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表里不一》十五洲

10、第十章

　　众人皆未想到贵妃如此直言，愣了片刻便后才反应过来。

　　欢棠宫的下人但是似早已习惯，并未有过多的表情，立在一旁，手中端着的盘子一个换一个。

　　贵妃身材纤瘦，叶眉极细，下颚凌厉，她不作任何表情、端端的在那里坐着时，一股不怒自威却又隐隐带着杀气的气势散发出来，与宫内温婉贤淑的妃子们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知染忽然想起，这个贵妃，是个曾女扮男装、上阵杀敌的英勇女子。

　　听闻，当初皇上召她入宫面圣时，贵妃面色冷峻，眉梢处的血迹还未干，穿着赫赫铠甲，红衣披风，坐下良驹，英姿飒爽。

　　后来，她在战场上失去了踪迹，皇上心急如焚，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去寻她，皆一无所获。

　　过了十日有余，贵妃才踉跄的出现，手握一柄银光寒剑，身受重伤，死死咬着牙关晕倒在营帐前。

　　贵妃父亲是外戚功臣定国公，得知独女消息后，连忙安排军中人员，把重伤昏迷的贵妃接回京城，修养了不到半个月，皇上一纸诏书，贵妃由一个军中校尉荣升为后宫嫔妃。

　　京城中传言，贵妃摔下山崖，身体伤重难愈，再也拿不起剑了。

　　贵妃入宫那日，未施粉黛，神色恹恹，身着一身素色长衫，身后背着一柄银剑。

　　自此入宫十二载，膝下无子，依旧盛世荣宠。

　　这其中事情，就连向来对无关事情不在意的知染都闻得一二，可见此事当时在京城中的影响有多大。

　　就在知染出神的时候，贵妃探过身子，手中拿着一个酒杯，在她眼前晃了晃：“梅花酒，你喝不喝。”

　　知染看了一眼，女官的话犹如在耳，她摇了摇头。

　　一直到现在，贵妃与自己说这些话的用意知染并不是很明白，只隐约觉得，贵妃像是在透露给自己什么信息，但她太过于小心谨慎，所说之话就像是一张纸的撕碎了，只捡起其中一片来讲。

　　贵妃一饮而尽，目光飘向那柄银剑，轻笑一声。

　　“我与你投缘，虽身份差异，但若日后你需要帮助，差人进宫告诉我一声即可。”贵妃表情愉悦，指尖在剑身上抚了抚。“此剑我带在身边许久，很是喜爱，现在送给你，就当是刚刚无心之言的赔礼了。”

　　贵妃说话时漫不经心，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梅花酒，再次仰头喝下。

　　知染还未来得及拒绝，酒杯一旁的宫女打断。

　　“娘娘，酒寒，少饮一些吧。”一旁的宫女上前拦住贵妃倒第三杯酒的手。

　　“主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下人插嘴了。”贵妃脸色突变，抬头看她，眼中弥漫出一股杀气。“日落之后跪在门口，亥时才准起来。”

　　上前的宫女被她瞪的手一缩，后退了两步，垂着头不再言语。

　　贵妃刚抬起拿酒杯的手，远处的一个小宫女“腾腾腾”的走上前，一把夺过她的酒杯，面上一副气鼓鼓的表情。

　　就在知染以为贵妃会训斥那个小宫女时，她只是抿了抿嘴，眼神暗了暗，身子向后一靠。

　　“小哑巴，你这是做什么？”贵妃又恢复端庄秀丽的模样，拿起一旁的糕点慢慢吃着，丝毫没有。

　　知染看着面红耳赤的小宫女，她放下酒杯，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手中比划着。

　　知染不懂她想说什么，但贵妃确是看明白了。

　　贵妃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喝就不喝”，说罢屏退两人，伸手拿剑，手突然往下一沉，她略微蹙眉，用几乎是抱着的姿势把剑递给知染。

　　知染连忙上前接过剑，看着贵妃的模样，本以为这剑会有多沉，她使足了力气双手去接，却失了个空，这剑与寻常银剑并无不同。

　　贵妃脸颊绯红，满意的看着知染怀中的银剑。

　　“我身子不好，稍微重一点的东西就拿不了。”说罢她掩面笑了两声，坐了回去。“让你见笑了。”

　　接了这剑就不能退回去了，知染只得低身行礼：“娘娘如此厚礼，民女……”

　　“算不上什么厚礼。”贵妃打断她的话，并示意小哑巴扶起知染。

　　贵妃缓缓伸手，在酒壶与茶杯之间犹豫了下，最后端起茶杯，朱唇轻轻贴在杯面，留下一层淡淡的痕迹。“这剑放在后宫之中，早晚都会废掉，不舍得它就这么隐匿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你拿回相府，只是……物尽其用罢了。”

　　贵妃曲着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无端的生出一股孤独感。

　　知染刚欲说这剑自己不会用剑，身后女官轻轻拉了拉她，知染话到口中，只化为一个“是”字。

　　知染十指纤纤，剑身处的冰凉触感传递到她掌心，她心中想着贵妃的话，却是有些想不明白。

　　两人又聊了两句，门外传来宫女行礼的声音，黎绪风步履矫健的入了屋。

　　贵妃见是她，略显阴郁的面庞顿时笑了起来，打趣道：“从未见你这么着急的来见我，今日怎么转性了？”说罢她似是无意的看了一眼知染。

　　“贵妃娘娘这么凶，哪个见了你都要退避三舍，王妃在你这里，我可不放心。”黎绪风说话毫不忌讳。

　　贵妃对他失礼的话恍若未闻，问着他的日常情况，黎绪风都一一回答。

　　知染看着黎绪风笑逐颜开，与在皇后身边总是拘着礼的感觉完全不同。

　　黎绪风坐在知染对面，注意到知染的目光，身子挺直，冲她眨了眨眼。

　　贵妃看见两人的表情，心中一酸，又聊了两句。

　　她低头瞧着桌上那雕着一对五彩鸟儿的小酒壶：“知小姐拿着剑不好出宫，宫门禁军那里，我已经派人通知过了，要是无事，你们就退下吧。”

　　知染起身行礼，黎绪风跟在她身后一同出了欢棠宫。

　　走出欢棠宫几步远后，女官松了口气，转过头拧着眉看着知染手中的长剑。

　　女官此刻放慢了步伐，与知染肩并肩。

　　知染思索了片刻：这女官是皇后的人，自己当着她的面收下了贵妃的东西，怕是有些不好，当时的情景，若是强行拒收，那就是不给贵妃面子。

　　真是个烫手的山芋。

　　“给我看一下这剑。”他向知染伸手。

　　黎绪风早在进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知染手中的长剑，稍微思考，便能想出是谁所赠。

　　那剑一股冰寒之感，比冬日的冰块还要凉上几分，知染拿在手中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掌心蔓延到身体各处，身处暖阳下也不禁打了个寒颤，见黎绪风伸手，犹豫了下就递给他。

　　黎绪风在拿在手中，凝神注视了片刻后，面露疑惑。

　　知染见他神色异常，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知小姐回去后，还是把这剑收起来吧。”女官声音幽幽的，她眼眸低垂，瞟了几眼那剑后，更黯淡了。

　　黎绪风扫过女官，转头对知染说道：“这剑太凉了，我先替你拿着吧。”

　　还未等知染说话，黎绪风便拿着剑先行一步，知染只好跟上，忍冬在她身后小声嘀咕。

　　“小姐，贵妃娘娘为什么要送你一把剑啊？”

　　“贵妃娘娘看你家小姐身子弱，送她一个武器用来防身。”走在前面的黎绪风回头说道。

　　他忽的一笑，看的知染有些莫名其妙，心知他肯定又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不过贵妃娘娘真是多虑了，有我在，你怎么会用的上这剑。”黎绪风自信满满，面上又是常见的轻佻表情，越过女官看向知染。

　　知染刚刚故意走慢了些，落在女官后面，就是为了不再与黎绪风说话，他说话轻浮肆无忌惮，且从不顾虑场合，在他眼里除了自己似乎没有人能约束他的言语，一切都是随着自己的喜好来，却不知给别人造成了多少麻烦。

　　知染性格冷淡甚少动情绪，可每次面对黎绪风，她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这种不在她把控范围内的情况，让她心底失了冷静。

　　黎绪风见知染未回自己的话，走到她身边，知染抬头看他。

　　黎绪风身形高大，要略微低下头才能看清知染的表情。

　　暖阳落在一双清冷的眼眸中，淡淡的光晕在她脸上四散开来，划过浅浅的酒窝，让那有些凌厉的五官化的柔和了一些。

　　知染的相貌虽然绝美，但带了一丝攻击的意味，尤其是她神情冷漠，一举一动又带着倦意，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在外人眼中，知染虽身份尊贵，但这种无趣的美人不好降服，可对于黎绪风，却正对胃口。

　　黎绪风不自觉的看入了迷，直至女官提醒到了宫门处，他才回过神。

　　女官把三人送到宫门处。

　　守门官兵看了几眼黎绪风手中的剑，并未多言，例行检查一番后便放了众人出去。

　　女官目送众人离开后，无意中看了眼换岗的守门官兵，只觉得走在最后的那个人身影有些莫名的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那里见过的，本想上去询问一番，但一想到贵妃送给知染的剑，便提起裙摆小跑着回了坤羽宫，心道：反正那人又跑不了，晚几日再去问也没关系。

　　此时三人已拐入巷中，知染与忍冬在前面走着，时不时的说上两句。

　　黎绪风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知染对自己冷淡，遇见时更是想尽办法的躲开，就连避不开时的说话，都是能省就省，但对一个丫鬟确是如此的欢愉。

　　他只觉得心中有些郁闷，看忍冬越看越觉得有些碍眼，他向前一步挡在知染与忍冬中间。

　　忍冬只觉得有个人挤了过来，忙松开手向后几步。

　　知染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谁知再退第三步时，撞在了墙上。

　　黎绪风反应极快，伸手护在她的脑后。

　　知染只觉得一个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那人一手垫在她的脑后，一手撑在她的身侧，距离极近，她须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面貌。

　　黎绪风忽略掉一旁的戛然而止的惊呼声，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变，静静的看了知染一会，忽然道：“知小姐，喜欢我这件事特别轻松，你看，要不你抽个时间，咱们多了解了解？”

　　知染嘴角一抽：黎绪风怕不是脑子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