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小萝卜头头

3、离京

　　天边露出一丝朝阳之时，暴雨也终于停了。

　　街道上已经有小贩的身影了，包子铺里的肉香味飘到了深巷里。

　　花宁嗅了嗅，抬起了脸。

　　昨晚她离开思过房以后，就径直去了冷宫。

　　花宁作为女帝，后宫当然没什么人，冷宫就更是凄凉了，她敲了敲锈迹斑斑的门，等了一会儿后，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婆婆，看到花宁时，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陛下？”

　　花宁拦住了要跪下的她：“苏嬷嬷，朕……不，我想离开这里！请你帮助我！”

　　苏嬷嬷是先皇后身边的人，也算花宁的半个奶妈了，当年宫中的那次动乱，活下来的人寥寥可数，她便是其一，自那以后便深居这冷宫之中。

　　苏嬷嬷以前就劝过花宁离开，只是被花宁拒绝了。

　　作为皇室唯一的一丝血脉，若是她离开了，这江山就是彻底易主了，那她又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所以哪怕再难，花宁也苦苦支撑在这皇宫之中。可是现在，她真的迷茫了。

　　“就算我留在这里又能如何呢？除了像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我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我继续做这个皇帝，也没有办法除掉杨艺，嬷嬷，我支撑不下去了。”

　　花宁不知道是说给苏嬷嬷听，还是在说服自己。

　　苏嬷嬷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心疼。

　　“陛下，老奴说过，只要您想走，老奴任何时候都会帮您。花家已经是无可奈何了，就请您好好地活下去吧！陛下，您请跟老奴来。”

　　花宁有些茫然地跟着她。

　　她的心还没有定下来，某个角落还再挣扎着。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苏嬷嬷已经把她带到了一个暗室里。

　　她看着眼前的密道有些惊讶，这是连她都不曾知道的。

　　“这密道知道的人不多，它能通向宫外。陛下快走吧！”苏嬷嬷把手里的蜡烛递给了她。

　　花宁不再多问了，这个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秘密。她拿着蜡烛走进密道却又停下了。

　　“嬷嬷，母后……会怪我吗？”

　　苏嬷嬷笑着摇摇头：“皇后娘娘若是看到陛下您这样，肯定更多的是心疼吧！”

　　花宁不敢肯定，她看苏嬷嬷没有离开的意思，又问：“你不跟我一起走吗？若是……”

　　“陛下你放心，老奴不会有事。老奴除了皇宫哪里都不会去。再说老奴老了，对陛下来说只会是累赘，您就走吧！”

　　花宁握着蜡烛的手紧了紧，看着苏嬷嬷缓缓关上了密道的门，终是不回头地离开了。

　　沿着密道，她果然出了皇宫，却还在这京城之中，城门要天亮了才能开，她只能找了个角落等待着。

　　这个城里多的是穿金戴银的光新亮丽之人，也不乏身上破烂的乞丐。

　　花宁本来就穿得简单，这会儿过了一夜，身上更是脏兮兮的，在这巷子里缩着倒也看不出来。

　　“卖包子卖包子！刚出炉的包子，三文钱一个！”

　　街上已经越来越热闹了，花宁知道，自己必须赶紧行动了，否则就走不掉了。

　　她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腿，旁边有个水泥坑，她慢慢移动了过去，将自己身上弄得更脏了。

　　就寝前身上的饰品就已经都取下了，只有一个她从未离身过的玉镯。花宁在披风下试了试，玉镯取不下来。

　　这个玉镯是母后留给自己的，可是带着它，肯定会给自己带来隐患。

　　花宁眼里闪过挣扎，抚了抚镯子，她叹道：“对不起母后，是女儿不孝。”

　　说完后便掿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四处看看没有人后，她的手狠狠砸向了一个石头，玉镯应声而碎。

　　来不及管地上碎片，花宁只把它们往边上踢了踢，就仓皇离开了。

　　“搞什么啊！不是都说好了价钱吗？都要离开了，突然说要加价，这不是欺负人吗？”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街上响起。

　　花宁侧头看了一眼，一个中年人正气愤地嚷嚷着，旁边是一个车队。

　　他看起来气得不轻，身边的另一个人拉了拉他：“行了大哥，别生气。没有他们的保护，咱们过不了玉屋山。再说这么多女眷呢！”

　　“就是！”台阶上一个粗犷的大汉插话，“咱们这干的可是刀口上舔血的活，收你这个价也不贵。”

　　花宁顺着台阶看了过去，牌匾上写着“顺风镖局”，看起来那大汉是镖局里的人了。

　　中年人瞪了他一眼，甩手就走了，倒也没说什么。

　　“行不行啊？不行就去另请高明。”大汉嚷道。

　　中年人没理他，那个年轻一点的走了过去：“哎，孙大哥！咱们再商量商量行不行？各退一步……”

　　那两人去了一边嘀嘀咕咕，花宁看着那中年人单独在一边，慢慢走了过去。

　　“老……老爷。”

　　赵海听到这声怯怯弱弱的声音的时候，转过头去，就看见旁边站着的一个裹着黑色披风的小姑娘。

　　小脸虽然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地闪烁。

　　他想到了自家的小女儿，心软了几分。

　　“怎么了，小姑娘？”

　　花宁看到了他的心软，心里升起了希望。这玉屋山的盗贼倡行，她在朝中也是听说过的，若是单独上路，十有八九就是送死。

　　“老爷，你们是要过玉屋山吗？可不可以带上我，我唯一的娘亲不在了，她临走之前让我去投奔亲戚。”

　　赵海本以为她是乞讨，都打算掏出碎银了，却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要求，顿时沉默没说话了。

　　花宁心一紧，脸上却依然怯生生的：“我只要跟着就行，一个人，我不敢去。”

　　他们正说着，之前那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大哥，已经说好了。他们也愿意少一点，就这样就算了吧，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走过来也看到了花宁，“这位是？”

　　花宁还没说话，赵海替她解释了：“一个孤儿，想让咱们带着过了玉屋山去投奔亲戚。”

　　赵阳也打量她一番：“小姑娘你亲戚在哪里？”

　　花宁思索了一瞬间马上回答了：“在云城。”

　　那正好是过了玉屋山的一个城池，她上朝的时候有听过。

　　“云城，正巧我们也要去那里。”赵海接话道，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正好我们同行有女眷，小姑娘就跟她们挤挤吧！”

　　花宁喜悦之情不言而喻：“谢谢老爷。”

　　赵阳准备说什么，又把话咽下了。

　　花宁被一个人带到了一个马车旁，一打开，里面坐着一群穿着一样衣服的丫鬟。看到她时，有几个不自觉就皱起了眉。

　　“赵管家，这是谁啊？”

　　“老爷收留的孤女，跟着咱们到了云城就离开，跟你们挤挤。”

　　听到是老爷收留的，她们再不愿意也不敢说什么了。

　　花宁假装看不到她们不悦的表情，艰难地爬进了马车里缩到了一角。

　　等管家一走，各种打量的眼神就过来了。

　　“咱们老爷就是心善，怎么连乞丐都收。”

　　“谁知道老爷怎么想的。”

　　花宁不理会她们的七嘴八舌，低头垂眉地焦急等待着车队出发。

　　因为是本来就已经准备就绪的车队，现在谈好了价钱，没一会儿就启程了。

　　城门刚开不久，排着长队的人等着检查出城。

　　马车里有丫鬟按捺不住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往外瞄，花宁也顺着偷偷瞅了一眼，一看到那长长的队，就忍不住急了，这可怎么办？等杨艺发现了，自己走不掉了。

　　赵海此刻比花宁更急，他赶这么早，就是为了早点出发，在天黑之前离开玉屋山，哪里等得起。

　　好在他跟守城护卫也相熟，便去打了招呼。

　　花了点银子疏通以后，那边也爽快，大手一挥让他们先出去。

　　有排队的人不满：“凭什么呀？我们都等多久了！”

　　护卫粗鲁地推开了他：“让你等着就等着！还出不出去了？”

　　大家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让他们先走。

　　为了节省时间，侍卫检查也检查得马马虎虎，没一会儿就放行了。

　　车队缓缓地向城外移动，还未完全出去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驶来。

　　“摄政王有令！封城！”

　　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过来了。

　　花宁听到摄政王的时候，手忍不住有些抖。

　　护卫当然也听到了，他都收了银子，这会儿人家也已经快出去了，当然不好让他们回来，于是催促道：“快走快走！”

　　车队赶紧离开了，护卫这才关上城门，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跪下。

　　没想到来人里领队的就是摄政王。杨艺是骑马过来的，他的面色冷峻，一下马眼神就在跪着的众人里扫了一圈。

　　即使知道依照花宁的个性，若是在人群里，也段然不会跪自己，他也害怕有什么万一。

　　很明显人群里没有他想找的人。

　　到了守卫面前，他看着已经关闭了的城门问道：“已经有人出去过吗？”

　　“是的，”护卫不敢隐瞒，“城门已经开了一会儿了，有人出去了。”

　　“出去的人里可有……”杨艺话没问完，又觉得麻烦，干脆叫人，“来人，把出去的人都给本官……”

　　“大人！”远处突然传来惊呼，一个人影闪了过来：“您看。”

　　那人手里拿着的是花宁杂碎的玉镯，杨艺自然是认得。他的眼里眸色渐深，酝酿着怒气。

　　“封锁城门，没有本官的允许，不准放任何人出去。给本官搜城！”

　　“是！”