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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海上风雨事 ...

  •   渔灯幽幽,海波平平,寅时天微微有些光亮,洋地上收完网,伙计收货点数入仓,渔船从渔猎海场返回。半晚未得休息,正是困乏之时,晨风冷冽,渴睡的伙计缩了缩身子继续打盹。突然底下船身大倾斜,身体慢慢往一边倾倒,然后又来一个大摇摆,咚的一声,头和木板磕上了,他痛醒过来,还没骂出声,船马上往□□斜起来,他忙趴住不动,两手一摸索,抓住了一块船板。船老大在后面骂骂咧咧,“哪里来的邪风,差点把老子都颠出去了。赶紧的都起来,都给老子去拉住蓬帆桁条。”伙计就离桅杆不远,踉跄地与另一人各抓住一根绳索使力拉转桅杆上的蓬帆。船老大抬着左手使劲往外撇,大喊着“西北走,西北走”伙计稳住身体,两脚前后一扎,手拉住绳索往下攥,不料上头蓬帆上的桁条刚刚转动,又一阵狂风呼啸刮过,把船头高高掀起,伙计被风带着甩到了船舷边上,眼见身体往海里倒,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及时拉住他,然后和他一道拉紧绳索,一步一步往回走。伙计吓出一身汗,顾不上别的,再次背转过身,背拉着绳索不放,一脚死死抵住一边角稳住身体。半个时辰后,邪风突然止住了,散得了无踪迹。船身摇了半个时辰终于不再晃了,伙计力竭摊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沈三,刚才多亏你拉住了我,刚要是甩下海了说不定我就上不来了。”
      “不必客气。刚才情况危急,换成谁在边上都会伸手拉住你的。”
      “大恩不言谢,等会上了岸,我带你喝酒去。”

      海上遇着疾风骤雨也是常事,伙计们显然久经风浪,收拾完滚跑的木桶,石坠等,一切又恢复如常,人往地板上一趟立马就入睡了。天已大亮,船继续往回走,波光粼粼的海面还映照着不远处同时回港的渔船浮影,海货载满仓,迎着晨风急赶着去港口出货。远些的船旗迎风飞扬,从船上看去如同晃动的影子,风浪过后的平静安宁是如此的难得,沈严篱仰躺在甲板上闭眼养神,眉头却微微皱起来。但是进入水道没过多久,侧前方的船上就传过来好吵的声音,那船的船舷边站着三个伙计,一根长竹竿网兜慢慢落到海里,像是要捞什么东西。船上的伙计也挨着船舷远远地看热闹,有人眼尖,看出海里漂着条鱼,那网兜想是要捞鱼。试了几下,鱼终于落入网兜,出水那一下,大家都瞧见是条大鱼。船上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声响,兴奋不已,就像是他们自己捞着了似的。
      “那鱼还没死吧,我看还弹动了几下。”
      “这鱼得有个三四两重了,这下可发财了。”
      “活鱼怎么会漂在海里等着被人捞?”有小伙计问,
      “这鱼是吓肚了。”旁边一同看着的伙计回他,小伙计还是一脸懵,
      “估计潮水动静太猛,它给吓肚了。它里面的鱼膏顶着了换不了气,嘴巴张老大也挣不动,要死不活地浮在水里,就等死一样的了。”伙计接着给他解惑,
      “哦,是这么回事。那他的运气是真好,捡了条大鱼。”小伙计一副兴奋劲。此时两船离的近了,伙计看到对面捞鱼之人,认出那人是他的同乡五四,他跟沈三说,“对面那人是我同乡,等会一起去喝酒,我们正好去瞧瞧热闹去。”

      阿阔看沈严篱回来就独自坐着,也不言语,眉头微皱,以为遇上什么事,
      “怎么了你这是?李老头这趟海货起少了?”
      “遇上大潮,还多了五十多担。”
      “那你这表情是…有事?”
      “我粗粗算了算,这趟下来没得多少。”
      “啧,逢潮价贱,这是定然的。”
      “那么大的货量只有往外销出去,若是京城那边能多收些货就好了。”
      “听说你叔已经找着门路了?山老头在外边吹,说京城的主顾早打过招呼了,多少都要的了。”
      “你信?”
      “我信!山老头对你叔的能力绝对相信,”“主家少爷,您在家时有听到什么动静么?您小叔有去拜会什么人没?”阿阔一脸八卦相,
      沈严篱不理,他说,“我告诉你一事,你想不想听?”
      阿阔兴致正浓,哪管什么事,忙接道“你说,你说”
      “小锦与我写信,说小叔上次回来,要家里给找个跟班,替他在京城里跑跑腿送送货,”“你阿姆恰巧也在…”
      “啊?”阿阔一下子弹跳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我阿姆不喜我出海,想法子让我回去,你不是知道的啊!”
      “嗯,本来是打算马上告诉你的,但是你那天和阿津一起使坏,我就决定缓缓再与你说,”
      “那天?哪天?”
      “岑岛海青大哥家里,你们两人喝完酒搭着肩,吵嚷着叫我回去,还记得么?”
      阿阔记起来了,当时阿津跟他指了指角落里的沈三,他就随着他一起起哄,就想着干坏事,结果把自己给坑了,他“你你你”了半天,最后跑出去想法子去了。

      崖下的木屋里,三五人一桌喝酒闲话,沈严篱被伙计带到一群人中,已经聊了些时候。他刚才看到胡满也坐在其间,他与胡满只算认识,于是点了下头致意,胡满不动声色继续喝酒。还有几个是在浯水抲过鱼的伙计,而其中一人就是白日里捞着鱼的那位。
      “五四,你这小眼睛倒是比我们都精,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能叫你看到那条黄姑鸡。”
      “四五两重的黄姑鸡,那么大的我也是头次见着,真是稀奇。”
      “这么好的事怎么就不让我遇着哪!”
      “我这也不算什么,我跟你们说,涛子前年还白捡过一船白鳞,”五四也不卖关子,紧接着讲,“还在浯水的时候,正是捕白鳞时节,周歪脖碰上个大鱼潮,自己一船还装不下,就白送人,结果装了三艘船都还有剩,涛子那船也正好打那过,过去看热闹,结果白白捞了一船白鳞,那才叫好运道。”
      “浯水鱼多,碰上大鱼潮那鱼多得翻浪一样,能装好几船。况且那里的抲渔船也没这里多,自己装不下送个人情,不送白不送啊。”
      “啧啧啧,要不是怕碰上海盗,我都想去浯水抲鱼了。”“说起来五四你那鱼呢?你给吃了?”
      “刚捞着就被高竹竿看中,说是要请人吃饭,硬是用两坛老酒换走了。”
      “他莫不是要去请李麻子吃饭去?还要弄条大鱼去做菜?人家李麻子什么没吃过!”
      “那也是以前,现在可说不准啊,听说五漳这回把老本都赔出来了。”
      “他娘的,要是不剿匪,我干个三年攒些银子就能想点办法弄条船了,到时候再拉几个人过去就自己干,当初李麻子答应过我们让跟着他一起干买卖。可惜现在让那贼头子给搅得全不安生。”
      “那李麻子以前混得那么好啊?听人说他手里很多船,不比城子里那三大家的少,怎么现在只剩那么几艘了?”
      “都折进去了呗。我一个表舅早前跟着他抲鱼发了财,就自己弄了条船,后来李麻子又做其他买卖他也跟着做。”
      “李麻子还做什么买卖啊?”
      “浯水挨着五漳,那边开放通番,海商遍地私下易货,有船做什么不便宜的。”
      “怪不得说他们出去的都发财回来了,原来那边真能挣着铜板。”“那他现在这么落魄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还跟海盗有干系?”说话的人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
      “应该不能吧,不过听说五漳的海商,那底子都不干净,摁在海水里淘洗淘洗,说不定就是个海盗。”
      “我那表舅胆子小,要说他跟海盗攀扯不清那绝不可能。想起他前些年每趟回乡那多风光,屋子修得亮堂堂,连着几年出钱请戏班子唱戏。可是今年都不敢在家待着,朝廷往北来搜查海盗,他又待不住了,说要往北边去躲躲。”
      “不是说与海盗没干系么,那还躲什么?”
      “怕村里有人乱说话,这种时候瞎说几句都能要人命,真是那样,那就是大缸里捉鱼,跑不掉了。”

      “这都过了好久,贼窝都掏了,怎么还是抓不到海盗头子?”
      “那海盗头子狡猾得很,你以为就老实待一地等着兵老爷上门么?就是以前还太平的时候,海贼与那通番船还一起做买卖,换身衣裳搭船逃到南洋便利得很。”
      “这么说来,要是躲到去倭国的通番船里岂不是很难抓?万安白泉外面也有很多野岛,娘的,这海盗不会真躲在那里要去倭国吧?”
      “这谁说的准,你看那水寨里的舰船都从太仓开过来的,整日里进进出出,看那架势,肯定是来抓海盗的。”
      “我听说白泉城已经挂出海盗头子画像了,他们说有个贼头子长得跟吊死鬼一样,很吓人。好像还有一个说是左耳垂上有颗痣,给画得老大一颗,就怕人看不见认不到似的。”“诶,胡满你刚从白泉回来,你看见了没?”
      “看见了,还有五虎堂通缉画像,赏金最高的那个画得不甚清楚,上面说得也不甚详细。听说他常年出洋倭国,与倭人勾结,不经常在五漳出现,估计没几人认得。”胡满无多表情,讲得却很详细。
      “还有这号人?那人在倭国还怎么抓得住啊?”
      “使计诈回来了,但是又给逃走了,官府怕他再逃回倭国去,在各个港口都贴了通缉令,只是信息不详识,画得也潦草,估计很难抓住他。”

      “诶,我告诉你们个绝的。听说坊间有花娘私底下在说,说那头号排名的贼头子身上有好几颗痣,最特别的是就连那里都长了一颗,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眼睛往下瞟了瞟,意有所指。
      “你听谁说的,怎么听着像是编排出来的?”
      “就是,花娘的话哪能听,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还没来的时候,以前在浯水那边听人说的,”“胡满你也听说了是吧,那说的可真了。”
      “浯水那边传来的倒又有几分可信。这要是真的,那得怎么查,守在茅房扒人裤子看呐?”
      大家哈哈哈大笑,
      “那还哪敢上茅房呐,还没等人扒裤子,就得先尿了!”
      “你这怂包,你那里又没长痣,你又怕他们干什么?”
      “兵老爷凶的很!”
      “我说你要是真吓尿裤子了,兵老爷保准把你抓起来先打个几板子,先吓唬吓唬你再说。”
      “那我就不上茅房了,我憋回来放到海里算了。”
      “哈哈哈,你那胆子还不如海里的鱼一样大!”
      沈严篱虽然没说上几句话,但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听得也很得趣,于是喝酒喝了一个多时辰才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海上风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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