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同人]为晓霜华》lil莉落

35、第 35 章

　　薛洋跟着晓星尘离开兰陵，一路经过的都是荒郊野外。
　　晓星尘大概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四处瞎晃悠。他本就功力极高，全力用轻功飞行时，身形飘忽不定，寻常人很难跟上他。
　　晓星尘有时候就这么朝着一个地方快速前行，然后突然又停下，站在原地发呆好久，再随意变个方向继续飞。
　　也幸亏晓星尘飞的过程中不怎么变方向，薛洋就这么一直时而远时而近地跟着。后来薛洋觉得有些累了，便侧身坐在降灾上飞行，反倒是晓星尘恍恍惚惚，不知疲惫。

　　跟了晓星尘这么几天，薛洋自己都有点懵逼，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头脑一热屠了别人师门，基本上断了自己的后路，就是为了这么跟着晓星尘四处飞？
　　薛洋知道，自己屠白雪观的时候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愿意看着宋子琛和晓星尘双宿双飞。
　　但是，之后呢？
　　薛洋还真没想过。

　　几日之后，入夜。晓星尘驻足在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沼泽地旁。浅水清澈，长草摇曳。
　　这一夜月白风清，漫天星辰浓稠，仿若汇聚成河。天上星辰映入浅水面上，倒影与银河在天际相连，分不清虚实。
　　晓星尘就这么看着这美景，薛洋在他身旁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

　　薛洋觉得晓星尘真的变了很多。
　　星辰倒影在他的眼里，像是映在一潭死水中，一点波动都没有，丝毫没有了以前黑白分明的灵动。
　　晓星尘也不笑了。以前那个眉眼含笑的人现在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冰的深处有着难以排遣的忧郁。
　　薛洋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非常不爽。

　　“是谁跟着我？”晓星尘突然开口问到。
　　薛洋心动。不确定晓星尘是不是在说自己。
　　隐匿符会隐藏使用者的声音、身形、内丹和灵力，但却不能完全隐藏一个人的气息。如果对方足够敏感，会感觉到身边有他者也是有可能的。那种微弱的灵魂气息，仿若妖物成人之前聚灵的波动，也仿若人死后留恋于世间的残魂。
　　总之，不论晓星尘是否注意到，薛洋都不担心晓星尘会认出自己。只要不当自己是薛洋，明月清风晓星尘一定不会动杀念就是了。

　　晓星尘一双眸子往薛洋这边瞅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
　　薛洋感觉到晓星尘的灵力在自己周围转了一圈，浅浅地探进自己的魂魄。他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有点酥麻。
　　大概是因为紧张。不知隐匿符可否骗过灵力感知。
　　用灵力感知另一个人的灵魂，如果感知者明显强于被感知者，通常被感知者会感到强烈的压迫感。但是晓星尘的灵力浅尝辄止，只是在薛洋身边轻轻绕了一圈便收回了，没让薛洋感受到任何不适。
　　灵力收回后，晓星尘睁开眼睛，喃喃道：“草木成妖，实属不易。你跟着我的时间不短了，所求为何？”
　　前半句薛洋没听懂，后半句薛洋不能答。
　　看来隐匿符确实有干扰灵力判断的设置。真是厉害，可惜自己复制不出。
　　微风吹拂，碧草微倾，水面泛起浅浅的皱褶。
　　“不想说就罢了。”晓星尘低声说，也不再去管这个“草木成妖”的旁人了。

　　薛洋干脆往晓星尘的方向凑近了一点。晓星尘果然看了他一眼。
　　被晓星尘盯着看了一下，薛洋突然觉得有趣，又在晓星尘身边跳了一下。
　　晓星尘感觉这草木之妖有点调皮，对他没有恶感，只是无声叹息，说到：“我现在没法子理你，你自个儿去玩吧。”
　　薛洋又跳了跳。然后凑到了晓星尘跟前。
　　晓星尘脸上的冰霜似乎微微松动，口气也难得柔了一些：“妖身聚成人型的阶段十分重要，还是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凝聚心神好......”晓星尘忽然想到，也许是自己入侵了别人的地方，改口说，“我这就走。”
　　薛洋却一下子跳到晓星尘准备离开的方向。
　　他觉得晓星尘太好骗了。玩心大起。
　　“你......”虽然神色疲惫，但是到底是多天来第一次和一个有灵之物交流，晓星尘的目光也变得清明了一些，“不要我走？”
　　薛洋不动。
　　晓星尘无可无不可。此间风景甚美，多留一会儿也好。
　　晓星尘又沉默了下去。薛洋也不能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这张清瘦得有些憔悴的脸，薛洋却可以一直盯着看，看很久很久，也不嫌腻。
　　他就是想弄清楚，为什么这个人能搅得自己那么心烦意乱。
　　看着看着，薛洋发现晓星尘眼里有了星光闪烁。原来他的眼睛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水雾。
　　“这风景真美。”
　　薛洋也看向那从天际流淌到水面的星辰。
　　“可惜他看不到。”
　　薛洋看着晓星尘，眼神冷了下来。他定是在想宋子琛了。
　　“我愿把这风景还他。但他不要。你说我要怎么办呀，他不要......”
　　薛洋不知道晓星尘是在对这草木之妖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或是对着此情此景说话。
　　薛洋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谁。是薛洋？还是晓星尘以为的草木之妖？
　　“罢了，反正我还给他。”最后，晓星尘说到。他性情温和，但是一旦做了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只是薛洋没有听懂这句话。
　　“我要走了。你好好修炼吧。如果进展缓慢，就多照照月亮。喝清晨的露水效果也好的。”晓星尘说完，便离开了。他丝毫没想过这个草木之妖有可能跟来。
　　只见他身形飘逸，不多久便缩成天边的一个白色小点。
　　沼泽边，薛洋缓缓显现身影。隐匿符催动不易，休息一下也好。
　　等会儿寻着法术的痕迹追上去就好了。因为刚才的气息已经被感知，薛洋现在不敢跟着晓星尘太近。

　　薛洋一直保持在可以看到晓星尘身形的距离跟着他。
　　其实想一想，晓星尘这人混得也挺惨的。他师承抱山散人，全天下人都知道，他选择下山就没了退路。等他下山的时候，他师兄师姐也都已惨死，他也算是雨打浮萍，无依无靠。这晓星尘又是那种谦谦君子，最是难去依附，难抱团，所以他现在也没个能去投靠的世家。他唯一的好朋友就是宋子琛了吧，现在也搞个再不相见。
　　薛洋想了想，晓星尘这么惨，自己好像是元凶。但是归根到底，还是这晓星尘就不该下山，不该莫名其妙救什么世，不该帮那些杂碎出头，不该自诩为正人君子、与那宋子琛为伍。

　　薛洋小时候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因果，世间的苦难也都没有缘由，没有报偿。
　　他早早就学会了肆意妄为，用最小的代价换一个舒适和舒心。
　　他知道自己十恶不赦。但是他也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东西，抢到就是赚到。那缘何不能做一个恶人呢？
　　他知道晓星尘对他来说是特殊的。但是他从小的经历没能够让他明白如何才能妥善安置这份情感。
　　他在黑暗中待久了，没什么人能动摇他。他从来不需要光明。那些江湖正道的光明太刺眼了，闪得他脑仁疼。要是让他觉得太难受，他见一个杀一个，杀两个不嫌多，实在不行的话，你让我恶心一下，我杀你全家。

　　但是晓星尘这团光，莫名其妙地出现，却不刺眼。
　　像是一轮皓月，一片星光。
　　这是属于夜晚的光。
　　又与皓月和星辰不同，这光，是温暖的。这温暖还在薛洋身边停留了一段时间。
　　那么薛洋会怎么做呢？
　　寻常人应该会倍加珍惜吧。
　　但是薛洋不是，他本来就不是正常人。他是流氓，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变态。在他的概念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会不求回报地留在他身边。所以对于这种邂逅，他只觉得心烦，烦到想毁坏这温暖。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对的。他可能会在一条路上走很久，才学到什么是错的。而有些错误的代价，可能会大到超乎他的想象。
　　他想象不到，连自己一条贱命都不在乎的人，还会害怕付出什么代价。

　　又随着晓星尘飞了一日，薛洋略感惊讶，晓星尘竟然来到了夔州。
　　正值清晨。夔州市场上除了几个早点摊什么都没有，街道清冷，并没有夜晚那般热闹。
　　晓星尘大步流星。看来他只是在此处借道，并不打算停留。
　　薛洋看着路边摊子上热气腾腾的油茶，抄手，叶儿粑，突然觉得饥肠辘辘，恨不得拿几样来吃。他舔了舔上嘴唇，舌头撩过自己的小虎牙，看着远去的晓星尘，有些不甘，但还是转身追了上去。
　　谁知，晓星尘在此处竟然能遇到个拦住他的熟人。

　　“道长！”一声清亮的声音传来。
　　晓星尘面露讶异，薛洋也吃惊不小。来人竟然是和晓星尘有两面之缘、自己的旧识，小顽。
　　“道长，好久不见。要不要来我的摊子吃早点？”
　　忙完夜市，休息不了几个时辰就要开始张罗早点。小商小贩的生活从来与轻松无缘。
　　晓星尘和小顽打过招呼，不知想到了什么，略感疏远地说：“我有要事，今天就算了吧。”说完，准备离去。
　　“道长！”小顽加紧跑了几步，拦住晓星尘的去路，“对不起，道长，我听说了洋......薛洋做的事情。”
　　晓星尘不看小顽，却也停下了脚步。
　　“薛洋他以前不会这样的。他以前只是......有些胡闹。他救过我的命的，他......他第一次杀人便是救我的命。”
　　“......你知道他杀过人？”
　　“......是。”
　　小顽知道，在血海深仇面前，提什么都是多余。但他还是忍不住提起了薛洋。现在江湖上到处都是薛洋的通缉令，小顽却没有修仙界的朋友，不问晓星尘的话，他就真的无处得知薛洋的消息了。
　　“你说他杀人......罢了。”晓星尘不欲多问。
　　“道长，若不是他，我只怕七八年前就是个死人，不死也要残废了。”
　　晓星尘闭上眼睛，睫毛微颤。不一会儿，他睁开眼，眼中有薄怒：“七八年前？他......他究竟几岁就杀人？”
　　小顽感受到了晓星尘的怒气，声音也沉了沉，询问：“道长可是觉得小孩子杀人，很可怕？”
　　晓星尘沉默良久，小顽以为他定是很生气了。谁知道，晓星尘轻叹，说：“罢了。与其说小孩子杀人可怕，不如说逼小孩子杀人的大人可怕。”
　　“道长......”小顽知道自己刚才错怪了晓星尘，也有点不好意思。
　　“可惜，当初没人教他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现在为时已晚了......”晓星尘难得的严肃，眼睛里甚至有些阴霾，“小顽，不论如何，薛洋都不是你以前认识的薛洋了。你真的要小心。”
　　小顽还要说什么，晓星尘却打断他：“多说无益。告辞。”语毕已经抽身离去。
　　“道长！容我一问。如果薛洋被抓住，他......他会怎么样？”
　　晓星尘背对着小顽。小顽觉得他的背影都是僵硬的。
　　“薛洋他，会死吗？”小顽问道。
　　晓星尘的脸浸在阴影里，表情难得冷峻：“若是我抓到他，定要他挖眼慰子琛，还命祭亡灵。”

　　晓星尘离去了。小顽在原地怅然许久，然后轻抹了一下眼睛。
　　薛洋在远处听完他们的对话，不禁冷笑。
　　真想不到晓星尘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想要拿我的眼睛？那也要你有那个本事。

　　晓星尘有些后悔刚才对小顽的态度和那些略显恶毒的话语。但是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薛洋这个人，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戳进他的心脏，挖了半块，扔在地上，还上去吐了口口水，踩了一脚。连带着，面对薛洋的朋友，他也没有办法做到不迁怒。
　　不久他便到了夔州城西门。这是他第一次来此地的进城之处。
　　在这个城池，他第一次看到了在头顶上方绽放的烟花，第一次吃辣，第一次见到了江湖世家的派头。
　　他第一次喝酒，并在这里知晓了师兄师姐的死讯。
　　他在这里遇到了宋子琛。那时他以为宋子琛于他不过是个相处不来的路人。
　　也是在这里捉到了薛洋。那时他以为薛洋是少年心性，尚有可改。
　　他曾经喜欢这座城市，一个人游历时不止一次回到这里。
　　现在，他沿着当时的路，一步步往回返，倍感孤独，怎么也无法与当时那个雀跃的自己感同身受了。

　　纵使对师尊食言，他也必须回去。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当初的意气风发不再，鲜衣怒马从未实现。
　　现在的自己，像是条丧家犬，像是失了半个魂。
　　他只知道，若有什么方法可以略微减轻他心中对宋子琛的亏欠，那方法一定在师尊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