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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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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美术馆最新一批展出的作品,有沈颀倾心已久的莫奈真迹,仅供展览一周,月前得到消息沈颀就已着手购票,可惜出了点意外原定的票源他给拒了。室友许知霖人脉广,最后给他搞到一张。
沈颀近日睡眠质量极差,一路打着瞌睡差点坐过站,落地仍有些脚步虚浮,因容貌出众,疲态尽显反倒有种另类的病弱美。
从大门走个几分钟就能到展览馆,沿路绿植环绕,倒更像个动植物园。馆内名作满目生辉,到得近现代抽象派名家之作的展区,连带框架和墙纸也过渡至前卫风格,沈颀信步而行,不时驻足,站立稍许。这不,幕墙拐弯处,他站定,望着一幅烈火灼烧般的落日晚霞油画。
自幕墙拐弯出现一人,身影高挑,不待看清面目,木质香犹如悄然爬上枝头的月光。
那一瞬心脏突突地跳。这气味在哪里近距离闻过,一整夜。沈颀勉强稳住心神,实则余光已看见来者。
一身深色休闲西装的秦向珩打量他几眼:“我以为你没兴趣。”
“啊?”
“前几天给你发的消息,没看?”
他们没加微信,但互相有过通话。秦向珩发的是短信,沈颀很少点开更别说回复了。更古怪的是为什么这人会知道自己对画展感兴趣?他边回忆边点头,没忍住目光闪躲,最后落回对面。对方正望着面前一幅画,沈颀没注意那是什么,光顾着看他的侧脸。沈颀从小学画画,对美的认知和鉴赏能力不说已臻化境,也足够他打心底认同秦向珩的“美”。秦向珩说来不过二十出头,但因气场凌厉,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纪。初见他便知富二代圈里唯秦向珩马首是瞻,这类人对他而言不宜结交。现实往往事与愿违,后来几次聚会他和秦向珩均有接触,且是回想令人头皮发麻那种。
还有两个展区没逛,沈颀只想早早离场,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脚步声,直让人暗暗叫苦。两人相隔稍许距离,一前一后往外走去。快到玻璃大门,秦向珩手机响,接起没一会儿神色隐隐不耐。沈颀往玻璃墙面扫了眼,只听男人低沉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别再打过来了。”
“……”
“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沈颀慢下来的步子最终停住,站在门前稍稍侧过身,扭头望着,等他挂了电话,一脸欲言又止。几步之遥外秦向珩投来的目光,说不上分量多重,甚至鲜有的温和,但沈颀与之不熟,只觉捉摸不透。
“喝一杯?有点事和你谈谈。”秦向珩说。
限量超跑里,沈颀略显拘谨。紧张的主因不是车而是秦向珩整个人的存在令人呼吸不畅,沈颀只能尽量不去注意,但这本身就够难办,他尤其引人注目。不多时车辆拐出闹市区,街景逐渐变得陌生,小康家庭出身的大学生鲜少出入此区域,更遑论这家据传一块瓷砖比寻常人家厕所造价还要昂贵的国际大酒店。车辆从侧门拐入地下车库,电梯门边等着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沈颀跟在秦向珩后面进去。三人的电梯厢内,助理按下最大的数字。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秦向珩身为顶层包括但不限于套间的尊贵包年用户,自然拥有享用一切优先硬件设施的权利。
倒映着几人面貌的金色电梯门一开,经理刚迎上前,秦向珩让他退下,自己领着沈颀走到吧台坐下。混血儿外貌得天独厚,长腿搁地上,非常随意的坐姿,浑身却透着养尊处优的气息。
沈颀接过果酒,浅酌一口,面上镇定,实则一路都在胡思乱想。一会儿脑子里充斥着初次见面秦向珩那令人心悸的眼神,一会儿是他在程颐离开间隙坐到自己旁边的画面,最后被他压制着不知身陷何处意乱情迷的那晚一闪而过。
“昨晚没休息好?”秦向珩语气平淡道。
“最近课业比较忙。”
“我也没怎么睡。”
沈颀打量对方几眼,心道看起来不像啊,怕不是和男朋友闹分手伤神吧。沈颀一想到那个小男生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刚才秦向珩接的电话应该也是他打来的,听那意思应该是想求和。
“那天晚上很抱歉。”
这种事有什么好道歉的……沈颀思索半晌,说,错不在你我。
“我有连带责任。”
“你不也被他下了药。”
秦向珩脸色阴沉。
沈颀方知失言,可事已至此,没什么好避讳的。
那日早晨他自豪华套房的大床醒来,背后肌肤相贴的温度明白昭示着有人抱着他。过了几秒,沈颀吓得浑身一抖。一条手臂从后横过来,搭在腰间,弯曲着,手掌还按在胸膛,这让他花了更多时间回想起昨晚的事。他下意识朝后看去,恰逢秦向珩睁开眼,瞬间丢失思考能力。秦向珩看起来还没完全清醒,只冷冷与他对视。
沈颀寻思着,得说点什么,赶紧说点什么打破沉默。
“手挪一下,有点沉。”
秦向珩坐起,收手时碰到他的髋骨,令沈颀缩成鹌鹑。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躺着的人露出大片白皙肌肤。秦向珩看了几眼,什么都没说,走向浴室。沈颀只看到他的背,上面好几道红色抓痕。
沈颀趁他洗澡期间一身皱巴巴地跑了,他的双腿发软,大脑陷入了凝滞状态,等回到寝室洗漱一遍,躺在床上才有了些实感。
居然是真的,怎么就跟秦向珩搞上了,不敢置信。沈颀思维迟缓地回忆昨晚发生的事,然而没等想出个所以然,程颐发来消息询问:你回去了?
沈颀盯着这条出神,接着昨天晚上某几个画面涌上脑海,满目匪夷所思。
他下意识想要问点什么,但对面第二条很快就来了。
程颐:很不舒服吗?要不要给你买点药?
沈颀:……
沈颀:你知道
沈颀:你故意的
沈颀:你他妈有病啊
沈颀一连三发,气得脑壳疼,一看回复更气了。
程颐:我昨晚也喝了酒,没控制住
沈颀打字的手都在发抖:你是不是真以为我醉彻底了,当我三岁小孩很好骗?
半晌,程颐回:一整晚我都在门外,刚开始实在后悔了,想冲进去,门锁了,想过报警,但是秦家背景你也知道……到早上实在饿得撑不住就去买了点吃的,没想到和你错过。
沈颀:???
沈颀憋了好半天,勉强镇定下来回复。
他问,你怎么想的。
那边等了很久,仅一句。
程颐:很复杂。
最后那点侥幸都被浇灭。
世事竟可荒唐至此。
——程颐将他送上秦向珩的床。
分明是他一手促成,还把锅甩到秦向珩“不好得罪”上,自己倒撇得干净。
当晚,他睡醒,仍觉不可思议。
那究竟是种什么癖好?某一刻,沈颀破罐破摔地想,难道还能爽到吗?等回过神来,搜索页已经刷新。沈颀忍着不适看了几篇文章,最后还是无法接受。
原来真能爽到。
程颐说整个晚上都在门外。
那便意味着……沈颀心里一突,将脸埋进枕头,满脑子全是:我昨晚叫得声儿大吗……应该还好吧……天啊……这都叫什么事?!把听墙角说得那么清新脱俗真他妈绝了。
在沈颀印象里,程颐的性格在此之前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交往之后,沈颀在他这里产生的关于理想伴侣的满足感已逐渐减少,因为他巧舌如簧,总会习惯性地为自己的过错开脱。实则很多均为小事,可诸如此类叠加在一起,沈颀内心的反感日渐加深。
交往半年的男友癖好异于常人,其实早就显露端倪,但那时候的沈颀不作他想。程颐曾数次旁敲侧击问他觉得秦向珩这人怎样,说实话沈颀对他只落得“有钱有势少爷”的印象,回答十足敷衍,直到上个月微醺的程颐枕在他肩上轻笑——秦少身材那么好,颀颀第一次给他,会很刺激吧。沈颀错把真话当胡言,虽有疑惑但并未深究。
许知霖总说他某些方面天真到令人发指,哪天被卖了还帮人数钱。沈颀不以为然,天真又不等于愚蠢。
此事发生后沈颀一度严重失眠,近来才稍有好转。许知霖很关心他的状态,对此事不知情却也无从下手,倒不是他刻意隐瞒,而是涉及第三方,再者不想朋友担忧。
咯——杯子碰撞桌面的声响打断他的走神。沈颀抬眸,怎料直直迎上秦向珩冷淡的双眼,不由心头一颤。早知这个男人长相无死角,尤其那双较之亚洲人颜色略浅的眼睛叫人心醉,这样直视仍令他难以招架。
不过经由这一眼沈颀很快破罐破摔地庆幸,第一次的对象是秦向珩,短时间内忘不掉很正常吧。
男孩捏着自己手指,扫到对方安静躺着的手机,斟酌半天说:“他那……需要我帮忙解释吗?”
“什么?”
“他是发现这件事了吧……”
秦向珩打断他:“不,是我主动告诉他的。”
“啊?那……”
“原本我就打算和他分开,只是找个借口而已。”
那你为什么也睡不着?沈颀没有问出口,转念一想秦向珩这种有钱少爷甩人还得找理由果真风度十足,难道不是阔气冲天给一笔分手费就可以一刀两断?
秦向珩已收起冷色:“这件事我有部分责任,你遇到困难尽管找我,就当补偿。”
“我……也不会有什么困难……发生这种意外你我都不想,为了避免尴尬,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
“那么,我尊重你的意愿。”
秦向珩站起,执意送他。
此处不好叫车,沈颀没有拒绝,但起身时一个不注意,凳子边缘勾住针织衫下摆,他走出几步,听到兹拉裂开一大口子的声儿已经晚了。夏秋交替之际,气温微凉,今日他单穿米色针织衫,版型宽松,此时腰间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肉。秦向珩倒是动作很快,从旁伸手解开缠住的几根毛线。
沈颀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只觉眼前一暗,秦向珩深邃的侧脸凑近又远离,森林木香由浓转淡。
这人五官生得可真是……他的父母必定长相非常出众。沈颀很少有这种看一个人到恍惚的时刻,踏出酒店门口不由自主地瞥向身旁的混血男人,做好一切心理暗示。事情发生才多久,秦向珩又长这样,立马忘掉瞎子才做得到吧,他自认不行,那便顺其自然吧,时间总能冲淡一切。
沈颀回到寝室终于睡了个好觉,殊不知校内论坛关于他和秦向珩的绯闻已成海啸之势。
许知霖打的6个电话全部转为未接,晚间九点多,忙完校庆晚会排练的许知霖才收到回复。睡醒的沈颀问他在哪里,回来顺道帮忙带份吃的。他进门时沈颀正趴在床上懒洋洋地翻看通讯消息,怪异的是,群里一堆撤回的提示,接着就像静止一般没人再吭声。
“他们在聊什么?你打给我有什么事吗?”
许知霖扫他一眼,把东西放桌上让他赶紧趁热吃,转而扔了个链接过去。
沈颀边吸溜面条边看联合校园论坛里八卦版块最热的一个帖子,标题神叨叨的,内容……更是无稽之谈。换作平时他是绝对不会点进来,刚入学没多久某次误闯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这里相当一部分性别不明的生物有一半想被他睡,剩下那一半想睡他。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还问,不解释一下?”
“我解释什么啊。”
“太子爷上次出现在学校还是三月份。。”
沈颀若无其事哦了声:“然后呢?”
“然后呢……你好意思问。他再次露面就是今天下午送某人回学校。”
“他又不是什么领导人,什么露不露面的。”沈颀不住嘀咕。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认识秦向珩呢。”
“是我前任认识他。”沈颀纠正他的说法。
“程颐还真是隐形壕啊还和秦向珩搭上边……不对,什么前任?”
沈颀眨眨漂亮的大眼,和一脸呆滞的好友对视,稍许对方终于回味过来,他便说上个月分的,别提了,性格不合适只能拜拜。
“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才告诉我!”
“多大点事,没什么好讲的。”
“我看你就不把我当朋友。”
“有这么严重么。”
“靠!我每天内裤穿什么颜色你都知道,你自个儿分手过一个月才说!要不是秦向珩送你回来被人拍到发上网我看你也不打算跟我说吧!”
“……那不是你搁我跟前换,想看不见都难。”
“不要狡辩了!你就是不重视我!”
“好吧好吧,那我分享一个小八卦。”沈颀气定神闲。
“什么什么?”许知霖把耳朵凑过去,做好聆听第一手消息的准备。
“悄悄跟你说,不要外传。其实我跟程颐分开,是因为他不行。”
“不行?哪方面?”
“你说哪方面?”
许知霖当即倒抽一口冷气,得出结论:“所以你转头就跟秦向珩搞上了。”
这什么硬核脑回路。
沈颀无语片刻,半点不带心虚地扯谎:“我没和秦向珩搞上。因为我衣服破了,他只是顺路送我回来。”
“衣服都破了你还否认,哄小孩呢?”
“不是,你重点怎么在这里?程颐不行诶。”
“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杀鱼都没什么力气,肯定没有秦向珩行啊,这还用怀疑吗?”
“关秦向珩什么事?”
“你不是和太子爷有一腿啊。”
“我跟他没关系!”
有也是一晚上而已。沈颀脸不红心不跳补了一句,完了不由自主回忆起某些细节,耳朵渐渐变红。许知霖一直盯着他,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变化,无情戳穿。
“照照镜子吧,一脸荡漾还说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