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来》赛赛文

39、你送你的，我接我的

　　戴宇见女儿下来，站起身询问：“要不要到院子里走走？”
　　前一刻还对他黏糊得紧的小姑娘，此时又像个端庄知礼的闺秀。戴子安只那么站着，唇畔微微荡起一抹笑点头说：“好啊。”随即先他一步走出门。
　　戴宇似是习惯了这样的戴子安，并没有任何恼意，只跟在她身后一两步的距离出了门。
　　天色不早，月明星稀，凉风时不时打着旋吹在人身上引起阵阵战栗。
　　那风扬起了小姑娘的长发，戴宇就这么跟在她身后，停下了脚步。
　　蓦然地，他想起了，好像很多年前也有一个姑娘，在许多个傍晚和他一起在花园里散步消食。
　　“阿宇，明天让人在这装一个秋千架好不好？”
　　“阿宇阿宇，我的玫瑰死了！死了！这什么天气啊说变就变！”
　　“阿宇，我想养一只大金毛！以后孩子出生可以帮我带孩子！”
　　“戴宇！我腿又抽筋了你丫快来帮我按按！”
　　……
　　“爸爸。”眼前的姑娘回过头，发丝飘飘扬扬拢罩了她的面庞，让人看不真切。
　　戴宇嘴唇微动：“芷儿……”
　　“爸——”戴子安转过身，两人已经来到了花园深处，矮矮的篱笆圈起来一小片地方，里边还残存了些枯败的玫瑰。
　　她瞥了一眼那些与母亲相关的物件，笑得丝毫温度不显，下颌微抬，浑身气势不输对面中年男人。
　　戴宇恍然回过神，目光沉沉地看着女儿。
　　良久，在她执拗的眸子里败下阵来。
　　他偏过头，“安安，不然……”，话到底是没说出口，看着那个破落的秋千架，那片年年野蛮生长又无人问津的玫瑰，戴宇无法继续说出‘算了’两个字。
　　戴子安抚唇笑，笑着笑着眼角都湿了：“不然什么呀爸爸？你说啊，只要你说，我就听你的。”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得戴宇四肢发麻，动弹不得。
　　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明白，他错的有多离谱。最后，戴宇主动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像这么多年一样妥协着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就走。
　　戴子安却不像过去那样目送他回房，她朗声道：“是不是后悔了？我知道你后悔了！”
　　戴宇离去的背影猛地一僵。
　　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我说过你会后悔的，你，还有她，都会后悔的。”戴子安轻轻瞥了眼主卧的方向，再转过视线地时候，一张小脸又变成了温柔可人，“天气凉了，注意保暖啊爸爸。”
　　戴宇这才缓过来，慢吞吞迈着步子，脚步不停。
　　湖光山色的景真是好啊，不知子宁有没有来过后花园，看看这月色，吹吹这冷风啊。
　　她一定没有吹过冷风的，戴子安想。
　　天冷会有林芷蔚在她身边为她添衣，天热会有何淮给她买冷饮，不开心时会有Devo搞怪逗她，戴子宁的这些年一定，一定过的很是舒心畅意。
　　戴子安走近秋千架，摸了摸上边的灰尘，抬起手吹开，低喃：“姐姐不欠你的了，很快。”
　　十月深秋的步伐在一阵萧瑟的冷风里加快，待戴子宁准备报道那天，林芷蔚网购的冬衣已经到了。
　　看着衣帽间里多出的大大小小的盒子，戴子宁木着脸当跑腿杂役，搬进搬出。
　　林女士盘腿坐在地毯上拆快递，这是她最新get到的乐趣。
　　“妈妈！你能不能顾及一下女儿的感受？”来回跑了五六次后，戴小姐终于忍不住了“就不能一下子拆完？”
　　林女士扬起好看的眉毛，奇怪的看着她“女生的乐趣就是一个个拆开，每一个都有惊喜！”
　　“或惊吓。”戴子宁拎起一件被扔到一边的超大码女士吊带，补充道。
　　林女士讪讪道失策失策，夺过那件次到没边的吊带开始翻快递盒子：“我一定要给他差评！这什么玩意儿？马桶裙？”
　　“水桶。”戴小姐靠着门，抱着手臂继续补充。
　　“哦对对，水桶裙？我踏马的……”林女士噤了声，默默抬起头看一眼小女儿，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你还在这杵着干嘛？何淮都上两天学了，你怎么还不报道去？”
　　戴子宁打断她的欲盖弥彰，有些疑惑“妈妈，你最近有些暴躁，难道是威斯不在，你？”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好像都瘦了。”
　　林芷蔚心口一跳，优雅地翻个白眼，把人赶出去又开始盘腿拆快递了。
　　戴子宁活动着肩胛骨走出房门，和背好书包的小卷毛碰了面。
　　小奶娃穿了件大红皮夹克，黑色的毛线小脚裤，蹬了一双红漆皮的运动鞋，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戴子宁僵着嘴角，又看向了他头顶亮眼的小黄帽，很是通情达理地默认了他的审美。
　　“个性！”戴小姐敷衍着给了个大拇指，想到什么又补充“我有一个朋友，你们俩在衣着打扮上肯定有共鸣。”
　　Devo作害羞状捧着自己的胖脸蛋，眨着大眼睛央求姐姐送自己去幼儿园。
　　哦，今天是自家弟弟去报道的日子。戴子宁摸摸他的脑袋，伸着脖子看了眼依旧奋斗在快递中的林女士，认命般叹口气把人提溜起来。
　　“啧，你是不是又胖了？”一边说一边把人往怀里搂，脚下小心翼翼地走到玄关换鞋出门。
　　Devo一只胳膊圈着她的脖子，一只手搭在她肩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何淮说了，我在长身体，让我好好吃饭。”
　　“你怎么不说还让你好好锻炼，”戴小姐顶顶他的脑袋，伸腿把门带上“待会进园不许哭哦，等晚上姐姐就去接你。”
　　娃子昂着头，颇为不屑地嗯了声。小看谁呢。
　　姐弟俩打车去了苗苗幼儿园，待找到昨天接待的老师办了基本手续后，一切顺利的仿佛这孩子是老生。
　　倒是站在校门外的戴子宁差点红了眼，奶娃子被老师牵着手一步两回头，戴子宁就瞧见他对老师说了什么，又调头哒哒跑过来拉住她的手指。
　　“晚上要来接我哦！”
　　“哦！”
　　戴小姐闷闷地，使劲揉他的……帽子，还嫌弃的啧了一下。
　　Devo又拽拽她，戴子宁配合地蹲下来，就见这小东西吧唧一口亲在她的脸上：“我去上学了哦，宁宁你也快去上学吧！”
　　“知道啦！”
　　两人依依惜别，把一切看在眼里的何淮笑得乐不可支。
　　戴子宁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少年，他穿着荣城一中的校服，黑白的配色却压不住他身上的温润感。戴子宁朝他走过去。
　　“你怎么出来了？”这个点不早就上课了吗，“怎么？怕我整不了他吗？这么担心干脆自己来嘛。”
　　何淮摸摸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蕉递过去：“你送你的，我接我的。”
　　戴子宁愤愤咬一口香蕉，见实在躲不过去，只能妥协着跟在他身后，蔫哒哒地像中暑了。
　　两人很快到了荣成一中，期间戴子宁还以各种借口买了一兜子零食。
　　何淮这次难得纵容她，把人送去教务处就自行回班了。
　　高二十四班正逢大课间。
　　体委站在讲台吆喝秋季运动会的事，班里的同学经过两个月的相处也是熟悉了不少，此时正在各种坑来坑去。
　　不知谁喊了一声：“顾易报五千！”
　　一旁正和司青远瞎哔哔的顾可爱耳朵一动，一本书就扔过去：“向阳你大爷！”
　　叫向阳的男孩子嬉笑着接了书，又伏低做小地把书送回来：“顾哥不行啊？”
　　顾易一听人就要炸，为什么总感觉最近被骂呢？司青远轻轻地踹他椅子一脚，见人安分了才朝向阳看去：“这么能耐，自己报啊。”
　　向阳本来就是耍嘴皮子，只是借着由头想套个近乎，没成想被司青远怼。要说顾易平日里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这司青远就不是了。
　　他的圈子里，大概只有顾易一个人，从未见过他和别人走的近。
　　喔不对，之前和转学生形影不离来着，最近也是分道扬镳了。
　　向阳很有眼色地后退几步，看了顾易一眼调头给体委喊“张楠开，我报五千！”说完又贱兮兮地问顾易“你们校队不会连五千都不行吧？”
　　司青远老神在在地杵着下巴，手里反转着手机，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顾易哪能忍别人对他远哥的质疑，腾地站起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壮志豪云：“报就报，爷没在怕的！看爷不把你甩个十全八圈的！”
　　体委看着报名单，有些为难：“五千只有一个名额，不然你俩石头剪刀布？”
　　“布就布，来！”顾易朝他摆摆手，“阿远你说……”
　　司青远站起来，不参与他们的争吵，把手机塞兜里准备出门，他看了眼顾易小斗鸡的样子，咂咂嘴问：“艺术楼，去吗？”
　　顾易很快被转移注意力，放下脚脚反应了一秒：“艺术楼？看美女吗？哦，哦！小姐姐！！走走走！”
　　司青远已走出很远，顾易又叽叽喳喳跟上去。
　　向阳见人都走了，没了挑衅的心正想回座位，被体委挡住。
　　“既然顾易不和你抢了，那就定你了！最近可以练习一下，注意不要拉伤！”张楠开语速极快地交代完，一溜烟跑远。
　　开玩笑，谁不知道男生五千难跑？要没有人主动报名，这都是各班体委自己上的！美滋滋地抱着报名表，张楠开心里的压力小了不少。
　　我坑我自己的向阳沉着脸，回了座位还被朋友一阵嘲，心情愈加沉闷。
　　一只细白的手敲敲张楠开的桌子：“体委，我报名。”
　　张楠开抬头，入目的便是一张极为动人的脸，淡粉色的唇瓣一开一合，微垂的眸子里似乎拢着烟雾。
　　“体委？”戴子安又喊了一声。
　　张楠开将目光从她的下颌线那收回，不好意思的埋着头问：“啊，戴子安同学，你想报什么？”
　　“女子三千。”女孩子的声音里染着笑，语调又轻，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张楠开虽然觉得这转校生身娇体弱，劝了两句没劝动也就随她了。
　　这下，最难的两项有了人选，他的差事就完成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