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游喜

10、第十章

　　宿管阿姨死活不开门，坐在里面用一种叫“活该”的眼神恶狠狠瞪着她们。

　　伏黎可怜兮兮地恳求了很久，好话说尽，把嘴巴都说干了，宿管阿姨仍然不为所动。

　　她抱着胳膊冷笑，“没看见上面贴的告示还是辅导员没给你们讲过？学校门禁11点半。”她看了眼醉气冲天的李嫣儿，嗤了声，视线又落回到伏黎脸上，嫌恶道：“你说开就开？天天给你们这些在外鬼混的女生开门，我还要不要睡觉了？”

　　宿管阿姨继续咄咄逼人，“我六点就要起床，你让我怎么睡？睡几个小时？”

　　伏黎心想你这不是还没睡觉么，况且也只晚了几分钟。她们也没有天天这样，今天是个意外，就不能通融一下？
　　还有，她们怎么就成宅外面鬼混了。

　　李嫣儿迷迷糊糊地听了几句，想要冲着宿管阿姨大吼，但找不到方向。她对着墙壁睁开眼睛，“不开算了！我们去男寝睡去。”

　　伏黎：“……”

　　宿管阿姨脸色陡变难看，可能是被李嫣儿的言论吓到了，真怕出什么事，站起来骂骂咧咧开了门。她们进去的时候，宿管阿姨又骂了句难听的话。
　　“你再骂一句？”李嫣儿回头，伏黎连忙把她扯住。

　　李嫣儿朝着空气踹了一脚，罗晓微刚好下来，伏黎和她两个人一起把东倒西歪的李嫣儿夹上四楼。

　　李嫣儿上了一楼就开始大声嚷嚷，大多数寝室这个点儿都熄灯睡觉了，伏黎直接捂上她的嘴。

　　一进寝室门李嫣儿就吐了。她吐在门口，伏黎与她的位置之间。

　　吐得昏天黑地，一蹶不振。罗晓微给她擦脸脱衣服，伏黎打扫呕吐物。

　　等到李嫣儿缓过来，两人合力把她扶上床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
　　伏黎对罗晓微说：“快睡吧，还有早课呢。”

　　这时，床上的周涵翻了身，动静大得像是要把床板掀翻。
　　她猛地拉开帘子，吼道：“还让不让睡觉了？！这么大的味道！”

　　“李嫣儿吐了。”罗晓微小心翼翼地解释。
　　周涵木着张脸，“不知道去厕所吐吗非要吐在下面？！”
　　“她都喝得没意识了。”罗晓微声音更小了。
　　周涵又猛地帘子拉上，骂了句，“一群神经。”

　　伏黎没有吭声，去阳台拿拖把将地面拖了好几遍，拖的过程中加了点酒精，又加了点花露水。

　　拖完后，她把阳台的门打开通风。
　　深吸了一口气，屋内只剩下淡淡的花露水香味。

　　周涵在这时再次拉开床帘。
　　“能不能安静点，真是吵死了。”

　　伏黎很轻地“嗯”了声，摸了摸后脖颈，熄掉灯摸黑去厕所洗漱。水龙头都不敢开大了，害怕周涵下一秒又掀帘子。

　　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伏黎躺了一会儿没睡着，脑子里全是在酒吧厕所和祁希予的对话。
　　每一句都清晰地，来回倒转地播放。

　　她叹了一口很长的气，最近好像经常叹气，这样下去心情只会越来越低落。

　　想着，她忽然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点开微信一看，没有未读消息。

　　而微信第一个聊天框备注是——祁希予

　　他们在卫生间聊天结束后加的微信，在他关切的注视下，伏黎硬着头皮打了他的大名。

　　他当时还冷笑了声。

　　伏黎退出微信，戴上耳机打开网易云边听课边看文学作品。

　　看了大概五章的内容，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不知道它在讲什么。
　　心思根本没有在这本书上面。她无聊地打发着时间。直到屏幕顶端弹了条消息出来。

　　——到没

　　简简单单两个字，标点符号也没有。
　　伏黎甚至能想象出他寡淡到极致的语气。

　　伏黎继续看了二十分钟后才退出微博点进聊天框。

　　打字打到一半停下了。反正没及时回，现在回消息就是多此一举。

　　正当她退出聊天界面时，屏幕顶端又弹了条消息出来。

　　祁希予：故意不回？

　　“……”
　　伏黎回他：我以为你睡了。

　　对面没回了。

　　伏黎打了删，删了打。

　　祁希予的聊天界面框上，“对方正在输入……”和空白在不停地来回切换。他静静地盯着聊天界面，在反射的屏幕白光里楞了会儿神。

　　笃的一声。
　　五分钟后她终于回了消息，只有四个字——我要睡了
　　祁希予看着这四个字，冷不丁笑了下。

　　伏黎没有撒谎，的确在发送完后放下了手机，闭着眼睛睡开始睡觉。

　　可眼睛一闭上，脑子就开始想：万一他生气了明天找麻烦怎么办？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结果，伏黎又把手机掏出来。

　　消息界面还停留在“我要睡了”四个字。

　　伏黎松了口气，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放下手机，这次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太阳被乌云挡住，外面一片阴沉。

　　伏黎坐在桌前看日历。今天是10月12日，再过十五天是10月27日，伏黎用荧光笔在这一天画了个圈。

　　她只需要忍受十五天，两周零一天。

　　罗晓微恰好阳台出来，看见后她呆坐在那里，好奇地走过去，一眼就瞄到了日历上画的圈：“10月27日什么日子，你生日吗？”
　　伏黎回过神来，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重要日子？”罗晓微笑眯眯地盯着她。
　　伏黎想了想，弯了下唇角：“一个普通的，值得高兴的日子”

　　笼统的答案，罗晓微见她不愿细说也就没问，两人出门前叫醒了李嫣儿。

　　计算机学院一共四个班，伏黎和罗晓微同在4班，李嫣儿在1班，周涵则在2班。

　　李嫣儿显然没睡醒，无精打采地伸出支胳膊，“头痛死了，不想去上课，中午帮我带份饭回来。”
　　她还探头做了个飞吻的手势，“谢谢啦，爱你们。”

　　伏黎想了想，提醒她，“今天老师可能要点名。”

　　“随他便。”李嫣儿缩了回去，翻身继续睡大觉。她才无所谓点不点名呢。

　　早上一二节是高数课，伏黎睡得晚，频频打哈欠。艰难地熬过一节课，铃声一响，她就跟没骨头似地直接瘫趴在桌面上补觉。

　　课间时间眨眼就过了，上课铃响起，伏黎极其不情愿抬起头。

　　这一抬，整个人瞬间清醒了。罗晓微的位置上坐着祁希予，而罗晓微——

　　伏黎环顾一圈。

　　“她在最左边第三排。”一旁的男人贴心地告诉她。
　　伏黎揉了揉眼睛，问他，“你不上课吗？”她其实想问你来干嘛。

　　祁希予：“没课。”

　　他这种人有课也不一定上。伏黎淡定地“哦”了声。

　　高数老师夹着课本从外面走进来，教室顿时安静许多，黏在两人身上的目光也消失了不少。

　　祁希予这种公子哥不是爱学习的人，听高数课对他来说不会是一种折磨吗？
　　伏黎一边想一边听老师讲。她算不上聪明，能考上京大全靠运气和努力。

　　老师默认大家都是有天赋之人，讲的又快又深，伏黎一只眼睛看黑板，一只眼睛瞄旁边，这么一心二用记着笔记，不自觉用笔盖抵了抵脑门。

　　忽然一只长胳膊伸过来，抢走了她手中的笔。

　　“你挺能耐的。”祁希予眯起眼睛，声音发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伏黎一头雾水，“我忘什么了？”

　　祁希予视线扫过她放在桌角的手机。

　　伏黎心领神会拿过点开微信。祁希予在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说是消息，其实是一张电影票截图。

　　伏黎看了一眼老师，压低声音道：“今晚不行，我要去图书馆。”
　　旁边的人没说话。
　　“不是故意的，改天去行不行？”伏黎侧过头。

　　祁希予阴着张脸，语气凉飕飕的：“你别得寸进尺。”
　　伏黎皱了下眉，“你之前也是这样对她们的吗？”

　　威胁，恐吓，偶尔卖个好。

　　伏黎忽略掉他充满危险意味的眼神，硬着头皮谈条件，“明晚去看怎么样？”
　　她目前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这已经算是让步了。

　　祈希予没说话，伏黎见他态度或许松动，声音放柔了些：“就明晚吧。”

　　祁希予听她这口气，笑了下，“你还会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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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数老师喜欢写板书，字写得好，但是实在太小。伏黎轻微近视，一直没去配眼镜，往日坐前排能看得清，奈何今天来得太晚。

　　她身体前倾，努力眯眼想看清黑板上的解题过程。那只胳膊又伸了过来，指间的笔再次被抽走。这次连笔记本也被抽走了。

　　伏黎转头，正想说别打扰我上课。视线里，祁希予竟然低着头握着笔在认真写字，伏黎眉头一皱，以为他在自己笔记本上乱写乱花，凑过去一看，眉头顿时放松。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是在帮她做起笔记。

　　伏黎瞅着他一字一字地抄写，看了半天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伏黎的爸爸伏启君是语文老师，练得一手好书法。伏黎不喜欢练字，但也跟着学了一二。虽说小时候贪玩不爱枯燥地练字，没有学到书法的精髓，但在门外汉眼里，她的字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比起祁希予的字，就完全不够看了。

　　清秀俊逸,意态飞逸。
　　都说人如其字，伏黎看了眼身旁的人。

　　真是瞎说。
　　明明是人不如字。

　　下课后，罗晓微有眼力见地先走了。留下伏黎和祁希予两个人。

　　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祁希予敲了敲桌面，“出去吃饭。”
　　伏黎低头誊抄笔记，祁希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抄的，像是刻意躲他。

　　“吃饭。”这次没叩桌面，而是俯身靠近，呼吸扑到她侧脸。伏黎悠地停了笔，身体往旁边倒，硬着脖子拒绝，“我要去食堂吃，下午还有课，也答应了给我室友带午饭。”

　　伏黎以为祁希予会主动走人或者强迫她去外面，没想到他轻呵了声，幽幽地道：“行吧，食堂就食堂。”
　　语气饱含了万分的妥协。

　　“走啊。”他把她盯着。
　　伏黎顶着他的目光收拾书包，祁希予还帮忙将散落在桌面的笔装进白色笔袋里。

　　去食堂的路上，伏黎收到了很多打量的目光，就像在围观动物园里的动物，她还是国宝级熊猫那种。

　　伏黎努力忽视掉这些目光，对祁希予说起班聚的事，希望他能慎重考虑一下，虽说他不差钱，但也不能这样拿钱当纸玩。

　　祁希予很无所谓，漫不经心地道：“话都放出去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他还说：“正好闷得慌，出去透透气。”

　　伏黎心说你的日常生活这么精彩怎么可能会闷。

　　祁希予像是洞察到她的内心想法，勾起嘴角轻笑了下，“是人都会闷的。”

　　伏黎撇撇嘴，不予置评。

　　吃完饭祁希予把她送到寝室楼下，告诉她：“下午有点事，就不陪你上课了。”
　　伏黎脸上浮起笑容，“没关系，你已经陪了我一上午了，你去忙你的吧。”

　　祁希予扯了下嘴角，语气带着点警告意味：“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伏黎继续保持笑容，“当然是真心话。”

　　两人告别后，伏黎拎着给李嫣儿带的饭上了楼。

　　进了寝室，李嫣儿已经在吃了。是罗晓微给她带的饭。李嫣儿看见她手上拎的饭，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你放这儿，我可以吃两份……真的饿死了。”

　　一旁的罗晓微说：“我以为你和祁希予要去外面吃。”
　　“没事，反正她能吃两盒。”伏黎把饭搁到李嫣儿桌上，往阳台走。
　　李嫣儿突然叫住她，“你和祁希予在一起了？”

　　这话一出。
　　罗晓微转过头。
　　周涵刚好从卫生间出来。

　　在三人的注视下，伏黎艰难地点了点头。

　　李嫣儿静默了两秒，最终评价两个字——“挺好。”罗晓微冲她笑了下，周涵则一言不发爬上了床。

　　下午上课祁希予果然没有来，伏黎又和罗晓微坐在一块儿，这让伏黎长松了口气，连大老师的大白嗓都觉得动听。

　　课上到一半时，罗晓微突然偏过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老师在写板书，伏黎压低声音问她。
　　罗晓微犹豫了半秒，还是说出来，“你不要担心大家怎么看你。”
　　伏黎想了想，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

　　“你不在意就好，”罗晓微顿了下，笑着安慰她：“或许祁希予没那么差。”

　　“……”伏黎想针对后半句话辩驳几句，仔细思考后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一下午伏黎一丝不苟地老师讲课，课间还下二楼买了杯黑咖提神醒脑。

　　一节连着一节地上，终于等到下课铃声响起。伏黎上高中那会儿老师成天拖堂，老师说上大学就好了，到点了你求着老师上老师都不理你。原来都是骗人的，大学老师也有拖堂的，硬是熬到了六点整才放人。

　　同学一哄而散，伏黎和罗晓微走在最后面。刚走出教室，伏黎就看见他站在那里。

　　单单一个背影，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他身上似乎就有这种魔力，不然她自己也不会一眼就看见他，认出他。

　　祁希予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很慢地回过头，手肘同时从栏杆上移开，他背脊挺得很直。
　　落日的余晖撒在他脸上，有光在睫毛上跳动。

　　他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不过这次他是在抱怨，“等了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