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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状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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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丢了皇帝,内侍吓得半死,火急火燎带着侍卫搜城,找到越子陈的时候,他与管朱还在船上。
内侍看着船上两条不怎么和谐的人影,当场令弓箭手准备,差点射杀了管朱。
后来小船靠岸,虽然经越子陈解释,是他落水被管朱救了,但内侍看了看越子陈脸上的巴掌印,当场下令将管朱暂时收押到牢里。
监牢颇有人性化,墙上留出了小小一扇窗。
月亮出来,明明朗朗。
狱卒一把将管朱推进牢里,一边落锁,一边笑着骂管朱:“小婆娘倒是厉害,偷汉子偷到皇帝!”
另一个狱卒一双色眼一直就没离开管朱:“你说这是啥滋味?”
“不知道,你想尝尝?”
“嘿嘿。”
走廊尽头晦暗的地方,有人咳了一声,两个狱卒立刻噤声,缩着脑袋灰溜溜走了。
他们一走,管朱自如地坐在稻草堆上,此后两天,狱卒好酒好菜招呼着管朱。
到第三天,天光未亮,有穿粉衣的宫娥来牢里提走了管朱,一路带着管朱进了宫,帮她沐浴更衣后将她引到一个院子里。
院子种了梨树,正是梨花季节,朵朵雪白,被风一吹,缠缠绵绵飞上琉璃绿瓦檐。
管朱闲的没事,就管宫娥要了文房四宝。
女鬼徘徊在十里平湖边,又让管朱看见她与男子交谈的场景,想来大概是因那男子含恨而死。
当时雾大,管朱没看见那男子长相,只能先画出女鬼长相,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粉色衣裙的宫娥送来了文房四宝,全部铺陈开以后,立在一边看了眼管朱。
管朱漆黑长发,面容冷清俏丽,皮肤虽白净却不显娇弱,十指骨节分明,但看皮相,虽然能称得上是上上,但美貌在有各色佳丽的京都来讲,并不算得什么特殊。
管朱的特殊在于,她进宫以后,不见矜持和端庄,该吃喝拉撒睡的时候,一样儿没剩下,没有一点儿小姐该有的样子。
宫里突然进来这么一个女子,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宫娥们私下打赌,看管朱能不能留在宫里。
这个宫娥,赌了——不!
越子陈刚刚登基为帝,皇位尚且不稳,需要朝中大臣之女来巩固,怎么会纳一个一看就是乡野里捡来的女子!
而且这女子看起来凶巴巴的,一巴掌就能呼地越子陈上树!
宫娥将文房四宝摆在桌上,又多嘴说了一句:“姑娘,这都是上好的。”
管朱笑了。
放屁,宫里的东西,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凡间上好的!
窗外有男子笑出声,道:“这哪是最好的,红缨,去换了朕御案上的来。”
宫娥委屈巴巴走了。
管朱抬头,就见越子陈穿一身常服站在朱红色的窗下,墨黑的云缎上绣了金龙,人看起来贵气不凡,春光明媚,泼了他一身的朝气。
“你下朝了?”管朱客气问道。
虽然她不知道越子陈把自己弄进宫要干什么,但态度客气点总是没问题的。
“嗯。”越子陈笑笑,趴在窗台上看着管朱,眉飞色舞十分八卦地问:“你要文房四宝干什么?”
“画出那女鬼的长相,她能对陛下行凶,便还会对下一个人行凶,除非解开她的冤屈。”
“哇!你也能看见?!”
“……”
越子陈撑着头,一脸无趣,道:“一直只有我能看见,内侍说我大约是做梦,虽然每次我都说的没错。”
管朱觉得越子陈这人好像有点傻。
宫娥恰好这个时候送来墨。
管朱也不管越子陈了,提起笔来,她的画技还不错,雪白宣纸上穿着鹅黄小衫的女子,眉眼栩栩如生。
越子陈站在一边看她画画,有点意外:“你画的还不错,然后呢?”
“贴出去,全城搜捕,所有巷陌问一遍,相似者录上姓名做成一册,另外只要脸上纹了海棠花或者有胎记的亡故女子,再另记一册。”
“好!”
她说什么越子陈就答应什么,管朱实在有点好奇,陈国的江山是怎么传到这样一个人手上的。管朱觉得越子陈能做皇帝,实在是个神奇的事情。
外面有内侍进来,小声回道:“皇上,大理寺少卿姚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越子陈正经起来,道:“让他进来吧。”
又跟管朱说:“上一届的状元,打马游街的时候,朕听说姑娘们的花头给他砸了一身,可他倒好,冷面不知美人心,硬生生让马踩坏了不少绢花,那几天,天天都有大臣来找朕,求朕赐下与他家的婚事呢。”
管朱来了兴趣:“这么好的人?”
“是啊。”越子陈皱皱眉,颇为头疼道:“他封官以后,一直恪尽职守,从没惹过麻烦,就是为人过于冷漠了一点儿,到现在还没有婚配。”
“他不愿意?”
“嗯。”
没一会儿,跟着内侍进来一个男子,大约二十五岁的样子,生的白净但毫无朝气,整个人弯腰驼背,就像一个年迈的老人,弓腰进来直接行了跪拜大礼。
别人看不出来,管朱却能看到他浑身一股丝丝绕绕的鬼气。
越子陈道:“什么事?”
姚世丰迟疑一下,才道:“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臣想为陆家求情。”
“陆家?”
管朱想起那个给儿子配姻亲的陆家,给越子陈是个眼色,两个人视线对上,越子陈立马明白了。
“哦——”
姚世丰声音轻轻缓缓,见越子陈没有生气,继续道:“陆家的三子是臣幼时同窗好友,前几日,他们家有人求到了臣的门上。”
越子陈不说话。
姚世丰额头碰着地,深深一拜,语气无奈:“陆家三子沉珂病死,陆老爷就想为给他家三子配一门阴亲,却被打更的撞破,现在举家被押在狱中。”
越子陈拿起皇帝该有的乔,垂着眼睛:“陆家买卖死者尸身,自是该罚,此等小事自有刑部去查问,何必你来朕门上讨一个人情?”
“陛下……”
“下去吧。”越子陈的口气不容置喙。
姚世丰终于放弃了,跪拜行了礼,又由内侍领着出去了。
管朱看着姚世丰佝偻的背影,却是一下子计上心来,轻声道:“我倒是想到一门婚事,可以指给这位姚大人。”
“谁?”
管朱冲着刚才画画的案几扬扬下巴,越子陈惊了一下:“那个女鬼啊?”
“嗯。”
“赐婚倒是可以,不过那女鬼尚未知道姓名庚帖八字,八字没办法合。”
“去亲口问她不就好了。”
越子陈一脸怂相:“可那鬼好凶的……”
怂个屁!你爬墙头的时候怎么不怕?
管朱还没出口骂越子陈,越子陈已经摩拳擦掌,笑嘻嘻道:“我们现在就换衣服出宫吧!朕最爱钓鱼执法,我们今天也扮成鬼好不好?”
***
天至暮色,越子陈带着管朱偷溜出宫。
因为怕内侍总管看见又念叨,越子陈自己换了一身宫娥的粉裙,管朱则穿一身侍卫的黑甲服。
出了宫门,越子陈靠着墙长舒一口气,仿佛逃出了囚笼。
管朱觉得有意思,还有人当皇帝不乐意?
管朱逗他,:“我说,要是内侍知道你不见了,会怎么样?”
“会搜城。”
“呵,看你这口气,你是总溜出来?”
“偶尔,偶尔。”越子陈露齿一笑,见管朱笑的玩味,他有点心虚地赶紧岔开话题:“那咱现在去哪儿?十里平湖?”
“去陆家。”
“陆家?!”越子陈大吃一惊,一脸‘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表情:“你忘了你是陆家的阴婚新娘了?不过我说,你怎么会活了呢?当时我明明看见人封棺,那么久的时间……”
管朱斜睨他一眼:“你怕我?”
越子陈摇摇头,又道:“你为什么想去陆家?”
“陆家不过是一个商贾世家,虽然有钱,但是并没有有钱到能结交各种大官。”
“是,他们只做布匹和胭脂水粉的生意。”
“今天是陆家下狱的第六天?”
“嗯。”
下狱六天,刑部只当他们是送上门的肥羊狠宰,中间并没有提审,按照惯例录了被收押的人的大概情况以后,一直只敲诈钱,但并不松口放人。
因此,明面上前五天陆家都不见动作,街头巷尾只将陆家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当成一件笑料,殊不知,到了第六天,陆家直接搬动了姚世丰这个总将自己置身事外的大理寺少卿面见越子陈求情。
管朱轻声笑了,意有所指,:“他一个商人,怎么搬得动姚世丰?”
“有可能是他们之间有私交。”
“你都说了,姚世丰一直为人不越界,就是他只自保,不爱蹚浑水,要帮忙早就帮了。
“这次陆家的事情虽然并不算大,只是买了一具女尸,但现在整个陈国都在议论,陆家处于风口浪尖,这件事就不算小事了,你觉得姚世丰能为了什么私交?连自己一贯的坚持都打破?”
越子陈沉默了。
管朱说的话确实在理。
姚世丰是前科状元,从来没犯过错,也不与其他人的结派,因此,越子陈对姚世丰平常的奏本,都会仔细看的。
管朱道:“前五天陆家都不急,到第六天一下子搬出个大佛,肯定是陆家见迟迟不开审,心里有鬼!去看看,兴许会有收获。”
“好吧,去。”越子陈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