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同人]为晓霜华》lil莉落

101、第 101 章

　　棺材状的果子裂开一条缝，便没有动静了。晓星尘凑过去看了一眼，里面是一枚完好无损的婴儿，肤色粉嫩，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一般。
　　却没有生命的迹象。

　　晓星尘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一些久远到他本以为自己早就忘记的事此刻却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晓星尘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不知道一步步是如何发生的，但是晓星尘知道这个婴儿将去往哪里。

　　果子裂开的时候，便是之前哺育这枚婴儿的草木之妖灵力耗竭之时。虽说婴孩此时更接近“植物”的状态，需要的营养并不多，但是在这个无人岛上，长久下去，婴儿还是会枯竭、凋零。
　　接下来做出行动的，是降灾的剑灵。
　　剑灵的状态仍旧懵懂，因为没有新鲜的血液，他恢复很慢，灵力不稳定。但是他记得延灵说过，要好好保护这个婴儿，薛洋。
　　剑灵知道，这个婴儿不能长久呆在这个岛上，必须将他送到有人类的世界中去。于是，剑灵抱起婴儿，离开岛屿，向中原的方向飞去。
　　晓星尘一路跟随。

　　孩子被抱起时，延灵看到他的颈间系着一根红绳，上面串着一块血红和苔藓绿色相间的石头——翠血石，上面刻着“薛洋”二字。应该是师兄离开前为他系上的。
　　师兄和剑灵交代过，将这个婴儿送去幽明山——那是抱山散人所在之地。婴儿尚幼，师尊应该愿意收留他。
　　可惜，延灵还是高估了剑灵恢复的速度。
　　降灾剑灵还未到达幽明山，就灵力耗尽，烟消云散了。
　　只留下一个没有呼吸的婴儿在官道旁，静静地躺着。

　　晓星尘守在这个婴儿的身边。
　　他想去拥抱这个孩子，让他无须再躺在坚硬的砖石上，无须受风凉侵扰。但是只剩一道识魂的晓星尘什么都做不到。
　　命运这个东西，那般不可捉摸。
　　若先看到这个婴儿的，是江湖游侠，也许这个婴儿可以顺利进入宗门，成为一名修士。
　　如果先看到这个婴儿的是有善心的普通人，那么他也许可以平安长大，平凡一生。
　　但是，偏偏，先看到他的，是一对面色不正、目露凶光的夫妇。

　　“这孩子看着好干净，怎么一个人在路中间......”男人问。
　　女人伸手去碰，却惊叫一声，把手甩开。
　　“怎么了？”男的诧异。
　　“这，这是活的还是死的呀，好冷啊......”
　　男人探了探手：“也没呼吸......真是奇了怪了，带走吧，去城里找个商人卖掉，能换不少钱。”

　　晓星尘对这对夫妻有印象。
　　他早已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但是此刻，他全部想了起来。
　　这对夫妻的终点，是夔州城。
　　他们会在途中经过幽明山。

　　他们在幽明山角下遇见了一个小孩，小孩用自己的功力帮这个婴儿疏通经脉，婴儿有了心跳，婴儿开始呼吸。
　　那个孩子问婴儿的名字，那对夫妇想起婴儿身上石头上的字，说他叫“洋儿”。
　　孩子心起一念，想要留下这个婴儿，却终究没有尝试。
　　那对夫妇几番透出心虚，但是那个孩子完全看不出来。
　　夫妇带着这枚婴童离开后，甚至埋怨那个让他“活过来”的小孩。
　　“这下就是个普通的小孩了，卖不了高价了。”
　　“那就留下吧，和别的孩子一样，还能讨些钱财回来。”

　　晓星尘以为，和薛洋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兰陵城，夜晚的街道上，却不知，两人的缘分竟然这么早。
　　难怪薛洋有一枚妖丹。那是为他重塑骨肉的草木妖精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晓星尘是很容易反思自己、感到愧疚的人。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初，自己看出了那对夫妇心术不正，是不是就会留下薛洋......
　　这种悔恨，几乎和薛洋与师兄的血脉源远无关了。

　　晓星尘看着薛洋渐渐长大。看着他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蓬头垢面。
　　晓星尘看着薛洋不仅被那对夫妇欺负，甚至比个头大一点的一同乞讨的孩子欺负。
　　孩童仍旧稚气未脱，但是眉眼却已经有了成年之后的影子。只是他的俊气被脸上的污秽遮掩，看起来一点也不讨喜。
　　别人家的窗户开着，里面饭香四溢，其乐融融，但是薛洋，他哪怕是在窗外多看两眼，都要被人赶走，被人辱骂。
　　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何人，只当自己是这世上的一个普通的倒霉小孩。
　　他没有朋友，没人教他执箸握笔，没人教他识字修炼。
　　薛洋不敢想着去反抗成年人——那对夫妇，街上的小贩，那都是极其可怕的存在。
　　但是即便生活不易，薛洋还是会偶尔张望，呲着一对小虎牙，盯着卖糖的摊子，想象着别人的家长塞到孩子嘴里的糖是什么味道的。

　　即便如此，薛洋也未想过要去偷去抢。
　　他所有的争执，都是为了生存，生存之外，他尚没有什么作恶的念头。
　　有时候，有一些大一点的小孩，会互相帮衬，从摊子上偷东西。薛洋依旧是一副恹恹的表情。
　　只是有一次，他看到别的孩子吃着糖葫芦，棍子上还剩着两颗就被扔到了地上，薛洋才左右看看，走过去，捡起来，拔下一颗塞进嘴里。
　　路人厌恶地皱着眉，不愿搭理他。薛洋早已习惯，无所谓了。

　　薛洋不知道的是，有一道识魂，一直陪着他，看着他。
　　如果识魂能流泪，那么他已经为他哭过好多次了。
　　但是，晓星尘依旧什么都做不了。好几次，他都想走过去，为薛洋挡住落下的拳头，或者只是简单牵起他的手，说，咱们走，我会照顾你。但是晓星尘做不到。
　　好几次，晓星尘这种欲望太过强烈，他几乎有错觉，觉得薛洋能听到他，看到他，感受到他。但是，并没有。
　　薛洋只是左右看看，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晓星尘依旧，什么都没能做到。

　　直到那一天。
　　薛洋在街头，像往常一样乞讨，偶尔会被惊起的鸟、窜过的猫吸引注意力，但是很快，视线又回到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
　　可是偏偏，这一日与往常不同。对面一间酒家有个成年人，多看了薛洋几眼，眼珠子转了转，对他招了招手。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晓星尘对人的恶意更为敏感，更何况那个人晓星尘无比眼熟。但是此时的薛洋只是个幼童，懵懵懂懂，毫不设防，走了过去。

　　成年人指了指点心，然后递给薛洋一封信。
　　薛洋，别相信他。
　　晓星尘心念。
　　但是薛洋却从那人手中接过了信。
　　薛洋，别去！
　　但是薛洋却转身，向成年人说的地方跑去。
　　薛洋！

　　晓星尘在心里呼喊。
　　年幼的薛洋似乎踌躇了一下，却没有停下脚步。
　　晓星尘眼睁睁地看着薛洋去送信，看着他变成那个愤怒的男人的出气筒。
　　眼睁睁看着满身是伤的薛洋跑回酒楼，却只见人走茶凉。
　　薛洋着急了，扭头跑出酒楼。
　　薛洋......别追！

　　晓星尘怎会不知道这是哪一日！
　　薛洋给他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因为得知薛洋的身份和欺骗，心神恍惚，没有给他太多的反馈。那时的晓星尘也未能深想，这段经历，对薛洋来说意味着什么。
　　然而，他一路看着这个孩子艰辛成长，饱受欺凌，他想到薛洋长大后一脸无所谓地作恶的样子......此时此刻，他绝对不能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这是一种几乎要将他最后的识魂撕裂的执念，有一瞬间，晓星尘甚至感觉自己就要这么烟消云散，一点痕迹都不留。

　　四周的世界变成色块，晓星尘感到一阵眩晕，紧接着，他感受到了地面的坚硬，肌肉用力的疼痛，他闻到了草木清香还有街道的饭菜酒香......
　　怀中的人拼命挣扎着，晓星尘身上依旧酸软无力，几乎要被这个小东西推倒挣脱开去。但是终究，留住这个人的意念占了上风，他到底是紧紧把这个人锢在怀里。
　　“你......你是什么人？你放开我！”
　　儿童软绵绵的稚嫩的声音唤回了晓星尘的神智。
　　“你放开我！我的糕点......糕点要跑掉了！”
　　晓星尘让小孩在怀中转了个圈，却仍旧不放开他。

　　成年人对儿童的力量终究是压倒性的。晓星尘紧紧抓着怀中人，看着远处的马车绝尘而去，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定下心神，发现自己竟然......三魂七魄归位了。
　　并且，不用多说，看着被他控制着无法挣脱的孩子，他确信......自己真的重获肉身了。
　　来不及深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晓星尘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怎么安抚这个脏兮兮的不住挣扎的小孩。

　　“你......”
　　“坏人！我的点心没了！”
　　“......”
　　晓星尘还从未被人叫过坏人。这个第一次，又给了薛洋这个臭小子。
　　“你冷静点。”
　　“你放开我！”
　　小孩面对晓星尘，眼神中隐隐有畏惧，这种畏惧让他更想赶紧逃走，于是他挣扎起来毫不留情。
　　“你......我还不是为你好！”晓星尘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诧异地发现，薛洋这种完全当他是陌生人的态度，让他有点失落，还隐隐有点......焦躁。
　　“你放开我......”恐惧渐渐占了上风，薛洋挣扎的幅度小了，只是身体更为僵硬。
　　看着薛洋这样的表情，晓星尘心下不忍，情急之下，说了一句：“我带你去吃点心。”
　　薛洋面露怀疑，但终究是停止了挣扎。
　　晓星尘：......
　　对付小孩，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