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执事——失忆的夏尔》家七予

2、那个执事，能干

　　夏尔下楼走到餐厅的时候塞巴斯蒂安已经准备好的早餐已经在桌子上放好了，格雷伯爵红茶散发着浓厚的香气，三文鱼薄荷沙拉、吐司看起来也非常的诱人。

　　“少爷。”

　　塞巴斯蒂安看到夏尔过来，拉开椅子服侍他坐下，才又转头看向门边排排站的四个人。

　　面色不虞。

　　“菲尼，中庭的杂草都除完了吗？”

　　菲尼立马停止玩闹立正站好，生怕一不小心惹塞巴斯蒂安更加生气。

　　“梅林，床单洗的怎么样了？”

　　塞巴斯蒂安又把视线挪到旁边的梅林身上，没等他再说什么，梅林就已经羞得满脸通红了。

　　“巴鲁特你应该在准备晚餐吧！”

　　巴鲁特:“……是。”

　　“田中先生……”

　　塞巴斯蒂安接着又把目光转向旁边一直笑呵呵的前任执事身上，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之后有些无奈，“算了，您这样就好了。”

　　田中执事继续笑呵呵。

　　“各位。”

　　塞巴斯蒂安看着排排站着的三个人脸色一变，开始发火，“如果有这闲工夫在这里偷懒的话，我不介意帮大家……”

　　“我们马上去，马上去，”没等塞巴斯蒂安吼完，菲尼、梅林、巴特鲁三个人立马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砰——

　　门被关上的时候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真是的，”塞巴斯蒂安看着被关上的大门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

　　夏尔没像往常那样安静的吃自己的早餐，他一直盯着眼前的五个人，意外的觉得还挺有趣。

　　虽然有些吵闹，但总比沉闷的寂静要好的多。

　　蔚蓝透亮的眼睛里似乎也多了些平日里没有的笑意，特别是看到他完美的执事发火，让他的嘴角忍不住又往上勾了勾。

　　只是，今天这一幕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但仔细想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梦里吗？

　　还是，这也是自己缺失的记忆的一部分？

　　“少爷，少爷？”塞巴斯蒂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夏尔的身旁，拿过他已经空了的茶杯又添满了。

　　夏尔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才继续拿起面包小口的吃了起来。

　　“少爷，今天早餐过后有罗马帝国史的权威尤格教授的授课，下午有一位意大利的客人来访。”

　　塞巴斯蒂安说着今天一天的行程安排，看夏尔没有再说话的意图，安安静静的在他身边站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夏尔今天吃早餐的速度明显比往常慢了许多，塞巴斯蒂安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孩子总是会有些小脾气的。

　　“塞巴斯蒂安，”夏尔终于放下手里的面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执事，不满的情绪都快写满整张脸了，“之前不是说好今天不上课的吗？”

　　塞巴斯蒂安:“……”

　　果然还是小孩子，总是对于不上课这种小事记得比较清楚。

　　其实，关于今天早上突然的课程塞巴斯蒂安也是非常无奈的，本来已经跟尤格教授请好假了，哪知道这个教授突然变卦，非要按原定的周一来上课，要是不同意他就拒绝再教授夏尔。

　　总不能就因为今天不想上课这种称不上什么正当理由的理由，就拒绝教授课程的好老师吧。

　　“少爷……”

　　塞巴斯蒂安低头看着夏尔，对上他故意做出来的无辜又纯真的眼睛突然就有些说不出之前的话来。

　　他总是会明白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表情来操纵他。

　　但，最终课程也没有被挪走。

　　夏尔有些不高兴。

　　失忆之前的他在面对这种不开心的心情时是怎么做的他已经忘记了，但现在的他不开心别人也别太想好过。

　　连带着在回房间的路上都想故意找找茬。

　　暗红的地毯从楼梯一直铺满了整个走廊，夏尔拄着手杖慢慢往上走了几步，瞥了一眼旁边的塞巴斯蒂安，又把视线转回来，之后用手指了指面前的一面墙，“这里放点什么吧看着太空了。”

　　塞巴斯蒂安一愣，抬眼看了看原先挂着旧家主——凡多姆海威伯爵夫妇画像的地方，迈出去的脚还没踩到下一层就又被收了回来，他猛的偏过脸去看旁边的夏尔，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惜。

　　什么都没有。

　　此时的他的这位小主人就好像只是单纯的想给他找点儿事做。

　　说不定要在他随手指的那个地方都是心血来潮。

　　“要不，挂副画吧，”夏尔没看到塞巴斯蒂安的表情，想象了一下这边被画装饰后的样子，兀自点了点头，又打眼往四周看了看，随意的指了几个地方，“还有那儿，那儿也是，都挂画。”

　　“最好整个走廊都挂吧，重新装饰一下也不错，你说是吧，塞巴斯蒂安，”夏尔说完才回过头去看塞巴斯蒂安的脸色，嘴角恶劣的笑还没有完全收起来。

　　看起来莫名有点儿……可爱。

　　过了好一会儿，塞巴斯蒂安才收起满眼的情绪，往他指过的地方看了看，“是，少爷，我马上去办。”

　　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夏尔叫住他，故作冷脸道，“刚刚我所说的，我要你亲自来办，你什么时候挂好，我什么时候上课。”

　　塞巴斯蒂安:“……是，少爷。”

　　直到塞巴斯蒂安已经走远了，夏尔的视线才又停留在他第一眼看着就觉得少点什么的那面墙上。

　　确实空空荡荡的。

　　似乎……这个地方本来是挂着一副画的？

　　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任何有用的东西，夏尔也就不再去纠结了，只是在想到塞巴斯蒂安无奈又包容的样子的时候勾着唇角又笑了。

　　只不过这次的笑和刚刚相比，又多了些不同的意味。

　　*

　　晚餐作为招待的重点，一定严选上等食材奢华烹制才行。

　　塞巴斯蒂安擦洗好所有的餐具之后，一边想着晚餐要吃什么，一边认真挑选着晚餐要用到的食材。

　　今天来的这位客人说重要也不是特别重要，说不重要……来者都是客人，作为凡多姆海威家的执事怎么可能让客人感受到一丝的不愉悦呢？

　　再说，执事的美学也不允许他在客人面前出一丝的差错。

　　塞巴斯蒂安扯了扯嘴角，手脚麻利的整理好所有精选好的食材。

　　哦，那今晚就吃牛排吧。

　　没等他接着对放在面前的牛肉做什么，身后传唤他的响铃就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塞巴斯蒂安停下手里的活，转身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桌上尚未成型的料理，最终无奈的往书房走去，“在这正忙的时候，少爷这是……”

　　这些年里，恶魔执事的抱怨也总是没什么威力！

　　任何时候还是乖乖服从命令就好。

　　塞巴斯蒂安顺手从门口的衣架上拿过自己的衣服，余光往旁边扫了一眼，再一次认命的叹了口气。

　　既然当初选择让一切重新来过，就必须接受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麻烦。

　　“走了吗走了吗？”巴特鲁问。

　　“走了，”菲尼趴在门框边上看着走廊里的塞巴斯蒂安越走越远，“应该是客人已经到了吧。”

　　“哎，”巴特鲁也挪过去扒在门框上看了看，确认塞巴斯蒂安真的已经走了才抱着手臂叼着烟往门上一靠，“我又一个新计划你们要不要听一听。”

　　“什么计划？”菲尼问。

　　梅林也跟着眼巴巴的看着巴特鲁。

　　“你们想想这是不是一个机会，”巴特鲁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说出来自己的计划。

　　“什么机会啊？”梅林问。

　　“想不到，”菲尼往巴特鲁身边凑了凑，“你就直接告诉我们吧。”

　　“咳咳，好吧，”巴鲁特清了清喉咙，“咱们来伯爵府也有一些日子了，怎么就一直被塞巴斯蒂安看做小傻瓜呢！”

　　菲尼:“对！我们才不是傻瓜！”

　　梅林莫名有些心虚:“……对！”

　　“所以，”巴特鲁突然之间一脸凝重的拍了拍菲尼的肩膀，又看了看梅林，“我们要用超前的服务让塞巴斯蒂安，目瞪口呆。”

　　梅林:“！”

　　菲尼:“！”

　　看着眼前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伙伴，巴特鲁扭头把手里的烟熄了，有些嫌弃道，“你们呆了有什么用，关键还是得让塞巴斯蒂安心服口服。”

　　“我觉得这倒是个好方法，”梅林回神伸手戳了戳还呆着的菲尼，“我们也不能总是依赖塞巴斯蒂安先生啊。”

　　“是，”菲尼跟着点头，“我也同意。”

　　“那就这么定了。”

　　接着三个人迅速分配好任务，没再拖沓就背着塞巴斯蒂安干自己的“事业”去了。

　　这边。

　　塞巴斯蒂安刚打开书房的门，就听到在椅子上坐的端端正正的少爷嗓音清冷，“肚子饿了，想吃点甜的。”

　　果然……到了他每天必然要吃点东西的时间了，塞巴斯蒂安默默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

　　但一想到今晚还要宴请客人，他还是恭敬的瘫着一张脸拒绝，“那个不行，少爷，今晚还要和客人共进晚餐呢。”

　　“少啰嗦，快去做，来点芭菲什么的，”夏尔不耐烦的催促道。

　　“不行，”面瘫执事继续拒绝。

　　“……你。”

　　夏尔有的时候真的非常烦这个处处给自己制定各种条条框框的执事，特别是这种时刻他这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算了，”夏尔手指在戴着的那枚宝石蓝的戒指上抚了抚，没再继续看塞巴斯蒂安，声音突然有些消沉，“有时候我总在想，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我呢？还是，对之前那个和我完全性格迥异的夏尔？”

　　话音刚落，塞巴斯蒂安猛的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眼神错愕不已。

　　他从来没想过夏尔会这么问他。

　　“少爷？”

　　“塞巴斯蒂安，”夏尔皱着眉在塞巴斯蒂安开口说其他的话之前打断了他，眼神是塞巴斯蒂安从他失忆后就没再见过的决绝与落寞，“凡多姆海威的家主是我，夏尔·凡多姆海威！”

　　这句话乍一听好像是句没什么用的废话，但塞巴斯蒂安还是听懂了夏尔的潜台词。

　　别拿过去的眼神看现在的他，他不喜欢这种好像透过他看别人的感觉。

　　哪怕那个别人就是他自己。

　　“是，我明白了，少爷。”

　　塞巴斯蒂安看着夏尔挺直的脊背弯腰行了个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为了让夏尔能够早点记起以前的事，就这么仓促的让时间回到四年前。

　　或许，忘记以前那些过往对现在的夏尔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用再去背负和承受那么多。

　　真的错了吗？

　　*

　　那也只能继续错下去了！

　　*

　　既然开始了，就没有再后悔的权利。

　　*

　　塞巴斯蒂安看着走廊里满地的碎片，所有的思绪一下子都被拉了回来。

　　果然，明知道剧情结果就是这样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发火。

　　“这……”

　　还没等他的话音还没落地，梅林就满脸通红带着哭腔的抢着承认错误了，“我想预先把客人用的茶具拿出来，结果整个餐车都翻了。”

　　塞巴斯蒂安:“……”

　　当初的脾气真是好啊，换成现在的自己估计当场就打死扔出去了。

　　“对不起，塞巴斯蒂安先生，”梅林低着头道歉，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也因为倒在地上时撞到了地面，几条裂纹纵横分布着。

　　看起来很是楚楚可怜。

　　“……”

　　塞巴斯蒂安没有接话，冷着脸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料理台，又转身出去看了看外面不堪入目的庭院。

　　好。

　　非常好。

　　当初是不知道你们会趁我不在干出这样的事，现在提前知道了……只会更加生气！

　　“我以为直接把除草剂的原液倒上去会更好些……”

　　菲尼哭丧着一张脸说。

　　“我，我……”

　　“你看到有生肉放在那里，所以你就拿来烤了，用火焰放射器是吗？”塞巴斯蒂安咬着牙努力挤出一丝堪称魔鬼微笑的笑意来，把巴特鲁的台词一字不漏的重复出来。

　　巴特鲁:“……是。”

　　眼看着塞巴斯蒂安的脸色越来越恐怖，三个人疯狂鞠躬道歉，“对不起塞巴斯蒂安先生，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对不起。”

　　“对不起，我们以后再也不会了！”

　　“对不起……”

　　塞巴斯蒂安掏出怀表，不用看时间也知道距离客人的到来最多只有两个小时了。

　　面前的三个人还在吵吵闹闹的道歉。

　　“好了，”塞巴斯蒂安瞥了他们一眼抬高声音，“都给我冷静，你们什么时候能学着田中先生稍微沉着一点。”

　　闯祸并且被骂三人组立马转头看向捧着茶杯“呵呵呵”的田中先生。

　　“……”

　　“各位，”塞巴斯蒂安再一次提高声音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从现在起认真听我指挥，马上行动起来。”

　　“菲尼，你去买一些沙烁回来。”

　　“是。”

　　“巴特鲁，橱柜里还有一些新鲜的上等牛肉，今晚的晚餐就交给你了，务必别再用你的火焰放射器了。”

　　“……是。”

　　*

　　“客人来了，”塞巴斯蒂安脱下沾染了一些灰尘的手套重现换了一副，一边指挥着梅林把最后一把沙烁放好，一边往门口走去。

　　“啊？到了？”

　　梅林刚把手里的沙子放下去，就被菲尼一把拉到一旁站好了。

　　波塞冬公司的塔米亚诺来的非常准时，六点刚过一点儿就到了，一下马车看到眼前别样的景色有些吃惊。

　　“这是……”

　　用仿佛是发着光的漂亮沙烁勾画而成的水流，形状个性好看的石头做成的小假山，上好的木材做好的栈道，明媚的蓝色小花……

　　整个庭院散发着韵味不同的令人心情舒畅的气息。

　　“欢迎光临！”

　　凡多姆海威家的仆人们站在不远处欢迎客人。

　　“这是……”

　　塔米亚诺还是被眼前的景色吸引着。

　　“这是日本流传下来的，叫做枯山水庭院，”塞巴斯蒂安解释说。

　　“啊！真的是太棒了！”塔米亚诺惊叹。

　　听到他的话塞巴斯蒂安微微一笑，“那么，今晚的晚餐请在这里享用，在此之前请移步至府邸内等候。”

　　“哈哈哈，不愧是凡多姆海威家，这可真让人迫不及待夜晚的到来。”

　　*

　　“哇！没想到咱们匆忙之间搭好的庭院会变成现在这个神奇样子，”菲尼比客人看起来还兴奋。

　　“作为凡多姆海威家的执事，怎么能连这点事都办不到呢。”

　　塞巴斯蒂安在听到菲尼的话之后停下脚步接了一句。

　　表情总算没有那么吓人了。

　　“另外，”塞巴斯蒂安继续说，“这才是刚开始，趁少爷和客人商谈的时候，开工了。”

　　“是！”三人组异口同声道。

　　*
　　～
　　“被死者的视线缠住，”夏尔垂眼看着飞行棋地图上的图案，“真不走运，休息一回合。”

　　明明话里话外都有些惋惜的意味，可表情却冷静的不像是会说这些话的样子。

　　塔米亚诺没太在意夏尔的话，陪小孩子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耐心了，他是来谈生意的。

　　“东印度的纺织技术取得了惊人的进步，也培养了一批优秀的人才，现在正事好时机，我们公司也想扩大事业，确保劳动力……”

　　“轮到您了，”夏尔说完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似乎真的在很认真的玩着游戏，客人说的话在游戏面前根本没有什么吸引力。

　　塔米亚诺看了夏尔一眼，拿起了转盘，“那就失礼了。”

　　随意转了个数之后，他又开始继续他之前的话题，脸上还带着像是在哄小孩子开心一样的和善的微笑。

　　“只要得到您一万两千英镑相助，我认为对伯爵您来说也觉没有什么坏处，我愿为凡多姆海威公司效犬马之劳，在南亚谋求更大的发展……”

　　“在迷失森林失去了腿，”夏尔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塔米亚诺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夏尔像是终于摆脱了对游戏的痴迷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出声，手指往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塔米亚诺低头看着纸上的图片——一个人惊恐的睁大着眼睛，双腿也被一把刀砍断了。

　　“还是到你了，”夏尔唇角往上勾了勾提醒道，“我可以休息一回合。”

　　“……哦，好的，”塔米亚诺看了夏尔一眼，这次没再扯一些别的事情。

　　“6。”

　　“等等，是3。”

　　“可是……”

　　“你不是失去了一条腿吗，现在开始只能走转到的数字一半，”夏尔说。

　　塔米亚诺听到他的解释愣了一下，随即就笑开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玩个游戏还这么当真，但他的表情却是单纯的像是充满了敬意与耐心。

　　“真是个残酷的游戏啊，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把腿给取回来呢？”

　　“一度失去的东西是再也回不来的，”夏尔说。

　　比如，家。

　　比如，亲人。

　　比如，纯洁……

　　不知道是他过于幽怨又认真的语气，还是他脸上表现出来的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塔米亚诺猛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被红莲之火炙烤……”

　　夏尔没有理会他的表情，手指嗒嗒嗒的在桌子上敲着，嘴角的笑意有些渗人，眼睛却纯净无辜。

　　不舒服感越来越明显了，塔米亚诺低头看了一眼地图上被炙烤着的人，仿佛自己也热的难受。

　　*

　　塞巴斯蒂安把所有的银器擦的跟镜子一样晶莹剔透，桌布也换成了毫无褶皱的新品，又把所有花瓶里的白蔷薇全换成了新鲜的，才往厨房走去。

　　“准备的怎么样了？”

　　巴特鲁正在切牛肉，听到塞巴斯蒂安的话转头看着他，手往牛肉上指了指，“正在做了，不过，这样可以吗？”

　　“嗯，很不错，”塞巴斯蒂安很少见的夸了一句。

　　“塞巴斯蒂安先生——”

　　梅林人没到，声音就先跑到厨房来了，“找到了。”

　　被高高堆起的盒子随着她的步伐颤颤巍巍的晃动着。

　　“你啊，我不是一直告诫你不要在府邸里跑动……”

　　塞巴斯蒂安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梅林就被她自己给拌了一下，手里所有的盒子齐齐朝着他飞了过来。

　　塞巴斯蒂安皱着眉伸手去接，刚好所有的盒子被接住，梅林一下子没刹住又摔进了他的怀里。

　　“啊！”梅林瞬间脸红，以不知道多块的速度移出了塞巴斯蒂安的怀抱，“对不起，镜片碎了看不清前面。”

　　塞巴斯蒂安:“……”

　　“好了，大家都辛苦了，去休息吧，之后的交给我就行了，”塞巴斯蒂安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相对和善的微笑对眼前的三个人说。

　　“果然，塞巴斯蒂安先生还是嫌我们太笨了吧，”菲尼左右看了看巴特鲁和梅林小声的嘟哝了一句。

　　想要听清这样的嘟哝对于恶魔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塞巴斯蒂安继续保持微笑提醒道:“务必要老老实实的待着。”

　　又往菲尼脸上扫了一眼，“老老实实地。”

　　“是，”突然被视线“点名”的菲尼心虚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塞巴斯蒂安准备好晚餐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笃——

　　敲门声响起，夏尔和塔米亚诺同时转头，塞巴斯蒂安推开门进来，“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啊，就在那个枯山水庭院里吗？”塔米亚诺问。

　　“是，”塞巴斯蒂安回答。

　　“哈哈，那真是等不及了，”塔米亚诺胳笑了笑，胳膊撑着椅子刚要站起来，就被夏尔的声音阻止了。

　　“那么，等一下再继续吧，”夏尔说。

　　塔米亚诺又坐回去，脸上的表情滞了一瞬立马又恢复到了之前挂满笑意的样子，“我看不必了吧，就算不继续下去也看得出来是我输了。”

　　夏尔没接话，眼睛却是一直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来说，“我可不喜欢中途放弃游戏。”

　　说话的嗓音听起来没什么力道，出口的话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塞巴斯蒂安一直安安静静的等在门口，视线在夏尔身上扫了一圈后就收了回来，嘴角似乎微微挑起了一丝弧度，又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

　　既然做出了选择，可是没有后悔的机会和权力的。

　　夏尔转身往外走的同时，塔米亚诺的表情终于绷不住冷了下来，要不是因为钱，他可不愿意跑到这里来哄孩子。

　　“嘁，小鬼。”

　　夏尔停下脚步偏头往后睨了一眼。

　　“啊，我是说像孩子一样灵巧的心正是创新的条件，”塔米亚诺没想到自己竟然一时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看着夏尔面无表情的脸他继续陪着笑脸自圆其说，“正因如此凡多姆海威才成为了这个国家最顶尖的玩具制造商。”

　　“实在是令人佩服啊，”塔米亚诺虚伪的称赞到。

　　夏尔没打算接他的话茬。

　　面具而已，这世上谁和谁之间是完完全全坦露自己真实面目的，又有谁完完全全的不存在着逢场作戏的假面呢？

　　自己是如此，永远信奉执事美学的塞巴斯蒂安是如此，又何必因为别人的假面来搞坏心情呢！

　　塔米亚诺话说完后又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装模作样的笑了两声才觉得缓解了一下尴尬。

　　塞巴斯蒂安依旧静静站着，只是原本就猩红的眼睛微微眯起，分外可怖。

　　*

　　庭院里早已经布置好了，四周都放着照明使用的灯笼，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整齐的桌布，调节氛围的花瓶摆着桌子中央。

　　“请坐，”塞巴斯蒂安照顾夏尔坐好之后，走过来帮塔米亚诺拉开了椅子。

　　“今天的晚餐是由我们的主厨巴特鲁烹制的牛肉盖饭。”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食物的夏尔:“？”

　　同样不知道这种料理的塔米亚诺看着桌子上的碗:“？”

　　“没错，这就是牛肉盖饭，”塞巴斯蒂安示意了一下塔米亚诺面前的料理解释，“不知道您是否了解，这是一种在日本从古至今一脉相承的传统料理，是包含了一种对劳苦功高之人的感谢与慰劳之意而特意准备的佳肴，这就是所谓的盖饭。”

　　塞巴斯蒂安说完之后特意看了一眼塔米亚诺的表情，才又继续说，“塔米亚诺先生为了鄙公司尽心尽力，所以我们也想表达一下我们的敬意，就试着烹制了这样别出心裁的晚餐。”

　　塔米亚诺一边听着塞巴斯蒂安的解说，一边往桌上看了看，心里有些得意。

　　看看，对付个小鬼还有他身边的狗，根本也不需要费太大的心思嘛。

　　“这是何等的创意啊，不愧是凡多姆海威，真是一流的服务啊，”塔米亚诺附和道。

　　夏尔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听两个人虚以委蛇，他从下午一直饿到现在，不管这道料理是因为什么而烹制的，美味倒是不假。

　　“我们还准备了与酱汁的香味相称的红酒，”塞巴斯蒂安指挥着梅林推来了酒。

　　虽然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塞巴斯蒂安还是凑到梅林耳边嘱咐了一句，“别发呆了，去倒酒。”

　　“是，是……”梅林红着脸应到。

　　塞巴斯蒂安:“……”

　　要不是府邸没有其他的女仆，他也不会用这个总是笨手笨脚反应奇奇怪怪的小妮子。

　　“别紧张，别紧张，”梅林拿着酒一边往客人身边走，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

　　“别紧张，别……啊，现在是在塞巴斯蒂安先生面前，大家也都看着，别紧张……”

　　有的时候你不想发生什么，什么事就偏偏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梅林透过还没来得及换的破碎镜片，一抬手错过酒杯把酒都倒在了桌布上。

　　殷红的液体倒在洁白的桌布上分外刺目。

　　“啊！完了，梅林小姐居然把酒都倒到了桌上！”

　　菲尼站在不远处看着梅林把酒倒在桌上后一脸惊恐。

　　“完了完了。”

　　巴特鲁不用看都能想象到塞巴斯蒂安现在的表情。

　　塞巴斯蒂安现在的表情确实不怎么好看，但这一次他都没等到酒顺着桌布的纹路流到边沿，就一把把桌布撤了下来。

　　在相当快的速度下，原本桌上的一切都稳稳的留在了桌上。

　　夏尔看着眼前自己杯子里稍微晃动了一下，就恢复平静的液体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菲尼和巴特鲁立马跑过来拖走了刚刚差点酿成大祸的梅林。

　　塔米亚诺就是端起碗吃了几口的功夫，低头一看就发现桌布没了。

　　“呃？桌布到哪儿去了？”

　　“稍微沾了点污渍，给撤下去了，请别介意，”夏尔刚刚也只是愕然了一瞬，就又回到了之前漫不经心的态度。

　　“真的十分抱歉，请慢慢享用，”塞巴斯蒂安配合着弯腰道歉。

　　“嗨呀，哈哈哈，”塔米亚诺作为一个意大利人根本就不太在意这种小插曲，也就注重所谓的绅士风度的英国贵族才会吃个饭都小题大做到想要尽善尽美。

　　不过，他倒是对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执事有些兴趣，“这可真是令人惊叹呐凡多姆海威伯爵，他太能干了。”

　　“作为我的执事，这是理所当然的，”夏尔说到，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傲慢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之意。

　　“主人所言甚是，我只不过是个执事罢了，”塞巴斯蒂安再一次配合着说到。

　　听到他这么说，夏尔轻声“哼”了一声，就扭过头去不在看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喜欢塞巴斯蒂安这句话，还是不喜欢他说这句话时略带嘲讽又云淡风轻的语气。

　　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总归是有点儿讨厌。

　　吃完晚餐后，夏尔和塔米亚诺又重新回到了书房，两个人就之前离开时坐的位置上坐好，塔米亚诺就有些不耐烦了，来了这么长时间什么正事都没干，哄了一下午孩子。

　　“多谢款待，”塔米亚诺努力维持着该有的绅士风度，语气温和的提醒夏尔道，“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谈谈契约的事？”

　　“在此之前，先继续玩双六，”夏尔说着在桌上还没有收拾起来的飞行棋地图上敲了敲。

　　“呃，说的是，”塔米亚诺脸色变了变，但也没当场表现出不满，“但是非常抱歉，我接下来还有别的事。”

　　“哦？”夏尔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像是根本听不出来塔米亚诺语气中的不耐烦一样，他的视线又在桌子上停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看向对面的客人，“小孩子可是很贪玩的，这你也知道吧？”

　　说出来的话单纯的就像真的只是在向对方确认自己的观点一样，但微微挑起的尾音和脸上挂着的古怪恶劣的笑意，瞬间激起塔米亚诺的愤怒。

　　这个小鬼在耍他！

　　塔米亚诺眉头只皱了一刹，就被他重新压了回去，脸上的阴霾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那么，”他说，“还请让我先去打个电话回来，再陪您继续。”

　　这次没等夏尔出声，塔米亚诺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去，塞巴斯蒂安刚好推着茶点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擦着肩膀推开了。

　　“马上回来，”塔米亚诺又补了一句就往外走了。

　　塞巴斯蒂安没再说什么，走进去给夏尔倒了一杯新泡好的茶。

　　“怎么回事，香味好淡啊。”

　　夏尔皱着眉喝了一口就不愿再喝了。

　　“为了配合客人的喜好，才准备了意大利红茶，”塞巴斯蒂安解释到，又往塔米亚诺外置旁也放了一杯。

　　“意大利的吗？”夏尔端起杯子闻了闻。

　　“在意大利咖啡才是主流，实在找不到品质上乘的红茶，”塞巴斯蒂安转头看向夏尔问，“果然还是不合您的口味吗？”

　　“对，我不喜欢，”夏尔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杯子放回桌上往椅背上靠了靠，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

　　“少爷？”

　　塞巴斯蒂安看着闭着眼倚在椅子里的夏尔叫了他一声。

　　今天一整天他都觉得夏尔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地方他又说不出来。

　　“我没事，”夏尔嗓音有些懒，像是一不小心就会睡过去一样，只是在场的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此时此刻的夏尔无比清醒。

　　塞巴斯蒂安还是静静站着，整个房间里就只有夏尔清浅的呼吸声。

　　又过了好半天，夏尔才再一次开口，“那些日记还是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你故意放在我房间里的吗？”

　　“是，”塞巴斯蒂安愣了一下，接着恭恭敬敬的答到。

　　“哼，”夏尔突然哼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人忍不住不笑的笑话，又继续发问，“那你觉得我，今天演的好不好？”

　　“少爷，”塞巴斯蒂安打断夏尔的话，狭长的眼眸里装满了复杂，“你就是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永远……”

　　“塞巴斯蒂安，”夏尔猛一下睁开了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人。

　　“别跟我扯什么你还是你之类的毫无意义的话，我要真的不管变成什么样都还是我的话，那你现在做的一切呢？又算什么？也别跟我说什么永远，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谎言就是永远！”

　　此时的夏尔激动的像个随时会扑上来咬人的小兽。

　　看起来软软弱弱，牙齿和爪子却分外锋利。

　　“别忘了，你可是个恶魔！”

　　塞巴斯蒂安看着夏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夏尔发红的眼眶堵的他心口直发闷。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凝滞，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对峙着，谁都没在开口说话。

　　夏尔的胸膛还在轻轻浅浅的起伏着，怒气却慢慢消散了。

　　“少爷，”塞巴斯蒂安往夏尔身边挪了一步，单膝跪地尽量和他平视。

　　“我一直觉得都是我的错，让您失忆，也怪我当初没有保护好您，所以才会想要通过让您恢复记忆来减轻我的罪恶感，没想到还是伤害了您。”

　　塞巴斯蒂安活了成百上千年，但这么认真的和一个人解释什么，还是第一次。

　　也是第一次他因为自己做的决定而一次又一次的后悔，这种事情本不该发生的。

　　但现在谁又会在乎这些呢？

　　蔚蓝的眼眸对视着面前殷红的眼睛，夏尔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相信或是不相信他有些判断不出来。

　　“你先起来吧，”过了一会儿，夏尔听到自己有些发哑的声音说，“先解决完正事再说吧。”

　　“……是，”塞巴斯蒂安站了起来。

　　“让他好好享受到最后，用凡多姆海威式的款待。”

　　“是，我的主人。”

　　*

　　“这哄小孩子的事我真的是干不下去了。”

　　“放心，工厂早就脱手了，之后只要把从小鬼身上刮下的油水塞进钱包就好了。”

　　塔米亚诺叼着烟靠在楼下一所房间的门框上打着电话，毫不掩饰的厌恶在空荡荡的房间显得尤为清晰。

　　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他不耐烦的咬了咬烟头，反问道:“员工？关我什么事？”

　　话音刚落，突然门外有一道影子一晃而过，塔米亚诺被吓了一跳，扭头猛的往外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

　　走廊里的光线却黯淡了不少，就算真的有什么藏匿其中也不得而知。

　　塔米亚诺又看了好几眼，才压下心里暗暗的不安转过头继续打电话。

　　“行了，总之之后的手续就交给你了。”

　　“对，接下来的事情你决定就行，没问题。”

　　“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孩子罢了，”他一边说一边轻蔑的哼笑了一声，嘴里的烟头被他拿下来随手按在了实木桌子上，桌上立即留下了一道灰痕。

　　似乎对即将要到钱的事情势在必得。

　　门外的光线似乎更加黯淡了。

　　一直到打完电话，塔米亚诺这一天的心情才算是慢慢好了起来，现在只要赶紧要到钱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他可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待在这个主仆都看起来极其不正常的府邸。

　　塞巴斯蒂安看着塔米亚诺挂了电话后，才隐藏了身形跟着他往回走。

　　黑暗本身就是他自己的代名词。

　　他其实挺同情这个人的，不，应该是他同情所有看起来愚蠢而不自知的人类！

　　渺小却又贪婪，从骨子里都透着的冷漠，都成了他不喜的原由。

　　哦，还有，这位讨人厌的客人刚刚好像还在直接用那昂贵的桌面按熄了他的烟……

　　*

　　嗒、嗒、嗒……

　　整个大厅里都是塔米亚诺皮鞋敲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白天的时候他还注意过过这些，现在听起来却更显得这个客厅空旷寂静的有些吓人。

　　难道凡多姆海威家就这么几个仆人吗？

　　虽然心里疑惑但塔米亚诺也没再多想，只是他的脚步更快了一些。

　　好在楼梯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没什么声音，让人心里的恐惧也减少了许多。

　　塔米亚诺哼笑了一声摇摇头，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不会是被个小孩子吓到了吧，怎么走个路都这么……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在脑子里出现，他一抬眼对上正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副画上。

　　足以占据整面墙的巨大画像上是两个坐着的青年男女，女子看起来温婉漂亮，而那名男子的脸却看起来有些诡异，泛白的脸颊上空洞的眼睛好像在牢牢盯着人看。

　　塔米亚诺惊的瞬间冷汗直冒，他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小心翼翼的用袖子在眼睛上揉了揉才又看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

　　男子的眼睛被额头细碎的头发挡着，这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线条俊逸的下骸。

　　“又是错觉吗？”

　　塔米亚诺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继续挺着脊背往前走去。

　　寂静的府邸更加寂静。

　　居然就连皮鞋和柔软的地毯轻轻摩擦的声音似乎都能被耳朵敏锐的捕捉到。

　　塔米亚诺尽量让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些，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了玩双六时夏尔说过的一句句话，“被死者的视线纠缠住……”

　　啊，还真是荒唐啊，怎么会相信这种事！

　　塔米亚诺一边在心里暗暗嘲讽了自己一句，一边推开了之前和夏尔一起玩游戏的房间的门。

　　“诶？”

　　门一开他愣了一下，房间里一片昏暗，明显夏尔不在这个房间里。

　　“不在这里吗？”

　　他又连续打开了相邻的好几个房间的门，可里面都没有人。

　　“房子这么大这可怎么才能找到之前的招待室啊，”塔米亚诺小声嘟囔了一句，他又找了几个房间，依旧没有人。

　　就在他想着怎么才能更快的找到夏尔的时候，远处黑暗里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

　　一身漆黑，泛白的脸、空洞无物的眼睛……

　　让人毛骨悚然。

　　是之前在楼梯口看到的那个鬼气森森的脸……他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塔米亚诺被吓得腿一软差点当场坐到地上，夏尔的话就像是拿着刻刀刻进了他的脑子——被死者的视线纠缠！

　　“别过来！”

　　塔米亚诺吼了一声强忍着恐惧站起身来，奋力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楼下，菲尼和巴特鲁两个人正抬着一个巨大的相框艰难的挪动着。

　　“刚刚是客人的声音吗？”

　　菲尼有些奇怪的问道，接着他还停下脚步仔细的听了听。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个不快点搬的话又要惹塞巴斯蒂安生气了，”巴特鲁拉着画框往后退了一步，一点儿也不想跟着菲尼一起抬着这么个庞然大物听八卦。

　　“哎，”菲尼也只好跟着他走，“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发生什么事了吗？”

　　“和知道发生什么比起来，”巴特鲁粗着嗓子提醒道，“塞巴斯蒂安先生生气似乎更可怕吧。”

　　“哦，也是啊，”菲尼点头承认到，“不过塞巴斯蒂安先生也真是无聊，早上才拿过来挂上，晚上就要我们又摘了放回去。”

　　“我说，”巴特鲁突然把手一松，画框牢牢的卡在菲尼的怀里，“明明你这个怪力咖自己就能拿回去放好干嘛还要叫我过来一起抬。”

　　轻轻松松抱着画的菲尼:“……说的也是哦。”

　　*

　　休息一回合——

　　夏尔的声音仿佛被人施了魔咒一样，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着。

　　塔米亚诺被身后的影子追着，脚下没注意就顺着楼梯头朝下的摔了下去。

　　正在打扫客厅的梅林听到声响就看到客人正躺在地上，“您没事吧？”

　　结果伸出去打算搀扶的手在还没碰到客人，在看到他的样子的时候就又被收了回去，“啊，腿被扭反了！”

　　梅林不知所措的惊呼声刚出口，菲尼搬着大画框就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怎么了？”巴特鲁问道。

　　“啊，客人，客人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在迷失森林里失去了腿——

　　夏尔的话再一次浮现出来，塔米亚诺忍着疼睁开眼，就看到画像上犹如死神一般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啊！”

　　塔米亚诺尖叫了一声，就慌不择路的拖着断了的腿往前爬去，身后梅林担忧的问候声也似乎成了催命符。

　　从客厅一路往前爬出所有人的视线，塔米亚诺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塞巴斯蒂安正挡在他前面弯腰看着他。

　　猩红的眸子似乎更加的诡谲，让人看一眼都心生惧意。

　　塔米亚诺在他的眼神逼视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身上的冷汗已经浸透里面的衬衫了。

　　“客人您这是要去哪？”塞巴斯蒂安又把头往他面前探了探，问到。

　　“款待还没有结束，”他一边补充说，一边又往脸上挂上了执事对待客人时最标准的微笑，“还有点心呢！”

　　塔米亚诺已经被吓得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了，随着他的动作往后缩了缩，接着立即转身往前爬着，企图摆脱他。

　　“反正，”塞巴斯蒂安脚步轻松的跟在塔米亚诺的身后，声音里满是恶劣的笑意的提醒着，“没了腿只能走一半的距离了，慢慢来如何。”

　　塔米亚诺听到这句话之后爬的更快了，他现在就想赶紧甩掉身后这像个恶魔一样执事，甩掉这个像地狱一样的府邸。

　　在看到前面有个可以打开的门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爬了进去。

　　“可恶，什么都看不见，”塔米亚诺皱着眉喘着气靠坐在门框旁边的地上，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看清。

　　屋内实在是太黑了。

　　没等他完全适应这黑暗，门外嗒嗒的脚步声就又响起了。

　　是他！

　　那个执事，他追上来了！

　　塔米亚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去而复返的冷汗“唰”的布满了整个后背，他爬着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慌乱中找到了一个似乎是储物柜的小门。

　　一定不能被他找到。

　　一定不能被他找到！

　　塔米亚诺拉开小门钻了进去，里面又窄又小，还有一股浓浓的香甜的味道，他极不舒服的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储物柜”里的温度突然就升高了。

　　接着，正对着他脸的地方被人打开了一扇小窗，恶魔执事满是调侃的眼睛露了出来，“真是性急的客人啊，居然对烤箱里的点心动手。”

　　“烤箱？”

　　塔米亚诺才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开门，放我出去。”

　　烤箱壁被他用手敲得“咣咣”直响，门却被塞巴斯蒂安早就从外面拴起来了。

　　“你们意大利人不知道吗，”塞巴斯蒂安嘴角扯着恶意的笑，语气却更加惋惜，“李子布丁，肉馅饼，在英国这里，有很多点心都是使用肉脂做的。”

　　烤箱晃动的更加厉害了。

　　塔米亚诺眼睁睁看着塞巴斯蒂安关上了他眼前的小窗，烤箱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夏尔下午说的话也越来越清晰。

　　被红莲之火炙烤——

　　“啊！”

　　塔米亚诺的惨叫声划破空气洒向了黑夜的每一个角落。

　　*

　　“诶，你有没有听到刚刚是什么声音？”

　　巴特鲁往烧热水的壁炉里添了一铲子柴，扭头问一边的菲尼。

　　“不知道，”菲尼摇了摇头，就看到从一旁端着茶杯和点心走过来的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先生？”

　　巴特鲁和菲尼一起看着塞巴斯蒂安。

　　“今天真是有劳了，”塞巴斯蒂安笑的和蔼可亲，“要不要尝尝柠檬蛋白酥皮派，甜品能消除疲劳哦。”

　　巴特鲁:“……”

　　我是不是在做梦？

　　菲尼:“……”

　　我是不是在做梦？

　　什么都还没想明白，人就已经抱着塞巴斯蒂安的大腿了。

　　“塞巴斯蒂安先生，我好感动啊！”

　　“塞巴斯蒂安先生真是太善良了！”

　　被恭维的塞巴斯蒂安低头看了看一左一右挂在腿上的两个人叹了口气，当初怎么想着把他们留下来的。

　　把点心递给两个人，要走时塞巴斯蒂安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对了，巴特鲁，等下会有工人来，让他们把厨房的烤箱换成新的。”

　　“烤箱？”

　　“嗯。”

　　塞巴斯蒂安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脸上扭曲的笑容越来越大，不知道凡多姆海威家的款待是不是合这位意大利客人塔米亚诺先生的意呢？

　　“叫的那么惨，简直就像被绞杀的猪一样！”

　　夏尔心满意足的看着窗外庄园外小路上一瘸一拐往前走的人，更确切的应该说是在逃跑的人。

　　真不知道是他本来就充满劣根，骨子里就带着爱作弄人的本性，还是因为看了那些所谓的他以前的那些记忆，他自己都有些不清楚为什么看到这些会笑的这么开心。

　　不过，把工厂偷偷卖了还说什么确保劳动力以为能瞒得住我，还真是愚蠢的有些让人忍不住发笑。

　　楼下，塞巴斯蒂安抬头往之前挂画的地方看了看，才又去库房拿了一副新的。

　　色彩相比刚刚让菲尼和巴特鲁拿下来的那一副稍微深沉一些，却看着比之前那一副让人舒心。

　　应该是小孩子喜欢的吧，塞巴斯蒂安把画挂好，才想起来晚餐过好夏尔说的一些话。

　　日记？

　　他怎么不知道夏尔之前会有写日记的习惯，再说，日记也不可能把所有发生过的事都写的这么详尽，怎么之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偏偏挑了这个时间段？

　　为了不让夏尔想太多，他才应下东西是他放进去的，看来还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接近他保护着的人。

　　还真是，有趣又讨人厌呢！

　　塞巴斯蒂安嘴角划出一个弧度，眼睛危险的眯了一下隐进了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