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江湖之玉海》阿影儿

81、捌壹

　　“喜脉？”秦弄海和钟离霍同时叫了出来。
　　钟离霍拧起剑眉，表情非常严肃说到：“沈太医你有否搞错？”
　　沈再山摇摇头，道：“不会搞错，下官已经仔细把过脉，这是喜脉没错。”回头又问躺在床上的秦弄海说：“夫人近两个月来是否没有天癸之象？”
　　秦弄海想了想，的确是这样，而且这也能说明自己为何运息紊乱，时常觉得真气受堵。想到这里，秦弄海把手放在腹部，这里竟然孕育着另外一条生命，无声无息，但又异常奇妙。
　　沈再山跟秦弄海说到：“夫人现下切忌七情伤身，多去想开心的事情，这才能让胎儿健康成长。我给夫人开几副解郁安胎药，夫人让下人去煎，今晚上开始喝连喝五天。”
　　秦弄海小声地说到：“有劳沈太医了。”说完便看向钟离霍道：“先不要告诉阿钰。”
　　钟离霍担忧地看着秦弄海便说：“怎么可能？他可是孩子的父亲啊！”
　　秦弄海沉思半刻，叹了口气说到：“我问你，如果杜钰他真的决定纳钟离思颜为妾，难道说我生了孩子他就不纳了吗？问题不是我无所出，而是他一心想要跟钟离思颜过。”
　　钟离霍走过来，坐在秦弄海床边，牵起她的手说到：“作为你兄长，这时候竟然不能为你做任何事情。”
　　就像当年那样，秦弄海小娘娘被诛九族，自己也是只能当个局外人，无力地看着他最爱的妹妹被押向刑场。当年的钟离霍才刚过弱冠之年，对于眼前这一巨变自然是没有办法改变。但今天，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为什么还是只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受苦而一点事都做不出来？他不甘心，此时的他想将杜钰抓过，把他按在地上给自己妹妹磕头认错，也想派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夜袭晴王府将钟离晴雨和钟离思颜都杀死。但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即使这么做了，秦弄海也不会好起来。
　　钟离霍握住秦弄海白皙的纤手，拧着眉久久说不出话来，脸上尽是担忧之情。
　　秦弄海看到钟离霍的样子便把手翻了过来也紧紧地握住了他，钟离霍有点意外，秦弄海从来没有这么握住自己的手过，他看着秦弄海的脸，只见秦弄海脸色平和，比他还冷静。良久秦弄海说到：“我没事的，二皇兄。”
　　钟离霍心头一热，多少年过去了，他终于又听到这一声二皇兄。以前二人相处的日子仿佛又重现眼前，那个天真无邪的钟离海和那个爱笑爱闹的他。钟离霍握紧秦弄海的纤手久久不舍得放开。
　　就在这是，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众人往门口看去竟是杜钰下朝回来了。
　　杜钰看到自己房间凭空多出这么多人感觉有点吓到，尤其是看到钟离霍也在心中的惊吓更是受不住，冲口而出就到：“太子殿下，你怎么在这？”
　　钟离霍瞪了杜钰一眼，瞪得杜钰想马上退出房间关好门，当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钟离霍回头，把秦弄海的手掖回被子里，站起来便说：“那我们也走了，记得让下人给你煎药。”看到秦弄海点点头，钟离霍才愿意离开。钟离霍经过杜钰身边的时候剑眉一竖，露出一个又愤怒又嫌弃的样子，而后一字一顿地抛出四个字：“好自为之。”说着一甩袖就往门外走去。沈再山也紧跟其后，走的时候还给杜钰行了个礼。
　　杜钰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想到，这钟离霍突然出现究竟是所为何事？而且秦弄海又突然回来，可能是玉海神教的事情有变故？
　　他回头看着床上的秦弄海，只见她白色的袖口上沾着一点褐红的东西，细看之下，那竟然是血。他走近床榻，说到：“海儿，你怎么回来了呢？”
　　秦弄海艰难地坐了起来，被子从身前滑到了下腹，杜钰这才看清楚秦弄海的衣服上竟然全是血！
　　杜钰紧张地说到：“你怎么一身是血？”
　　秦弄海有点不以为然，说到：“没事，吐了一口淤血。”
　　杜钰心想，你们这些习武之人难道对吐血这个概念跟平常人不一样吗？平常人吐这么多血早就没了吧？
　　秦弄海抬着乌黑的双眸看着杜钰，杜钰被看得心痒痒的，说到：“怎么了？”
　　秦弄海微微低下头，思考了半会，又看回杜钰说到：“杜钰，你是要纳妾吗？”
　　杜钰本来一边脱着外衣，一听到秦弄海这么问，手都突然僵硬了起来。良久才细声说到：“不……晴王不许思颜做妾……”
　　秦弄海一听，刹那就愣住，半翕的嘴唇开始颤抖起来：“那你是要娶平妻！？”
　　杜钰不敢看秦弄海的眼睛，秦弄海想了一下又说到：“难怪，难怪那媒人婆是说要大聘！原来！你是要娶钟离思颜！”
　　杜钰拧着眉心，说到：“那可是晴王的女儿。”
　　秦弄海咬着唇，压抑着心中悲愤，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而她却做不了任何事情。那阵钻心的头又重新袭来，仿佛要把她的人完全撕裂开来。她忍着痛，开始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可即使这样她依然感觉到一阵眩晕。想起太医说的话，她摸着自己的小腹，告诉自己不能动气，不能伤到肚子里的生命。
　　她已经坚持不住了，才缓缓躺下，用被子紧紧地搂住自己，用着颤抖的声音说到：“我累了。”
　　她不敢回头看杜钰的脸，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怕这个人。以前的他是她的美梦，是她的依靠，还是她心中的阳光，如今这个人竟然成了她的梦魇。她怕了，原来爱一个人如此痛苦，她也累了，原来爱一个人如此伤神。她宁愿成为一只蜗牛，永远钻进自己的外壳中不出来。
　　良久，她听见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远去，和关门的声音。随着咿呀的关门声，她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很久没有流泪了，上一次流泪可能还是在刑场的时候。
　　可这次，她觉得更加可怕。
　　接下来两天，杜钰都吩咐钟离思颜不要往自己家里来，钟离思颜自然是不肯了，但杜钰说他在家里准备了东西给钟离思颜，她提前看到就不惊喜了。钟离思颜便也信了。
　　杜钰回家都会到房间看一眼秦弄海，可两天了，秦弄海就好像没有变过，一直都是在床上。
　　就在第三天，杜钰早朝回来就看到了秦弄海坐在房间的桌子旁。只见她脸色已经好转了很多，那张白皙的脸上虽然比之前瘦了一点，但比较也有了一点血色。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像一尊美丽的雕像，不知道实在沉思还是在开小差。
　　杜钰心想，这秦弄海是不是想通了，当什么都没发生？便挤出一个笑容，敲了敲门说道：“海儿，今天是好多了吗？”
　　秦弄海抬起那双犹如星空黑夜一般的眸子看了一眼杜钰，而后推了一下桌面上的信封，示意杜钰打开。
　　杜钰想了想还是接过了信封。打开信的那一瞬间杜钰那笑就凝固了，然后迅速变成了愤怒。他一手把信拍在桌上，信纸上“休书”二字格外刺眼。他怒吼到：“这是什么意思！？”
　　秦弄海还是一脸冷若冰霜的样子，说：“杜钰，你可能忘了，我刚遇到你的时候我就说过，如果你找到想要厮守一生的人，我便会离去。你签好名字，交到官府即可。”说着缓缓地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杜钰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双眼睛要把秦弄海盯出个洞来，他一边加重手上的力度，一边说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秦弄海回头，看着杜钰的双眼，那双曾经让她温暖让她觉得世界不一样的双眼，低声说到：“知道。”说完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杜钰这次抓得真的是紧，秦弄海竟然无法抽走自己的手，于是说到：“放手。”
　　“不放！”杜钰大声地喝着，脸上被气得通红。
　　秦弄海转身，面对着杜钰低声说着：“杜钰，你爱我吗？”
　　“我！”杜钰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秦弄海既为自家娘子那自己不可能不爱她，可是他就是记不起来自己与秦弄海的相识相知相爱。秦弄海现在要走，自己也只是本能地留住她，如果问是否爱她，他也答不出来。
　　想到这里，杜钰手上的力度渐渐弱了下去，秦弄海一下就把手抽走，用着颤抖的声音说到：“杜钰，你从来不会说谎，连这次也不例外。你我夫妻情尽于此，不必相送”
　　说完转身，拂袖而去，只剩下杜钰一人在房间里。偌大的房间，空荡得让人耳鸣。一滴泪水，滴在了他的鞋尖上，他哭了。但是他不知道为何而哭，他心中的空洞一步一步地扩散，仿佛要把他吞噬，可那个空洞又为何存在？
　　他不懂，他无力地坐在凳子上，任由那个空洞吞噬着自己，他很累了，不想再跟空洞争斗了。
　　秦弄海花了三天时间回到了玉海神教，前些天杜鹃儿报信跟她简单说了武林大会的事情。原来她被百步理救走之后的当晚柳重山就通知各家次日由他主持武林大会。武林大会次日再度开始后算是进行得有条不紊，毕竟柳重山在江湖上的地位举足轻重，没人敢不卖他面子。到了第四天，各家都已经偃旗息鼓了，新武林盟主的头衔都快要落在柳月陇头上时候，一个小伙儿横空出世把柳月陇打倒，又单挑了七大门派其他的参赛者。众人都不知道这小伙儿是什么来头，只有那柳重山能跟他比划个平分秋色。切磋完了之后柳重山让小伙儿留在山上等秦弄海回去再做决定，秦弄海也因为这件事而再次出门。
　　当然，杜鹃儿来报信的时候，秦弄海还问了湘临的情况，当天湘临被断残打得吐血的那幕还历历在目。杜鹃儿冷笑了一声说到：“我看湘临是因祸得福，现在好得很呢。”
　　秦弄海不知道此话何解，再问杜鹃儿，杜鹃儿便说不知道怎么说，总之秦弄海回去就知道了。
　　湘临老早就在玉山山脚等着秦弄海，只见秦弄海骑着骏马而来，一路风尘仆仆。湘临迎了上去说到：“小姐，你身上有伤为什么还骑马回来？”
　　秦弄海把缰绳递给了湘临说：“骑马快一点。”
　　湘临牵着马就往山上走，秦弄海垂着眼看着湘临，总感觉这小丫头好像有点不一样，便试探地问道：“这几天教内可好？”
　　湘临抬头向马背上的秦弄海说：“挺好，柳掌门主持了武林大会，现在其他人都回去了，只剩下七大门派的人。”
　　“你呢，可好？”秦弄海问教里的事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见湘临回答得这么爽快就直接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了。
　　那湘临也是没有多想，她也不知道杜鹃儿给秦弄海通了风报了信，便说到：“我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多得……”
　　说到这里，湘临才发现不对劲，回头看着秦弄海，只见秦弄海秀眉一挑说到：“多得……谁呢？”
　　湘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到：“没……没谁……多得我自己！”
　　“是吗？”秦弄海这句“是吗”语气撩人，如果是给男子说的，那男子绝对会把心最底的那句都要掏出来给她说个一五一十。
　　湘临涨红着脸，用稍凉的手掌贴着脸尝试给自己降温，心里想着，不对不对，秦弄海怎么会知道那人的事？是谁说的？想了想就知道只有一个人有可能，那就是杜鹃儿！回去绝对要给她好看，在秦弄海面前乱说话了没有好下场！
　　湘临回头笑着跟秦弄海说到：“小姐，姑爷怎么样了？”
　　只见秦弄海的脸色刷地一声沉了下去，连那本来乌黑灵动的眸子都成了一潭死水。良久，细声地说到：“湘临，我可能回不去了。”
　　湘临自知是触碰了什么，可秦弄海的表情说明这次真不是两人耍花枪，那杜钰又做了什么事把人气得要跑呢？而且回不去是什么意思？回不去以前？还是回不去……杜府？
　　湘临点了点头便没再问下去。两人开始一路沉默，直到踏进了别院的门口。
　　秦弄海一进门就看到柳风行那仙风道骨的身影正现在一棵竹子的顶端。奇怪的是那根韧性十足的竹子竟然没有因为柳风行站在上面而被压弯，可见这柳风行的轻功修为不低。柳风行注意到了秦弄海进门，便在竹子上叫了她一声，而后一运轻功就从竹子跃身，在空中滑翔后稳稳地落在了秦弄海的跟前。
　　“柳公子。”秦弄海抱拳行礼：“柳公子在那高处做什么呢？”
　　秦弄海话音刚落，另一个身影又落在了她的跟前，只见眼前这个人，高，实在是高。本来杜钰已经身高八尺，这人估计还比杜钰高出大半个头，秦弄海要仰着头看他。
　　那人抱拳行礼，说到：“秦教主。”抬起头，看到秦弄海身后的湘临，脸上忽而露出了青涩的笑容，补了一句：“湘临姑娘。”
　　秦弄海抱拳问道：“阁下是？”
　　“在下白鹤堂崔梓殷，见过秦教主。”崔梓殷抱拳低头。
　　秦弄海身后的湘临凑近秦弄海耳边说到：“小姐，他就是救了我那人。”
　　秦弄海看着眼前这个高个儿，心中都明白了，原来杜鹃儿说的因祸得福是这个意思。
　　当时湘临被断残一腿踢到岸边的时候，幸好是崔梓殷跑出去接住了湘临，要不湘临撞在地上肯定就得摔断几根骨头了。崔梓殷抱着她把大夫唤来，在大夫把脉的时候湘临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心中一片温暖，而那崔梓殷担心的脸也映在了她的眼里。大夫让崔梓殷把湘临抱回房间，崔梓殷二话不说把湘临横抱在胸前。湘临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听过一个人的心跳，有节奏地扑通扑通，她只觉得听久了，连自己的心跳都跟这个人同步了。崔梓殷把湘临抱到床前的时候其实湘临已经基本上清醒了，可是她就是想多在这个怀抱里一段时间便装着还在昏迷。
　　崔梓殷弯腰把湘临慢慢地放在床上，完了准备直起腰的时候，一头撞在了床的承尘边上。那一声巨响吓得湘临都醒了，只见崔梓殷往下一缩腰，脸就刚好到了湘临的眼前，两人的脸相距不到一寸，四片唇都快要亲到一起了。两人的互相看着对方的黑眸仿佛是着了魔，久久不肯移开视线。忽而听到那大夫进房的脚步声，崔梓殷才急忙把腰直了起来。“嘭”又一声巨响，还是撞到了同样的位置。崔梓殷抱着头，那涨红的脸不知是疼得还是害羞的。他回头跟湘临说到：“姑娘你先休息，我以后再来看你。”说着跌跌撞撞就跑出了房间。
　　接下来那几天不用说了，崔梓殷每天都去看湘临，两人就热络了起来，连杜鹃儿都看得出两人的“私情”。
　　秦弄海见这高个儿好像也是个老实人便说道：“感谢崔公子救了我家湘临一命。”秦弄海顿了顿继续说道：“秦某听说白鹤堂崔堂主的事了，不知道崔堂主现在怎么样。”
　　说是崔堂主，崔梓殷的确很伤心，说：“秦教主有心了，但是叔叔的经脉尽断，恐怕以后……”
　　“崔公子，我玉海神教有一洗方，如果习武之人浸泡入药可增修为。照崔堂主现下的情况，如果用此方浸泡，以六天为一周期，如此下去，半年即可站立，一年即可走路，但是否能再次习武就要看崔堂主的修为了。崔公子是否需要此方呢？”
　　“需要需要！”还没等秦弄海说完崔梓殷就已经喜出望外说到：“我代表白鹤堂全体师兄弟感谢秦教主施方！”
　　秦弄海薄唇一勾，便说：“只要你好好待湘临即可。”
　　湘临在秦弄海身后听到这句话，脸马上就涨红起来，娇嗔道：“小姐你说什么呢！”
　　秦弄海回头看她，眉角一挑说到：“难道不是么？”
　　只见那湘临低着头想掩饰那涨红的脸，然后又抬起眼偷偷看了崔梓殷一眼，发现崔梓殷也向自己看来，两人的眼神接触了一下，马上又迅速移开。
　　就在这时，柳风行看到湘临身后，那个满身是泥土的易旭，便大声说到：“阿旭！你跑哪了！我到处自从呢！连崔公子都帮着我找！”
　　易旭笑嘻嘻地从身后突然拿出一个用不同颜色的小花编织成花环，一下带在了柳风行的头上，说到：“到山上玩去了，这个送你。”
　　柳风行摸着自己头上的花环，拧着眉说到：“我是男子汉，怎么可以让我戴这个呢！”这么说着却又没有把花环拿下来。
　　易旭咧起那口雪白的牙齿，说到：“但我觉得你好看啊！”
　　“我！”柳风行心里一阵悸动，脸瞬间就红了，那红晕还染红了脖子一直深入到衣服里面。
　　秦弄海看了看这柳风行和易旭，又看了看湘临和崔梓殷，心想：……你们当我玉海神教是媒人馆吗！！
　　好了，故事到这里暂告一段落，要知道武林大会上是谁绝杀了众人？或那杜钰和秦弄海今后如何相处？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