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北辰》云舒兰

8、第七章

　　沈南星捂着手指凄凄切切，看到小孩子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火气散不出来，兀自懊恼。忽然又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她轰然起立，瞪大眼睛看着Kevin。
　　“你个大骗子，你竟然连——”孩子都有了这几个字被Kevin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Kevin看了一眼手机，立刻匆匆跑出去接听。
　　“姐姐，我想去看钢琴。”可可伸出小手拉她的裙摆，另一只小手指着不远处的三角钢琴。那是用来演奏背景音乐的。此刻一曲方终，琴座空虚。
　　不等沈南星拒绝，可可已经费力把她从桌子边拉开，直奔钢琴而去。
　　一到钢琴边上，可可便直接爬上琴凳，弓着身子，双手在琴键上胡乱按压，发出一连串嘈杂刺耳的噪音。
　　“住手！你是叫——可可是吧？可可乖，不能这样，钢琴会哭哦！”沈南星循循善诱。
　　可可斜了她一眼，短促有力道：“幼稚！”然后，他趁沈南星被这句话震撼到的间隙，迅速爬上键盘，像是和三角钢琴有宿世恩怨似的，双脚拼命地踩踏跺。可怜的钢琴，发出巨大而痛苦的嚎叫声。而肇事者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两排白牙无比欢畅地裸露在空气中。
　　沈南星额头冷汗迭起，铁青着脸，却要挤出满脸具有亲和力的笑容：“可可，下来了好不好？玩也玩够啦，不然钢琴坏了爸爸要赔好多钱！爸爸会生气的哦！”她拿出爸爸来压他。
　　可可踩得起劲，整个身子都在晃。他奶声奶气，却是很欠揍地回答她：“又不是你的钱。”
　　沈南星气结，反而忽然顺过气来，莞尔一笑：“对呀，关我屁事！那你踩吧，慢慢踩。我还要帮你，让你那个骗子老爸赔死！”沈南星刚把手放上键盘，这小东西却像猴子一样跳到琴凳上，再跳下地，一溜烟跑到拐角那扇门里去了。
　　沈南星正要追过去，猛然发觉自己被无数把尖刀包围住了。那是满咖啡厅的顾客们。他们显然被这位“妈妈”如此差劲的家教惊吓到了，并且由惊吓变为愤慨。为了他们饱受摧残的耳朵，怎么也要讨一个说法。
　　“对不起小姐，鉴于您的孩子方才的粗暴举动可能会对这架名贵的steinway造成无法修复的伤害，所以，在调音专家没有赶来确认伤势之前，您不可以离开。”大堂经理已经脸色发黑，仿佛能挤的出墨汁来。
　　沈南星脸上轮番换了几个颜色，灵机一动，指着大门外边，说道：“你去找我老公。我进去把我儿子拎出来赔礼道歉。就在你们厕所，跑不了。”
　　不等大堂经理妥协，沈南星已经以百米赛跑的爆发力冲进小门。
　　一进门，她便看见小东西缩在男厕所门口，畏缩不前。
　　沈南星奸笑着靠近他，声音拖得老长：“可可，怎么不进去啊？”
　　“姐姐你陪我进去吧，一个叔叔好恐怖哦！”可可像个圆嘟嘟的可怜虫，扁着小嘴，长长的眼睫已经沾满了泪珠。
　　沈南星立刻心软，柔声道：“可是我进不去呀，我是女孩子。可可不怕，你在这等叔叔出来再进去。”
　　“可是我急！”可可大叫道。
　　“那你进去好了，叔叔不会打你的。”
　　“我不要我不要！姐姐你陪我进去！不然我要落在身上啦，好臭的！”
　　沈南星被他缠得没有办法，只得用力敲了敲门，一边喊道：“里面的男同志可不可以尽快解决问题？”
　　半晌没有人回答。可可的小手已经要把她的裙摆抠破了。沈南星见他小脸憋得通红，实在于心不忍，只得边打招呼边进门去：“男同志请回避，为小孩子护航，见谅见谅啊！”
　　两人刚进门，可可便哧溜钻进一个格间，砰地把门关上。沈南星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叔叔，除了可可在的格间，其余的格间都是空的。这孩子，处心积虑把她骗进洗手间是要干嘛？哼哼，这小东西可不简单！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和风细雨——其实这也不关他的事，沈南星本身就是个萝莉控。
　　可是——他干嘛要这么捉弄她？算了不管了，反是小心为上。既然没什么异样，沈南星决定以退为进。她要退出厕所，留他一个人在狭小阴森的格间……嘿嘿嘿嘿……
　　这个想法刚刚形成，她便听到格间里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
　　“啊——姐姐！姐姐！血，流血啦！”
　　可可的哭声瞬间纠紧了她的心脏。几乎是本能地，沈南星一个箭步冲上去拉开格间门。只见可可在马桶边的角落里缩成一团，把头深深埋在膝盖上，一只手颤抖着指向马桶。
　　沈南星蹲下身，急急地往马桶里看。
　　这个时侯，她自然没有看见可可倏地站起身，按下了水箱中间的不锈钢按钮。
　　于是，沈南星被一股/水流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脸——那是用来洗哪儿的，她当然知道。
　　可可咯咯笑个不停，一扭身跑出了厕所。
　　落汤鸡沈南星站起身，还没有走出门，已经被走进门的男人们当怪物一样看了个遍。有一个哆嗦着问：“这里难道不是男厕所吗？”
　　沈南星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神秘道：“其实我是男的。”然后丢下一干瞠目结舌的男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去。
　　在沈南星对着镜子清理妆容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过来，神秘兮兮地给了她一张名片：“太有前途了。我是泰国驻大陆完美人妖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有没有兴趣跟我去曼谷吃香的喝辣的？”
　　沈南星气定神闲地把脸上的水擦干，利落地转身，又利落甩了他一巴掌，娇喝道：“臭流氓！切！”
　　那个罪魁祸首跑哪去了！可可，哼，不把你变成一滩烂可可我就不信沈！
　　沈南星回到大厅的时候，Kevin已经处理好了钢琴事件。
　　“Judy，真是抱歉。”
　　他还想说什么，沈南星高调打断他：“Stop！Kevin，你太失败了！也难为你会沦为大骗子。有个这样的孩子，估计你是没有办法到处寻花问柳的，所以才到网上钓。我想今天的见面是明智的，你让我很好地了解了你的本性。看来我们没有必要再有下一次的见面了。至于那个15000，你要愿意给我，我也不介意领回家，就当精神损失费吧！”
　　“我——”
　　“可可，我他妈真不喜欢你今天的表现。”沈南星再度打断他，转身对可可说。好一个漂亮的小怪物。
　　可可乖巧地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又恢复到原先的可爱。
　　“但是小孩子总是这般鬼里鬼气的，可可，我们可以做朋友的。因为我小时候比你更厉害，我把楼下阿伯的头发烧光了！”沈南星摸了摸他的波波头，很温和地笑。
　　可可仿佛吃了一惊，抬起头来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那一眼除了惊讶，还有一种别样的亮光。
　　“Judy，你……” Kevin努力想要说出一直被她堵死的话。但是很遗憾，沈南星已经转身，大步离开了半岛咖啡。
　　你的脸颊有一点黄色，也许是……米田共。Kevin无奈地摇摇头，担心天才小女生会因为这点黄色英名尽丧。
　　他看了一眼儿子，想说什么，终究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他想说，这个女生不是他将要娶的妻子，不是可可恐惧痛恨的后妈。但是现在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不管是哪一个，可可都是不会接受的。
　　但是Judy说他是大骗子，这是怎么回事？
　　沈南星回到家的时候，苏北辰正坐在沙发上生气。
　　“没收到彩信么，我在医署等你老半天。”潜台词：你要是早来一步，我就不会遇上钟莫了。真是个考验，对将来的威胁啊！
　　“什么彩信？”沈南星掏出手机来看，“没电了！什么彩信？”
　　“算了，充完电你就看到了。”苏北辰恹恹地说。
　　“哟哟，不就是没接到彩信嘛。别生气了，大不了我牺牲一下，今晚我来洗碗！”这个承诺对沈南星来说可了不得！
　　苏北辰抬眼看了看她，忽然站起身，径直走进浴室，一边说道：“我真不懂，你在学校是当老师还是当探险队，每次回来都又湿又脏的。快洗个澡把衣服换了，感冒了休想上床！”
　　沈南星嗲嗲地回应：“遵命，饿滴夫！”
　　晚上沈南星为一个问题辗转反侧。直到走出半岛咖啡她才发现，朱忍忍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了。她去哪了？竟然不想跟她好好交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