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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 ...

  •   深秋的阳光,格外地高远,飘逸在白色窗纱后面,温暖又舒适。宽敞的卧室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昨夜发生的一切,好象已经非常遥远了,也许根本就是一个梦?
      她下了床,走到阳台上去,那棵火红的槭树仿佛在一夜之间老去了许多,叶子渐渐地转成了枯黄色,行将凋零的单薄躯体,只撑着那泾渭分明的枝茎路途。远处的沙滩上静悄悄的,大海也好象睡去了一般,只有泥金的光在闪着粼粼的波纹。
      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前途一目了然,只是她并不情愿。
      端木晴的电话先打来了,她没有丝毫意外,反正已经决定了,两个人便约在从前去过的那间酒吧里。
      酒吧里的一切一如从前,她们依旧坐在从前的那张台子,甚至连招呼的侍应也记得她们,“两位小姐,倒是许多时候不见了。”一切一切,仿佛如昨天一般清晰,只是人非昨日之人,情亦非昨日之情,两个人不免都有些尴尬。
      倒是端木晴先开了口,“昨天在酒吧里的事,我想你大概有些误会…我这趟回来,是有一点事情想找陈俊伟帮忙…我和他,并没有什么的…”
      她好象吓了一跳似的,强笑道:“你何必跟我解释?”
      端木晴怔了一怔,“想不到我们两个人,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这个人本来没有什么朋友的,却独独对你一见如故。我以为你对我也是一样的,可是后来我隐约听说了一些,原来你我之间的确是有些渊源的。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当初你肯接近我,是不是因为我是姓端木的?我跟自己解释,其实是我先接近的你的…我也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当初你为了陈俊伟的事情来劝我,是不是在试探我?我也跟自己解释,其实是我先不肯接受他的…一切都与你无干…”
      她凝神想着什么,半晌才淡淡地道:“不,你错了,我并没有存好心。我接近你接近端木杨接近陈俊伟,都是在寻找一条可以报复端木仁的最好办法,或者说是最直接的办法。因为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经验,所以才会出尔反尔,放弃了端木杨,又选择了陈俊伟。我不象你,心里明明爱着陈俊伟,却为了那一点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姐妹之情,而硬生生地放弃了,宁愿陪着不爱的男人跑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去。我只为了我自己活着,不管是端木家还是陈家,都是我一生都到达不了目标,所以我才动了一些脑筋,终于心想事成。”
      端木晴似乎有些吃惊,“刘玉兰,我想不到,你怎么会是这么一个人?你何必把自己说地这么不堪?”
      她却作出一种很无所谓的表情,轻笑道:“其实,我早知道你回来了,我也听说你和那个李信闹掰了。这倒也不稀奇,本来嘛,你不过是借他过墙而已,又不是真的爱他。我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和你认真地谈一谈,后来想想也许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反正我要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了,至于…你和陈俊伟,要闹什么爱情,我也管不着的。听人家常说,死灰复燃的爱情,势头反而更加猛烈,也更加可怕。或许一天他会不顾一切要割断束缚他的这鬼婚姻,我也无所谓的,都随你们。”
      端木晴仍是无法相信的样子,一字一顿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太仓促的命运,太浮游的情感,太急迫的威胁,她已经无路可退。对于永远无法掌握的未来,她感受到的只有刻骨铭心的伤恸,为了保留最后的一点自尊,她宁可远远地丢弃了。
      于是,她冷冷地道:“我根本就是这样的人。端木晴,你也该收一收你那菩萨心肠,清醒地看一看,其实陈俊伟的处境真的非常可怜,为了对我的所谓责任而不得不继续困在这牢狱中,翻不了身。你们两个倒是同一路人,凡事总先考虑别人的圣人,这样受苦的,只有你们自己而已。如今,只有你是可以救他的,也可以救你自己…不过是需要你的一点坚持,他自然会义无反顾…所以你无须再有任何顾忌…而我,将会耐心等待你们的最后结论…因为不论结果怎样,对于我而言,都不会有金钱上的损失。而我所要的,也只是金钱上的一点安全保障,因为这才是我的人生理念,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金钱更可爱,更值得依靠。”
      因为彼此已经隔了十万八千里,这一场谈话闹了一个不欢而散。她知道端木晴未必会信,但毕竟已经起了疑心,也许会忍不住会向陈俊伟去寻个究竟。然而,陈俊伟却没有来问她,只是越来越早出晚归,越来越沉默寡言。
      幸好她已经定好了时间表,尽管仍有些动摇不定,却不过是想等待那一天,她生日的那一天,她想要给自己至少留一点永久的记忆。
      又是一个立冬的日子,她事先给李涛去了电话,知道陈俊伟并没有应酬,于是便在家里准备好了晚餐,也给他发了短信,希望他能够回家吃晚饭。因为陈泉夫妇和陈琳结伴去了一个朋友的银婚纪念聚会,只有她一个人,她想他一起度过婚后的第一个生日,也许也是唯一的一次?
      墙上的钟表一格一格地走动着,可是他却没有回来。
      她把那些精心准备的菜肴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再也热不出任何意义。因为她突然想到,这一天还是另外一个人的生日,他现在也许就陪在那个人的身边,他是不会回来了。
      她懒洋洋地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却睡不着,浑身火烧火燎的,人渐渐地有些迷糊了。到处都是张牙舞爪的茂密树林,长长的须根拦截在半空,犹如摆脱不了的恐怖与焦虑,每走一步,就被紧紧地缠住了,根本挣脱不了。一条毒蛇从树后“倏”地探过头来,呲溜一下,吐出长长的衅子,渐渐地逼近到她的近前,她步步倒退着,直到再也无路可退,才张开了血盆大口,向她扑了过来。她“啊”地惊叫出声来,却听见刺耳的电话铃声,声震屋瓦。
      电话里的声音很陌生,她的神思还很混乱,好一会儿才听清楚了:“你是陈俊伟的家人吗?现在陈俊伟出了交通事故,你马上到医院来吧。”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吓地魂飞魄散,好一会儿才蹒跚着脚步,叫了车火速赶往医院去。路上的时候,给陈琳去了电话,他们比她早到了一步,已经守在了急诊外科的走廊上。她强打精神靠着墙壁站着,双腿抖地已经不成形状了,牙齿也是不听话地撞在了一起,“咯咯”响个不停。
      医生护士跑来跑去,有人在喊,有人在叫,一片混乱。正巧一个医生拉开了帘子,跟一个护士吩咐着:“患者需要马上进去手术,赶快安排手术室。”她战战兢兢地望着那躺在病床上的他,血肉模糊的,也不知道伤了哪里。这会儿仿佛已经恢复了点意识,抓住身旁的一个医生的衣袖,喃喃地道:“端木晴…端木晴…她有没有事?”那个医生大概知道他指的是一同被送进医的人,于是便安慰道:“她没事。”他方才长吁了一口气,复又昏了过去。
      仍然有人在喊,有人在叫,到处都是一片混乱。可是她站在那混乱的中央,却渐渐地清醒了,心里犹如被生生撕裂了一般。她始终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如今亲身体验了,他在生死存亡之际,牢牢牵挂的人,究竟是谁。
      他被推往了手术室,她跟随着陈泉夫妇还有陈琳又赶到手术室外面去等着。不想在那里却撞见了端木仁一家人,宋雅筑哭倒在端木仁的怀里,端木娇也在一旁擦着眼泪,端木杨站在窗前凶狠地抽着烟。果然,端木晴也在那辆车上,而且伤地比陈俊伟严重地多,已经直接送去手术室去了。
      此刻相见,尽管两家人有诸多恩怨,也只能暂放一边了。大家分别呆在不同的地方,焦急地等待着手术的结果。有一个警察过来跟他们简单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原来陈俊伟开着车,正遇上了一个醉酒的货车司机,逆向行驶,两相躲避不及,才发生了意外。幸而陈俊伟在紧要关头,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没系安全带的端木晴,要不然端木晴早就飞出车外去了,后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突然,从B区手术室里急步走出一个医生来,高声道:“你们谁是端木晴的家属?你们当中有谁的血型是RH阴性血的…我们医院的这种血浆已经不够了…”
      端木仁站起身来,“我是这种血型…可我得过肝炎,不知道可不可以?”
      那医生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病人的情况有些危险,全市各大血站也没有了…这可怎么是好?”
      宋雅筑不由得嚎啕起来,“我那苦命的孩子,都是妈妈害了你呀。要不是妈妈当初那么强烈地反对你和陈俊伟在一起,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你也不会一直活在痛苦里,可怜巴巴地一个人躲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去。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害了你呀。”
      这样稀缺的血型,几百万人中才有一个,除了直系亲属,其他人的希望就更为渺茫了。大家都懂这个道理,不由得都有些绝望。
      端木杨厉声道:“你们医院是怎么回事,等做手术的时候才发现血浆不够用了,早干什么来着?”其实也知道是于事无补的,不过是干着急上火罢了。
      她一直坐在最角落的地方,此刻却一字一顿地道:“医生,我是这个血型,抽我的吧。”
      大家不由得将目光望向躲在角落深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人,最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是端木仁,颤抖着双手,“你…你…是…”宋雅筑也是一副惊恐不已的表情,“你…你…是…”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那么恨端木家,为什么要做端木家的儿媳妇,为什么又抢了端木姐妹心爱的男人,不过是因为她的血管里,也流着端木家族的血。
      她在众人诧异震惊的目光里,缓缓地朝医生走去,途中被端木杨紧紧地抓住了手腕,她依旧表情淡漠地望向前方,他也就无奈地松了手,轻声道:“原来如此。”
      是呀,原来如此!每个人都听见了。
      曾经发生的不可思议无法的解释的一切,原来如此。
      发生意外的两个人,经过了手术都脱离了危险,只是仍需要一段时间的疗养与物理治疗。陈俊伟当然也知道了在手术过程中发生的一切,不过却什么也没有问她,她也就没有解释。他或许想要跟她解释车祸的事,她也很自然地拒绝了,已经都不太重要了。既然她根本不想知道,他也就没有再说。
      倒是那一日端木晴坐了轮椅来看陈俊伟,不想她也在,而他正在睡觉,场面自然是有些尴尬的。端木晴仿佛要对她说些感激的话,却又无法说出来,只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她送端木晴到走廊上,端木晴才轻轻地道:“刘玉兰,你别误会,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望着走廊尽头窗外萧瑟的景象,半晌才缓缓地道:“你这又是何必!我想你一定很生气吧?生气我明明知道一切,却还是象个幽灵似的环绕在你周围,揣着那样不可告人的目的,窥测着你试探着你,寻找着有利于自己的一线生机。你曾经想要当作朋友或者你已经当作朋友的人,却是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我不顾道义不顾廉耻,竟然堂而皇之地抢走了你爱的人…不,说地再准确一点,是抢走了那么深爱你的人,使你竟然失去了懊悔的唯一机会,再也无法回头。其实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你究竟是否爱他,你爱他究竟有多深?因为你竟为了那一点可笑的姊妹情深而无比傲慢地推开了他…你想要做一个良心安稳的好人,可是令你愤愤不平的是,这世上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反而让我这个心怀不轨的人得了正果?不错,我之前也跟你说过的,我就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蛇蝎心肠的女人,所以你现在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之意,我救你并不是因为你和我的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我只是对于从前的我还有现在的生活有些厌烦罢了…我是有些厌倦了…也许你回头的机会来了…”
      说到最后,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在那寂静的走廊里,惟有风掠过窗台,掀动着百叶窗刷刷的声响,亦仿佛搀杂着什么人的叹息声。她的心中大恸,也许他已经听见了?难道她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然而,端木晴始终都是怔怔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滑着轮椅走开了。
      出院的那一天,只有陈俊伟和她单独在病房里,他仿佛有些感触的意思:“我曾经天真地以为一切都是真的,我甚至跟我自己强调,一定要相信,都是真的。可是,不过如此…你那么恨着端木仁,才不惜这样…只是这样,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生活里的事情,可真是令我寒心。”
      她微微地怔在那里,无言以对。
      端木仁夫妇也试图找过她,大约是要表达感谢之意,当然端木仁还另有他想。她也给拒绝了,只是简单地回复了,“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况且我和端木家真的没有任何关系。”端木仁便没有再强求,却转而在其他方面下了一点功夫,鲁海平找到了,跟司法部门澄清了事实的真相,伟东集团的不白之冤也洗清了。
      仿佛一切都风和日丽起来。
      惟有她的心,却渐渐地死掉了。
      陈俊伟如今不大出去了,按时下班,又会象从前那样给她买一点小的吃食来哄她开心。可是她却觉得,他分明是在刻意地讨好她,因为是她救了他心爱之人的性命。果然,端木晴也真的偃旗息鼓了,甚至没有很通俗地向她说声“谢谢”,也是因为说不得,也无须说的。
      她置身在那感激涕零所营造出的好意里,只愈发觉得自己的可怜与多余。以后,她的孩子是不是也要笼罩在这种貌合神离的安稳与虚假幸福里,然后渐渐地知道这所谓的幸福,不过是一场好心的骗局而已…不要,她自己已经放弃了自尊,却不要自己的孩子也承受这一切,更不要他为了感激为了责任为了孩子…那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一天天地长大了,与她同呼吸甚至共命运,她已经无法再等下去。
      梦醒了,她的梦早就该醒了。
      那天是陈俊伟去医院复检的日子,不用上班,所以起地有些晚。陈泉夫妇和陈琳早已经出门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发愣。他很自然地也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桌上的早报看着,一边喝着咖啡。咖啡的醇香吸引着她的注意,她却依旧望着落地长窗外的那一片萧瑟的冬日之景,温暖而迟缓的日光,在窗台上慢慢地移动着,只让人的心情,也仿佛静止了似的。
      “我们离婚吧!”
      他依旧在看着报纸,宽大的纸张挡住了他的脸,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地到一个个的铅体字一行行一串串地晃动着,仿佛海上摇动的浪,此起彼伏。
      她忍不住又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陈俊伟,我们离婚吧?”
      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报纸,依旧是无风无浪的平静,“你离婚以后想干什么?”
      牙齿忍不住阵阵地抽搐着,有一点抓狂的意思,好象窗外那清静温暖的世界一下子被破坏了,狂风暴雨,欲语还休。好不容才变得安稳平静的心,竟然又被锋利的小刀轻轻地剌了一下,慢慢地顺着那小小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淋漓的波纹,渐渐地蔓延。
      她强自镇定着,手抚着银光锃亮的餐勺,几乎要捏断了一般,“我打算去读书或者找份工作什么的?”
      他的眉峰轻轻一扬,“不离婚也可以做这些事情…或者你已经在家里呆腻了,想找点事情做,今天我让李涛找一些学校的资料给你看看,或者你到公司来上班也可以…”
      捏着餐勺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她在他面前,永远都处于了下峰,就是跟他说离婚的事情,他也能气定神闲地好象在处理一桩生意那么简单。
      “不,我想和你离婚以后,再去做那些事情。”
      他仿佛有了一点兴趣,“为什么?”
      为什么?他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
      她的另一只手在餐桌底下抓住了印花台布的一角,锦绣繁华的描金刺绣花样,摩擦在手心里,有一点异样的刺激。清晨的阳光真好,晒在脸上酥酥的麻痹,反而让心里的痛楚显得不那么强烈了。她侧过脸去看着落地窗外的那株榕树已经萧落地半树凋零半树昏黄,就好象她现在的下场,只剩凄凉。
      “因为我不再爱你了…尽管我以前好象地仰望着天那样地热爱着你…但是,如今我已经厌倦了…厌倦了这种状态,所以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要跟你离婚,理由只有一个,我不再爱你了…我已经厌倦与你在一起…请你给我自由吧…”
      她只能卑微地站在原地,仰望着那遥不可及的爱情,然后慢慢地退缩,直到悄悄地消失不见,就好象空气一样,每时每刻无处不在,稀松平常又不必太在意,所以他永远都不会在意,更不会知道那简单平凡如空气一样的人,曾经对他萌发了怎样执着而坚定的情感。
      他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坐在餐桌的那一端,陌生地好象一尊没有任何生气的石像蜡人,只那么定定地望着她所在的方向。阳光里闪动着金子般的碎光,她沉浸在那光芒里,雪白的皮肤犹如玉瓷一般,晶莹剔透,整个轮廓环绕着不可言喻的静谧与柔美,端庄之中又见妩媚。已经一年了,她渐渐地由当初的胆怯羞涩的小女孩成长为温柔平和的小妇人,然而这变化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似乎都没有留意,因为日日在身边,想见就能见到的,仿佛也是无所谓的了。
      “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这个理由既简单又明了,让他辩驳不得。半晌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应当清楚,我们当初结婚,并不见得是为了多么伟大的爱情…”
      事到如今,她是否还能委曲求全?缓缓地松开握住台布的手,按到小腹上,仿佛能感觉出那里蓬勃有力的跳动。单为了这一桩,她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这般忍气吞声下去。
      沉吟了半晌,她方道:“我知道…我以为时间可以改变这一切,就算是结婚以后你一直我无视我的存在也就罢了,我可以忍受…你的心不曾有所驻留…可是,端木晴回来了,你那颗僵硬的心又开始活动了…爱情是什么?你以前不是对她说过吗?爱情就是痛到血管快要爆开了,却还是要义无反顾地爱着,哪怕那一个人并不爱自己…你重新见到了她,你哪怕就是死也要爱着的爱情是不是也回来了也跟着一起苏醒了呢?”
      他突然笑了起来,“想不到你是这样伟大,竟然是为了成全我…和端木晴?”
      她却冷冷地应道:“你和她或者再和谁怎样怎样,以后都与我无关了,我只是心灰意冷了而已…”
      他的笑容仿佛被冻住了似的,嘴角那里渐渐地呈现出一种莫名的忧伤,半晌才道:“可是你应当很清楚,我们的婚姻不是你想解除就能解除的…你也该知道这阻力有多大…”
      她却早胸有成竹一般,“我已经委托了律师,相信你不久就会收到律师信…你若不怕此事闹地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话,我倒是不介意通过法院来解决这件阻力颇多的麻烦事…可是,我知道按你的性子,绝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总不至于走到两败俱伤相互憎厌的那一步…况且,你这样做,端木晴又会怎么想你?”
      他拿起桌上的餐布,紧紧地攥在手里,突然用力扔向一边,“怪不得端木杨那样说你,你果然是个心狠意冷的女人。你当初和我结婚,其实并不是为了你有多么爱我,不过是为了你的家庭,你的父亲和那家里的每一个人,你不过是为了端木家族一点颜色看…而我这个傻子恰恰在那个时候做了你的过墙梯,你真是计算地既准确又精妙,你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一步步地陷进去,自得其乐。”
      她淡淡地一笑,“也许是吧…所以这也算给了你一个教训,以后前往不要滥用你的同情心,招惹象我这样表面上看似善良其实骨子里充满邪恶的女人…你没看端木杨现在的情形吗?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说穿了,因为我从前的经历,我其实谁也不爱的,我只爱我自己。经过一年的试验,我发现陈家的生活并不适合我,我要离开了,我想重新拥有自由,拥有属于我自己的财富。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在金钱上有所亏欠,你是那么慷慨的一个好人…况且,我的贪心也不大,离婚费用,只要够我富足安稳地度生活,就可以了。”
      他突然转缓了语气:“刘玉兰,你的真心究竟是什么?现在端木杨正闹着离婚,所以你也跟着一起凑热闹…你曾经在某些时刻说过爱我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或许你当初是为了报复端木仁才接近了端木杨,可是你没想到自己会陷入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竟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可是这样的情感也许违背了你最初的意愿,你害怕了,你想逃避,所以你才会选上我?所以你才欺骗了你自己也欺骗了我,说你爱我?刘玉兰,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想听你的一句真话…”
      她的神思有一些恍惚,想不到他是这样想的…可是此时再争辩也无所谓了,于是她冷冷地道:“既然这样…既然你是这样想的,大概也就这样了。”
      他突然一脚踢开了身边的餐椅,破天荒地爆了一句粗口:“我靠,刘玉兰,你可真够狠!”
      她望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我们明天去办手续吧…希望你可以把时间空出来,不要出尔反尔…”
      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冷冷一笑,“你放心!我陈俊伟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更不会低三下四地向人去乞求什么…我劝你还是别妄想耍这些小聪明了…你想要怎样,我自当配合…我一定成全你!”
      就那么不顾一切地,扬长而去。
      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本来就是传奇,但是从前的人说地好,传奇大抵都没有好的收场。她起初是有些不相信的,如今走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心中的凄惶,只若把整个人撕裂了一般。只剩下她一个孤单地坐在宽敞的餐桌边,一动也不动,抬头仰望落地窗外的蓝天,心如死灰。
      她在离开这座城市的那一天,特意去跟端木杨做了告别。端木杨似乎也没有意外,仿佛也有些意兴阑珊的意思,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心不在焉。她本来是有许多话要说的,末了都觉得多余,只将从前他送她的那一对钻石项链与手链放在桌子上,简单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起身告辞了。
      不想端木杨突然道:“如果不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你对我会不会有一点真心?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恩恩怨怨,你会选陈俊伟,还是选我?”
      她想了一想,方道:“我爱上他,不过是因为在偶然的机会听见他对端木晴所说的话,‘爱情就是痛到血管快要爆开了,却还是要义无反顾地爱着,哪怕那一个人并不爱自己’…我爱上他,不过是因为他倾心爱着别人…那样炽热的情感,是我在从前冷漠的生活里不曾经历过的,我既羡慕又向往…尽管现在这一切已经成为我无法忍受的伤痛,但却是他,使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毫无保留地爱着另一个人…端木杨,你和我,因为私心太多,所以我们注定不会拥有想要的幸福…”
      良久,只听得他长长的叹息声,“刘玉兰,为什么你偏偏是端木仁的女儿?”
      她在门口停顿了半晌,并没有回头:“从前是我太执着了,或许也间接影响了你。可是他曾经对我说,他只有你一个儿子,只有你才是他的继承人。他的年纪大了,你也无须再与他做无谓的争执了。”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倒底是骨肉亲情,你终究还是狠不心来。不过,他…还有我的母亲,曾经找过你许多次,却都被你拒绝了。难道,你真的没有话要对他讲吗?”
      她想了想,才道:“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出生证上的名字,原来是叫做端木澜的,波澜壮阔的‘澜’。噢,请你转告端木仁,我的亲生母亲,不是叫做刘心悦的那个人…她叫做林美雪…我想你的父亲,他至少应当记得,曾经在生命中有过那么一个…仿佛是微不足道的人…”
      他在房门带上的那一瞬间,喃喃地自语道:“爱情就是痛到血管快要爆开了,却还是要义无反顾地爱着,哪怕那一个人并不爱自己…刘玉兰,你可知道,我亦是如此吗?”
      也许,她听到了…也许,她没有听到…
      只是,到现在这个时候,听不听到,又有什么意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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