隐绰绰，有股东瀛曲子的味道。

　　这样的场景让延灵想到了薛间。悸动片刻，连忙凝神。此时此地，愈是美景，愈显唐突，延灵怎会不知？延灵手抚剑柄——宝剑日枢，这是延灵从未出鞘的佩剑，此时，也是他最忠诚的挚友。

　　花丛中传出细细簌簌的声音。延灵犹豫片刻，把手从宝剑剑柄上移开。如果可以，他愿日枢永远不用出鞘。

　　他双手结印，准备迎接随时会出现的敌人。

　　一个身影终于从花丛中窜了出来，看到延灵，倒是先吓了一跳。

　　“延灵道长？”这人说到。

　　“钦瑞？”

　　明知这是个千年狐妖，出现在此处也决非纯良之辈，但是因为他孩童的外貌，延灵还是放柔了声音。延灵一向喜欢小孩。

　　下一刻，一只手便使力拽着钦瑞的后颈，把他拎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人眉目俊秀却狂傲，看到延灵也不吃惊。

　　“谁派你来的？”蓝秀说。

　　“蓝兄，你怎会在此地？”延灵眉宇间难掩戒备。

　　蓝秀倒是坦荡：“若是有人派你来，那人必然不想你再活下去了。若是那人派你来杀什么恶徒、魔头、妖怪，那他说的便是我。”

　　“延灵道长，你别理会这人，他说话就是欠揍......你是来找我玩的吗？”钦瑞挣脱无果，干脆在蓝秀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延灵松开结印，双手放回身体两侧。蓝秀道行高深，此时没有战意，倒不如听他要说什么。

　　蓝秀见延灵放下敌意，扯动嘴角笑了笑，说：“看在你是熟人的份上，我才没有第一时间杀死你。欢迎来到‘桃源深处’。”

　　蓝秀转身离开，延灵跟在他身后。不多时，一栋巍峨秀丽的宅子便显于层层叠叠的桃花林中。

　　金氏园林兼具大气于秀美，眼前这栋宅子也不遑多让，门楣廊柱上的雕刻画作还有些异域风情。

　　如此府邸，无愧于“桃源深处”这一美名。

　　蓝秀抱着钦瑞，立于门口，说：“你若离开，我饶你不死；你若随我来，我便当你是座上宾。是去是留，你可要想好。”

　　说完，蓝秀便转身，先走进了宅院之中。

　　延灵禁不住扬起嘴角。

　　蓝秀这人，比兰陵城中的显贵要有趣得多。延灵喜欢有趣的事和人，明知有危险又如何？他无奈摇了摇头，便随着蓝秀的脚步进了这宅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