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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宿敌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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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引仙与燕归的脚下却同时被什么东西绊倒,纷纷朝前一跌,化少巍被他俩扯着,避也避不及地狠狠摔在地上,生吞了一大口雪。随后三人被一张透明的网所擒,立刻被挤压成了一团。化少巍伸手扯了扯这网,十分坚韧,越扯越紧,即使用法术也奈何不了,似是传闻中听过的织网。
燕归立刻抽出一把匕首来割,却没弄断,网反而收缩割破了他的手指。
指引仙叫道:“别乱动,这是织网!”
织网是由堕梦妖吐出的梦境织就,传闻堕梦妖生来只会做一件事,便是睡觉,睡着便要做梦,一觉不醒的堕梦妖便会死去,梦醒的堕梦妖便会将梦境吐出,化成一张织网。而用尽堕梦妖一辈子的梦编织的织网几乎无人可逃。
有两个魔人从一旁桀桀笑着蹦跳着来到他们面前,一人在前面拉,一人在后面推,模样轻松,推拉之间移动飞快,竟完全不觉得费力。
燕归强自镇定道:“这是什么怪物?”
指引仙道:“魔族人的一种,天生移动快。”
燕归吓道:“魔人?他们为什么抓我们?要吃我们?”
化少巍翻着白眼道:“魔人就要吃人肉?你这想法有点偏见!猪牛羊鸡鸭鱼都是肉,煎炒烹炸都挺好吃,人家的选择可挺多。”
燕归喜道:“那便是不吃我们了?”
化少巍一本正经道:“也不一定,万一人家想换换口味,毕竟人肉做起来味道应该也不差。”
燕归的脸又垮了下去。
指引仙突然一拍大腿道:“糟了,糟了,出门没看黄历,这下惹了个大麻烦!”
化少巍与燕归齐齐看向他。
指引仙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放于胸前,祈祷道:“千万不要是他啊!”
“就是他,”后面推着的魔人突然凑指引仙的耳朵乐道,“太子让我们抓几个人,没想到居然还抓了个老神仙,哈哈哈!”
燕归道:“太子?魔族的太子?魔族还有太子?”
那魔人十分不乐意道:“咋了?就兴许你们天界凡间来个太子殿下啥的?我们魔族就不能有个继承人吗?”
燕归道:“不不不,我只是在书上看到过魔界之主明明没有孩子。”
化少巍随口答道:“那便是收养的。”
指引仙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讨论这个!”
燕归委屈道:“那要说什么,我们又逃不掉这织网,话说魔族太子为什么要抓我们?”
那魔人道:“要去魇泽找你们天界的六合九曜仙君呗!”
燕归问:“那这跟抓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魔人想了一会儿,脸色突然不好看,发飙道:“我哪儿知道?闭嘴闭嘴!”
指引仙慨叹一声道:“你有所不知啊,魔太子每年必要来一次魇泽拜访六合九曜,次次吃闭门羹,但他次次又不肯放弃,每次必要寻了法子迫使仙君见他一面,仙君从不肯接待他,魔太子便让人从附近掳来平民要挟仙君,仙君无法,便做了让步,准许太子在魇泽呆上三日,但从不会面。”
化少巍扭头见那魔人听的认真,没有打断他们的意思,便问:“太子为什么要见六合九曜?”
指引仙道:“哈哈,当然是为了魇泽魔君了,太子不相信那人死了,每年都要带人去翻遍魇泽,势要将人揪出来挫骨扬灰。”
燕归若有所思道:“那魔君果然有那么坏吗?人人得而诛之?”
指引仙微微撇嘴道:“这我不清楚,百年前我尚在修炼,听人讲似是魇泽魔君害死了太子的未婚妻,说来那未婚妻还是天族仙子,总之当场便死了。不过六合九曜我便清楚了,他待人谦和,为人处世无可挑剔,就拿这件事来说,换做其他人,魔太子早就打上门了,只是唯独对仙君另眼相看,有所敬畏。”
那魔人眉头一皱,觉得指引仙这话看低了自家太子,怒道:“胡说八道!闭嘴闭嘴!”
指引仙立刻闭上了嘴,其实化少巍也提不起兴致听故事了。燕归暗戳戳地拉了他一把,用口型道:“别担心。”
化少巍亦用口型回复道:“我没事。”
拉扯之间,身旁景色骤然转变,风似乎更凌厉了些,这两个魔人像是十分吃力的模样移动也逐渐缓慢,两旁的树高耸入云,树杈歪曲畸形,石头锋利奇怪,燕归瞧着稀奇,指着问:“这树怎么是黑的,这石头怎么是黑的,这地上的泥土怎么是黑的?”
指引仙道:“这是快接近魇泽了,此处的倒也不算黑,你仔细瞧还能分辨出颜色,若进了魇泽,那才是黑,黑透了。”
化少巍奇道:“你进去过?”
指引仙尴尬道:“这我倒没进去过,那鬼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我怎么敢进去,只遥遥看一眼便见到一股子黑气直冲九天,实在胆颤。”
远处悬崖边长身站着一人,紫衣黑发,正是魔族太子公子铮,他眼神阴沉,明明是个少年郎,却脸上却一副苦大仇深饱经风霜的困苦模样。悬崖对面便是魇泽了。公子铮负手而立,静静望着这片沼泽地眼中逐渐氤氲出一片风暴,旋而归于眼底,默默雕刻出一脸讥诮。
这两个魔人将他们推拉至他面前,公子铮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眼神狠戾地在他们扫过一眼,冷笑道:“就他们三个?我将天底下最好的法器给了你们,你们就给我带回来三个人?”
两个魔人立刻跪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太子饶命,太子饶命,这冰天雪地荒郊野外的实在是难以找到人,太子,虽然只有三个人,但这个老头子可是个神仙官,想必那花其善不会像以前那般不管不顾。”
公子铮俯下身去,淡淡笑着盯着指引仙的那张老脸,端详了好一会儿道:“果然是个神官,可惜是个跑腿的小神官。”他又偏头上上下下看了燕归道,“一个凡人。”
燕归强调道:“一个有仙缘的凡人。”
公子铮冷笑一声,扭头看着化少巍,化少巍屏息静气,只听公子铮迟疑地问了一句:“凡人?”
化少巍默不作声。
公子铮眼睛突然一眯,扭住了化少巍的脖子道:“凡人才不会像你这样淡定!”
化少巍被掐的喘不过气来,道:“我天生就这样淡定有问题吗?谁规定遇到危险就要大呼小叫的?我就是个普通的凡人,你认错人了!”
公子铮手上力道骤然加重,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人?”
化少巍一惊,脑子却转的飞快,出口更快,指向指引仙道:“是他告诉我们的,你要找魇泽魔君,我不是啊!我手无缚鸡之力,一个庄稼汉老实人,怎么可能是你要找的人?”
指引仙大惊失色,张口结舌地看着公子铮充斥着血丝的眼睛朝他狠狠瞪来,吓得当即摇头,摇了摇又反应过来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愚蠢至极,丢了神族的颜面,便挺了挺脊梁道:“太子确实认错了人,他一个凡人道听途说了些事迹,实在是误会啊!”
公子铮冷笑道:“好大的误会!本太子的事情也是你们这些个人能乱嚼舌头的吗?我本不欲将这事做绝,但现在管你是凡人是神官,我只管杀了泄愤便是!”
燕归急的去掰他的手,大叫道:“你疯了吗,魇泽魔君早就死透了,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泄愤还是别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快住手,你要杀死他了!”
公子铮哈哈笑出声来:“有道理,那我就把你们全都给杀了!”
指引仙叫道:“公子铮,你好歹也是魔界太子,仙魔两界一百年来的和平来之不易,你要想想清楚!”
公子铮不屑呵道:“和平?哪里的和平?我有说过吗?仙魔两家的契约当初不是你们亲自撕毁的,我又何必在乎?咱们两界之间,迟早,会有一场恶战!”
指引仙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身子瑟瑟发抖。
化少巍见他不管用,想着小命休矣便也没辙,上手大力一捏,硬生生将公子铮的右手翻了个面,再一用力,只听见一声细微的“咔嚓”,公子铮的右手手腕便被他捏断了。化少巍又大叫道:“把他拽住!”
燕归赶忙将这只手给牢牢捉住,捂在胸口。
公子铮赫然暴怒,当即举起右手凌空劈下一掌,眼看便要击到燕归的天灵盖,化少巍空手将他的右手腕一擒,又是一声“咔嚓!”
指引仙一喜,不等人吩咐立刻捉了那只手抱在怀中。
公子铮显然不曾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狞笑,他俯下身去,几乎跟化少巍脸贴着脸,吐出几个字来,“果真是你吧?”
燕归与指引仙齐齐往他这边一看,目露怀疑,毕竟他们刚才一直将化少巍当做一个普通的凡人,而此刻这个凡人却轻而易举地将公子铮的双手捏断,这显然有些意外。
化少巍镇定摇头道:“不是。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他?就单凭我看到你没惊讶?凭我刚才把你的手腕捏断?这种事情我旁边的这两个人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我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你刚才小看了我,根本就没有防备我。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天生有些蛮力。”
公子铮怒道:“惯会狡辩,等我杀了你这具肉身,看你元神是谁!”他突地踢出一脚,正中化少巍的小腹。
化少巍猝不及防往后一跌,立刻被织网紧紧缠绕,方才他们三个被困织网,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惊动织网,公子铮却全然不管自己的双手仍在织网中,似是打定主意要他们的性命。织网看似普通,一根一根的实则如同锋利的刀片,沾上便要皮开肉绽。
眼看织网割到公子铮的手,而人一脸同归于尽的表情,燕归发怵道:“他这是疯了啊!”
化少巍抓住指引仙的肩膀道:“还等什么,花其善就在附近,你快叫他救命!”
指引仙还没反应过来化少巍方才如何称呼九曜仙君,也来不及考虑为何他会知道花其善就在附近,只是觉得这人似乎有些本事,想也没想便将神识放出呼救。末了,指引仙擦擦汗,询问道:“这样可以吗?”言语之间竟完全将信任交付给了化少巍。
化少巍望了望天,心道花其善若是跟着那群人一同去了天宫,那可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幸而苍天有眼,果真命不该绝,化少巍刚默念一句生死有命,花其善的凤鸣便贯彻了长空,尚未见到他的人影,燕归背上的剑却铮铮作响,仿佛是在响应这声凤鸣,倏地出鞘,剑光璀璨,光彩夺目,瞬时将织网劈成碎片。
化少巍惊喝一声,“好剑!你从哪得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有一日,我走在路上捡的。”
指引仙接道:“那可不是仙缘吗?”
化少巍点头,他得了自由,立刻便想逃走,岂料公子铮舌尖一抵唇下发出一声哨音,顷刻之间从地底爬出无数魔人,将四周所能行走之路全都拦住。
化少巍伸出一手,半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些人拨开,眨眼之间花其善便从天而降正挡在他身前,一语不发,看这架势也不好逃走,化少巍索性将花其善胳膊一抓,哀嚎道:“神仙救命啊!”
花其善素来有洁癖,不习惯与人拉拉扯扯,化少巍这般抓着他,素白的长袖立刻沾上几根黑手指印,化少巍还需依靠他逃出生天,想到这里立刻识趣放开,免得惹的花其善心生厌恶。花其善却没动静,只是微微蜷缩了手指,将目光从胳膊上移开。
此刻燕归与指引仙见势不对也立刻丢了手奔到花其善身旁。
公子铮这才得以闲着手将恶灵狠狠一甩掷于半空,花其善目光一凝,剑光立刻穿透恶灵的躯体,又嗖地一声回到燕归背上的剑鞘里。
燕归尚来不及反应自己的剑如何出鞘又如何回鞘,一脸的惊魂未定。
指引仙却显得有底气多了,还抽出一份闲心关注恶灵,颇有求知欲地问:“九曜仙君,那是什么?”
花其善简短地回应道:“不知道。”
化少巍却看的分明,那恶灵积聚着魇泽的魔气怨气。
他们脚下所处之地原本不叫魇泽,大概原本也没什么名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直到很久很久以前新上任的魔君居龙突然谋划了一场大屠杀。
传闻中这场屠杀持续了十年之久,屠杀的对象是与人族、神族结交或结亲魔族人以及他们所诞下的后代,所有怀有怜悯的、同情的均无一幸免于那场大屠杀,传闻中屠杀场就在此处,堆积成山的尸体,堆积成河的血流,将原本平淡无奇的这片土地逐渐驯化为一处吃人不眨眼的泥沼。在泥沼中苟延残喘的冤魂彼此腐蚀,衍生出一种特有的怪物,被人成为“魇”。
何为魇?杀不了,镇不了,度化不了,便为魇。
那恶灵并非魇泽所生,却沾惹了魇泽独有的魇的气息,使得它如此凶恶。花其善方才用剑气打散恶灵,其实恶灵并未损伤分毫,只是不知何故消失了。
公子铮自然也看的分明,心下已涌出十八分的怀疑那恶灵的来源,可他眼前还站着一个活生生的“疑似化少巍”,比起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恶灵,显然杀了这个“化少巍”更得心应手,他咬牙道:“六合九曜,我觉得这人可疑的很,让我杀了他。”
花其善不着痕迹地将身子一挪,恰好挡在化少巍前面,他道:“太子,执念太深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你不能杀。”
公子铮竖目喝道:“六合九曜,我念你曾救过我性命,每每礼让与你,可这不代表我会听你的。你若执意护着他,那我手下的魔将便要不听话了!”
花其善素来洁身自好,虽不至于对魔人心存成见,也决计是要避而远之的,怎么听他意思这两人平素还有些往来?化少巍一时有些捉摸不透,觉得他死去的这一百年间一定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而自己没能参与,实在可惜。说到底,他的身体里就是藏着一股子不安分的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