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同人]为晓霜华》lil莉落

41、第 41 章

　　忘川河水，倘若盛一碗来，是无比清澈的。
　　然而，积少成多，汇在河流中时，却成了如血的暗红色，流动起来有几分稠腻感。

　　魂魄经过审判后，分流为三。
　　其中一路会跟着地府小官走过石牌坊，办理手续，暂居阴间，等待轮回。
　　另一路是纯白无垢的灵魂，会去往忘川河的彼岸，那边种满了白色的彼岸花，又叫做曼陀罗华。那是去天界最近的路，这些灵魂便会去那边成仙或是居住，可永久或暂时脱离轮回之苦。
　　剩下的灵魂，便要来到这种满红色彼岸花的一侧。红色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点缀着通向地狱的道路。

　　但是这些都与延灵无关。
　　他不去天界，不下地狱，也不用排队等轮回。整个阴间，自在逍遥，唯他是也。
　　延灵的爱好有很多，其中一个便是躲在成片的曼珠沙华之中——抽大烟。

　　最近阴间出了点事情。
　　延灵消息灵通，自然知道。但是，他怕麻烦找来，恨不得分分秒秒都在这曼珠沙华中躲着不出去。

　　“延灵。”一道冰冷威严的声音传来。
　　延灵背脊微僵，须臾，他挂上完美的笑容看向来人：“日游大人，您眼力真好，这都能找到我。”
　　“远远就看到红色花海上腾起一片紫色的烟雾。你若真不想被我找到，便不会在这里抽大烟。”
　　“人间苦短，阴间日长。我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你的时间那么难打发，不如来给我干活。”
　　“日游大人手底下人才济济，怎么也轮不到我出风头。”
　　“说真的，先帮我查个案子。这事是你们人间修鬼道的搞出来的。你算是个鬼道鼻祖，应该熟悉他们的数路。”
　　延灵知道躲不过，佯作叹息，笑容不减：“承蒙日游大人抬举，我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案子便是最近搅得阴间乌烟瘴气的怨气走私案。
　　怨气是鬼气，但是却是属于人间的鬼气。灵魂进入阴间时，任他有多大的怨气都会在十殿阎王的第一殿被洗涤干净。第一殿的主人秦广王身上的煞气极大，人间至恶之灵的怨气都不够他一呼一吸的。净化之后，灵魂才能进入阴间。
　　这道工序，是对阴间居民的保护，进一步讲，也是维持阴间秩序至关重要的一环。
　　怨气包含了时间的六欲七情八苦，是普通魂魄难以抵抗的味道。然而，沾染怨气过量，对普通灵魂来说却是有着不可逆的污染性。简而言之，情欲苦本身就会让魂魄疯癫，怨气定会让越来越多质朴的魂魄开始搞事情。

　　但是，最近有人间的鬼修混入阴间，售卖稀释过的人间怨气，以换取阴间高质量的鬼气和法宝。这些怨气被封在袋子或者罐子里，阴间居民要是忍不住闻了一下，便会想起来在人间的种种，疯癫好一阵子。一口两口，灵魂不至于被彻底污染，但是却会上瘾，需要不断吸食怨气。长此以往，失控是迟早的事。

　　延灵熟悉鬼道之人往来阴间的手法，很容易就抓住了这两个混进来的鬼修。
　　“大，大人饶命，我们也只是想要一点鬼气！”
　　“大大大大大大人，饶命呀......”
　　两人先是在此人的威压下完全无法施展鬼术，再一抬头，见此人一身绣金龙凤繁复黑底华服，手执一细长黄金雕花烟杆，心道这人不是高官就是土豪，不能招惹，能巴结就先巴结。
　　“两位可是折煞我了。别叫我大人，我是小人，一个无名小卒，人微言轻。”此人一开口，音质贵气，清亮带笑，跪地的两个人愣是没听他说话的内容，还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唉，罢了，反正等下真的有大人要来，你们早跪晚跪都一样。不如趁着有时间，你们给我讲讲，你们为何不在人间好好呆着，要到阴间卖怨气？修鬼道的人，得罪了阴间怎么行？”
　　延灵倒是健谈。可惜地上两个人瑟瑟发抖，唯唯诺诺，不是聊天的好对象。

　　延灵无奈，但是他从不气馁，继续聊：“你们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嘛，讲好了等下我就帮你们求情。”
　　听到“求情”二字，其中一人终于有了反应，说到：“大，大人，我们也是阴差阳错，之前偶然来了阴间一次，当时有鬼要抓我们去见官差，我们害怕，就提出要给他宝贝......那个鬼对宝贝也感兴趣，千选万选，选了我们之前抓怨灵的时候积攒的一袋怨气，说是想闻一闻人间烟火味儿。我们那个时候才知道怨气在阴间有市场呀，后来就......”
　　延灵长着一双狭长微挑的眸子，只见他垂着眼睛，横生媚气，似叹非叹：“烟火味儿呀，果然，这人的灵魂来了阴间也忘不了那味道......”
　　“对呀大人，”另一个人也开口了，“鬼道在人间本就非常路。当年鬼道鼻祖延灵道人开创这一宗，但是后来的鬼修却难分羹，要不然是被那些虚伪的正道人士打着灭鬼道的旗号抢夺功法宝物，要不然是被一两个横空出世的鬼道奇才占尽风头。我们有了阴间宝物后，在人间才稍微能站住脚，实在是食髓知味......”
　　“哦？”延灵抬眼，似是有了兴致，他完全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尾的上挑就被中和掉不少，媚气尽减，灵气十足，“人间还有鬼道奇才？”
　　“有啊！几年前有那夷陵老祖魏无羡，这几年有金氏客卿薛洋.......”
　　延灵心中一惊。
　　——“谁？”
　　——“有劳你了，你果然有能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声清亮，略失从容，是延灵问那二人；另一声公正无情，自然是闻讯而来的日游。
　　地上二人头俯在地上，恨不得俯进泥里，身抖如筛。
　　不是他们二人想这样，而是日游作为十大阴帅的首领，对灵魂有着与生俱来的压迫力。
　　延灵无奈地看了这二人一眼，心道这下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但是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对二人的承诺，便对日游说：“日游大人，这二人刚才坦白得挺爽快，不知可否从轻发落？”
　　日游斜睨他：“我审判罪人什么时候轮你说话了？”
　　延灵闻言，从善如流，对地上两个魂魄说：“你看，我说我人微言轻的。”
　　日游冷哼：“你的话本可以更有分量一点。我之前提的事情仍旧算数，如果你答应，你刚才问这二人的未尽之言我也允你问完。”
　　延灵笑得人畜无害：“不用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也没什么非说不可。”
　　日游看了他一眼，眼神几乎是恶狠狠。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扔给延灵一个瓶子，差遣侍从押着两个罪人走了。

　　延灵看日游和随从走远，松了一口气，有点开心，自顾自地哼起歌来。
　　地府这几年居民越来越多，但是阎王和阴帅总共就二十个，各自手下的侍从也没怎么增长。
　　每年申请成为阴间正式执行员的居民不少，然而阎王和阴帅能看上的却不多。
　　日游更是出了名的挑剔。他既然看不上别人，只能自己带着现有的执行官辛苦干到死。

　　延灵哼着歌，向自己的小筑进发。
　　想起日游之前想雇佣自己时候提出的那些条件，延灵就只有微笑，然后，坚定地拒绝。
　　延灵又不笨。任你条件答应得再好，若只新雇我一个人，那到时候怕是要我做几个人、数十人的工作。
　　而且一旦被雇佣，上司就会觉得你做多少都是应该的。奖金？没有。辞职？可以是可以，等本阴帅有空了再和你谈。什么时候有空？等个几百年。
　　那还不如现在......
　　阴间的天空交错闪着青色和红色的光。延灵推开小筑的木门，走进院子里。
　　他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植物，其中一些依稀形似人间的桃树、栀子花树、菊花、梅花、竹子等等。
　　延灵摩挲着手中日游给的那个瓶子，瓶子上刻着“珍奇植物营养液”几个字。
　　......不如现在，还能从他手中拿到一些有用的宝贝。

　　他掠过了一颗颗树木，经过了一株株花草，目不斜视。最后，他走到自己敞开的窗子前，窗檐上摆着一个花盆，里面是一株红色的曼珠沙华，看起来和那一片花海中的花没什么不同。
　　延灵打开那个营养液的瓶盖，缓缓地，均匀地，把里面的液体撒入这个花盆。
　　微风吹过，这株曼珠沙华随风颤动，像是感受到了延灵的到来，在和他问好。
　　延灵看着这株曼珠沙华，似是有着无限的柔情和耐心。
　　“你在这里，好好休养，我们总能见面的......”
　　“我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能等着你，日子也就有滋有味了......”
　　“对了，刚才我听到了洋儿的名字，你说神不神奇，还有藏色儿子的名字......鬼道，也都是命......”
　　“洋儿早两年就该到束发之龄了吧，不知道洋儿平日喜欢怎样束发呢......”
　　“你别太担心了，早晚能见到的，等你回来，我就去寻他......”

　　阴间的风卷着忘川河水的咸腥味涌来。曼珠沙华被吹得向一边歪去，延灵一动不动地盯着，想伸手扶她，又不敢伸手。
　　过一会儿，风停了，花无恙。
　　“你看，我不能事事帮你的。我也不能事事伴着洋儿......”
　　“嗯，我们负他......”
　　延灵似是在自言自语，但是他每说完一句话，都要停顿一会儿，仿佛真有个人在听他讲，然后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应答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