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江湖之玉海》阿影儿

69、陆玖【番外 下】

　　漠北？漠北？
　　林华宴对漠北完全没有概念。自出生以来，林华宴去过的地方一只手都能数过来，除了宴华林边上的麓城就只有那次跟着百步理上了一次京城。
　　去了京城林华宴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热闹的地方，大街上张灯结彩，游人络绎不断。京城的街上除了黑发黑眼睛的人之外，竟然还有红发绿眼的人，他们还说着不同的语言，连身上的气味也不尽相同。京城的繁华已经叫她震惊了，更别说漠北这种她想都没有想象过的地方。
　　“阿约，你说漠北是个什么地方呢？”林华宴托着脑袋，手一边在玩弄面前的一盘切片灵芝。
　　阿约拿着簸箕，正在筛选着药材，一边说到：“漠北啊，有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和无尽的苍穹，偶尔会有包着头的商人路过，拖着一队伍骆驼，一边走，骆驼脖子上的铃铛就一边发出清脆的声音。那里的人衣服颜色艳丽，男的戴着一顶小方帽子，女的披着头纱，听到琴声便能翩翩起舞，热闹非凡。”
　　林华宴目瞪口呆地看着阿约说到：“你怎么这么清楚漠北？”
　　阿约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便说：“阿约进宴华林之前走过的地方可多了。”
　　林华宴从很久以前就总觉得阿约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是什么问题。她把一片灵芝拿起又丢回去，闷闷不乐地在想：估计这世上最没见识的人就是我林华宴了。
　　阿约看林华宴托着腮帮子的样子特别好玩，嘻嘻笑了两声道：“小姐，你有机会真的应该出去走走，天南地北好玩的东西多着呢。”
　　林华宴眼睛咕噜一下往上翻，赌气似的说到：“我才不出去，除非有人绑着我，要不别想我离开这里！”
　　突然，门口传来几下敲门声，两人转头去看，只见百步理把空碗拿了回来。
　　“百步先生去过漠北吗？”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阿约问百步理这个问题让旁边的林华宴心头着实一颤。
　　百步理还是那个轻松的笑容，说到：“没去过。”他停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说到：“不过有机会倒还是想去看看。”
　　林华宴撇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全都是幸福。
　　林华宴把外敷药拿上，跟着百步理到了奉于凤的房间帮她换药。
　　只见奉于凤脸上的伤疤已经结痂，过了今天也无需再敷药，只需涂药即可痊愈。但那条鲜红的疤痕像一条毒蜈蚣一样，张牙舞爪地爬在她脸上，从她的右眼下方到下巴，又从锁骨之间一直到左边腋下。本来好好的一个美人活生生地被劈成了两半。当时做伤口缝针的时候林华宴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有些地方缝得特别不整齐，不整齐的地方很像蜈蚣的百足特别惊悚。
　　林华宴一边检查着伤口一边思考着，良久拿出外敷药就向奉于凤怼上去。奉于凤一直都被这么粗暴对待，所以她也分不清自己是伤口痛还是让林华宴怼得痛，久而久之竟然习惯了这种痛。只有这种钻心的痛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是个人。
　　林华宴上完药，帮她包扎好，便跟她说：“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今晚到药泉泡一泡明天就不用敷药了。”
　　说完，拿起东西就准备离去了。当林华宴走到门口时，身后的奉于凤突然说道：“林姑娘，谢谢你。”
　　林华宴现在门口不敢转身回头，因为此时她已经鼻子一酸几近想哭了。就像是多年的付出有了回报，那种感觉才是她们做医者的人最大的回馈。虽然很多人在林华宴治好他们之后都对她千多谢万多谢，但奉于凤这声多谢仿佛有点不一样。至少在林华宴耳中听起来不一样，突然感觉，其实奉于凤这个人也未必不能相处，只是她以前遇到太多事，所以对人起了防备之心而已。
　　良久，林华宴应了一声“嗯”，便匆匆离去。
　　晚饭，百步理把林华宴和奉于凤找来，加上阿约四个人第一次同台吃饭。百步理给林华宴煮了她最爱的干烧虾仁，酸甜的味道包裹着稍微炸过的虾仁。虾仁外脆内软，加上其特有的鲜味，让人一尝难忘。林华宴自从上次在京城吃过一次干烧虾仁之后就没打算再吃到，今天百步理竟然捧出这么一道菜真心说明百步理心里还是有林华宴的。
　　但奉于凤有伤口在身不能吃虾，所以百步理也给她准备了清蒸鲤鱼。
　　奉于凤喜欢吃鱼，但不喜欢挑鱼刺，百步理先把肉夹到自己的小碗中，把鱼刺都挑出来之后再把碗换给奉于凤。
　　阿约看了一眼百步理和奉于凤，又瞧了一眼林华宴，只见林华宴笑着低着头一个劲地在吃饭，但那个笑容眼睛里面还带着眼泪。也许她也明白，奉于凤最终会好起来，而百步理最终也会离开。
　　饭后，奉于凤往药泉去，林华宴也回到自己房间。今天早上师傅送了信回来，她在烛光下读了那封信，大概是说自己好得很，还在西域找到了一些新奇的药材都给林华宴送回去了，让林华宴好好研究。
　　林华宴看完信，就开始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走走呢？看看阿约口中的漠北，看看师傅口中的西域。可天南地北这么大，林华宴自问没有本事一个人只身走江湖，但谁又能与之结伴而行呢？
　　林华宴发着愣，连桌上的烛火被夜风吹熄了也没发现，一直到了接近子时才回过神来。
　　正当林华宴踢掉了鞋子准备往床上滚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声响。她宴华林地处幽深，竟然还遭贼？林华宴悄咪咪地打开了一条门缝，只见外面一个黑乎乎人影蹑手蹑脚地在走。
　　那人走到院子中间，月亮的冷光洒在她的身上，林华宴才发现这是奉于凤，而且她还背着包袱和配件。
　　林华宴没有多想，打开门就往奉于凤扑过去，一手抓住奉于凤说到：“你要去哪？”
　　奉于凤被林华宴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就开始想抽掉自己的手。
　　哪知道那林华宴抓得死死的，半步都不让她走，她才低声说到：“林姑娘，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啊！你要这样走吗？”林华宴抓着奉于凤的手指关节都开始发白了。
　　“你们在做什么？”两人一起回头看，只见百步理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二人，脸上一脸茫然。
　　奉于凤有点急躁了，掌上一运气就往林华宴的肩上打了过去。林华宴吃痛放开奉于凤用手捂住了肩膀，而奉于凤趁机驾起轻功，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
　　百步理跑过去，忙着扶住林华宴，眼看着奉于凤就要走远了。他低头问怀中的林华宴：“你没事吧？”
　　只有林华宴才知道刚才奉于凤那一掌根本没用多少内力，那掌看着重，但正要落下的时候奉于凤有意压住了内力，仿佛是跟林华宴开玩笑一样。
　　林华宴抬头看着百步理，心里千丝万缕，最后只挤出两个字：“追啊！”
　　百步理愣愣地看着林华宴，只见怀中人的眼睛已经湿润，分不清是刚才被打得吃痛还是真的伤心。
　　“追啊？赶快！”林华宴推开百步理，就往房间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一盒比手掌小的药膏塞在百步理怀里说到：“这是还原靓靓膏，一天两次涂在疤痕上，一个月就能消除疤痕，你记得给她。”
　　百步理看着林华宴，但却看不到她的脸，她一直低着头，只是声音中带着颤抖。
　　百步理接过药膏，伸手到了林华宴脑后，拉着林华宴的头埋在了自己的胸口，他感觉到林华宴在他胸口啜泣和她的泪水打湿了他胸口的衣服。
　　良久，百步理说到：“谢谢你。”
　　说完，放开了林华宴，一驾轻功就往林外去了。
　　林华宴在原地看着百步理远去的身影和满天繁星，原来心爱的人离开也不是想象这么难受，只要他一声谢谢，她就可以坦然面对。
　　百步理驾着轻功寻找着奉于凤，不会儿只听到一阵吵杂声，他加快了脚步往声音的方向去。
　　很快他就看到几个人影和跪在地上的奉于凤。
　　那几个人影估计是几个山贼，这个时辰正在山上埋赃，奉于凤路过也把他们吓了一跳。
　　奉于凤本来没打算理他们，但是他们觉得奉于凤看到了他们临时就起了杀意。奉于凤刀伤未愈，一个对八个而且还是男人便吃了亏，打伤了两个山贼之后就被人从后偷袭打得跪在地上。
　　她用佩剑支撑着自己，单膝跪在了地上，一对凤眼狠狠地看着那个为首的男子，嘴角已经渗出了几滴血。
　　“要宰要杀，悉随尊便。”奉于凤还是很有骨气地说到。
　　为首男子用剑尖挑起了奉于凤的脸，嘿嘿一笑说到：“这婆娘脸上的疤还真难看，本来还想把你带回去做压寨夫人，但是看了你脸上的疤我真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你就乖乖死在……”话没说完，只见那男子身躯一阵，喉咙上的冷光一闪，鲜血就喷了出来擦过月夜，沾湿了奉于凤的脸。
　　男子缓缓倒下，出现在他身后的是脸带祥和的百步理。
　　奉于凤愣了一下，她太久没看到百步理这副样子了。
　　百步理在师傅在生时会帮师傅执行一些地下任务，而在那时候开始百步理就有了笑脸罗刹的称号。没有人看过百步理真正生气的样子，因为还在他笑的时候就已经将人的首级取下了。
　　百步理轻松地把另外六个人逐一割喉，两个被奉于凤打伤的可谓是逃过一劫都不敢站起来跑了。
　　百步理收起了佩剑，过去扶奉于凤，温柔，低声地问道：“你没事吧。”
　　奉于凤抽回了，自己站了起来，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便说道：“你回去吧。”说着就径自往前走。
　　百步理没有说话，只是跟在了她身后。
　　接下来两天，奉于凤走出宴华林到了麓城，又在麓城找到了艇家打算往江南走。但始终，百步理还是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打扰她。
　　奉于凤走到渡头，终于忍不住转身跟百步理说到：“你跟着我是要做什么？”
　　百步理还是那个微笑，说到：“其实这两年我一直在你身后，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奉于凤突然想起种种回忆，在过去的两年，春天她的纸伞也从没丢失，但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又用了一把新的伞。夏天她的水壶里面总是有水，仿佛根本喝不完。秋天她有时候在桌边睡着，但第二天早上身上总会披着毯子。冬天，火炉里的炭火整晚都不熄灭，像是有人给她加了碳。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不知不觉地占据了她的心，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她看着百步理在那阳光下，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一边的酒窝逐渐显露了出来，那笑容比六月的煦阳还温暖。
　　奉于凤心头一暖，转过身，低声说到：“上来吧，别跟在我身后了。”
　　百步理听到，喜出望外，小跑几步就追上了奉于凤。
　　至此，百步理与奉于凤云游四海，江湖上也有凤落百步理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